24、第 2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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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知道，时间若要过起来，是不经数的。
花开花落春来春去，寂寞些许无谓些许，在岐山村这个几近与世隔绝的地方察觉不到任何变化，无非今年收成好些，明年棉花又遭灾罢了。只在大雪封山的时候，一个人影会高高站在竹屋后那处平台，呵气成霜的俯望山下炊烟袅袅，神情呆滞，任谁也无法探知她内心，晨清亦然。
他试图违背誓言窥探——原非善男信女，卫道人士，凡事只凭自己心意来，如何要求他永远信守？却不无惊异的发现，他可以轻松看到任何人的内心，惟独无法探知孟然！先前那畅通无阻的思绪如今已蒙上轻薄却不透明且强硬的布缦，凭他如何都无从得知。
云雕幸灾乐祸：“最难测人心，更难测女人心，最最难测孟然心——主人你自作自受怨不得人。”恼的他放出天雷轰焦这长毛畜生一撮羽翎。
司徒夫妇始终未能达成心愿进山。事实上，心存不轨的外人都进不得岐山。明明晴朗的天气会在半路突起大风雨，山路泥泞的连猴子都无法过去；不然就是好断断走到半路突发急病，不得不撤回。只有每年一次派近来接孟然出去的家下人得以无恙。久而久之，岐山神仙的传说更加莫测。人总是这般的，越无从的知越是崇拜。
他们想着，或许修行不足积德未够吧，于是加倍疼宠孟然。一年中，她的时间简单分为三个段。
山上、山下、山外。比例又属山上居多。家，不是不温馨，只是娘亲这些年的脾气越发古怪，对她也时冷时热。热起来简直让人膛目，一旦冷起来，仿佛孟然是她前世今生罪大恶极的仇家一般仇恨，却碍于丈夫的严厉不敢做声，只一双眼睛燃烧着痛恨的火苗。每每此刻，孟大山都会对女儿愧疚万般，又令孟然如坐针毡。有时她想，是否娘亲进入了更年期，才会这样前后不一。可看她对待妹妹们的态度又不像。
只能理解为自己同她无缘，或者干脆就是有罪的——占了人家女儿的身体与机会，可不是罪大恶极？于是沉默，再沉默。家，变成一个旅馆。
晨清开始频繁外出，竹屋常常只有她一个，啊，还有丫头跟小弟弟，他也有了名字----孟康。
开始抱怨太平凡普通，她多想自小看大的小弟弟能有个清奇俊逸的名字，孟康？是个人都能起的名，在渊博的晨清翻书三天后，给出的竟然是如此个名字，早知道还不如她自己去翻书找名来的痛快。
他笑，笑的清奇：“你的命已经够贵了，不需要他来给孟家锦上添花---事实上，只靠着你一人，孟家足以吃三代。”闻言，定名，孟康，惟求他康健一生。至于两个妹妹的名字恶俗---晨清说，俗名对她们有好处，过于花哨反担待不起，命在那里。
她只哀叹，为何自己姐弟四人，个个名字普通？没文化真可怕呀....想教他们,晨清又道:他们命不在此,你教了反而有害,只教孟康也就罢了,女孩子读书太多终究无用.
当时很想骂人,想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子质问:明知道女孩子读书多没用处,为何要她学东学西?转念一想,自己的思想并知识哪里是在这边形成的?即便是价值观人生观吧,也不过稍微扭曲一下.怪不得别人.
而晨清,其实非常想她能跳脚漫骂,一如从前的肆意妄为,神采飞扬.可是她眸子里的火花却渐渐黯淡下去,终于又成为平日的死气.
只能叹息.
深深的.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有时想,她是否已经开始变态?
朝廷几经波折,岐山村人员屡屡变动,又有人家卖儿妣女,又有人被抓去做苦力,有人无法忍受而连夜搬离村子了.山上神仙的地位屹立不倒,高高在上接受村众的朝拜洗礼;孟家大女儿依旧是村人心中才女、神仙弟子，或许是岐山的福星。当年那常来不及的变故，消湮在时间长河中，无人提起，无人想起。云淡风轻的好象一切不过是假象，是她的幻想。只有她，介怀着，在心中烙下深深印记，终生无法释怀。
没有人认为，神仙应该帮大家度过难关；神仙应该救苦救难，大慈大悲的神仙，微笑着看他的子民近在咫尺的痛苦呻吟挣扎，转身端起一杯清茶，吹去茶末仔细品味。平静的天地动色。
神佛啊，所谓神佛.....每想到此,死气沉沉的神色会有不同,带了嘲讽.
富贵一家搬离了岐山村,说是去投靠外面的亲戚......兵荒马乱的,哪来亲戚?不过伤心地不想久留,又或者也看透了这神仙骗人本质,伤心而去?富贵欲语又止,漆黑的眼睛深深看着她,而她,攥着一件尚未做好的肚兜,指甲穿透丝绸插入掌心而不自知,血迹斑斑,一如她无法掏出的心.
富贵走前说:然然,我会出息的,我要做将军,将来保护你,保护姐姐.
富贵说:我们不在受任何人的欺负.
富贵说:只有有钱才能保护自己.
那双应该淳朴的眼睛已经不再淳朴,沾染上了俗世风霜的心灵,怎能奢望还会纯净一如往昔?怪她,硬要给他见识这个世界的残酷,过早的,过多的,于是受伤的不止有她,还有一个原该混混沌沌平静一世的王富贵.
望着他一家远去的身影消失在崎岖山路,孟然第一次,哭倒在路上,不能自抑.始终紧握的那件肚兜,早已血水斑斑.
多年后第一次哭,也是最后一次.
今后的岁月中,再无人见过孟然的眼泪.她想,或许真的,开始变态了。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第 24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