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祈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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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祈神
夙素跑到净月湖边，俯身喝了一肚子水，然后飞到火场旁边，张大嘴巴喷出，冰凉雾气散入火场，那火势半点不减，杯水车薪，无异螳臂当车。
烈火中奔出一只浴火的玄狐，跑到夙素身旁，颓然趴倒，身上火星点点，嘶嘶冒烟，居然皮毛顺滑竟无损伤，没有半点烤肉味道。
夙素张大嘴，攒下些口水，酝酿着，要喷出冰寒之气灭掉玄狐身上火焰。
那玄狐开口：“快用‘布雨术’熄灭山火！”
夙素一大口口水喷到玄狐身上: “先救你再说！”
那玄狐避之不及，连忙抬起前爪，只见烈火大炽，夙素的口水便如火上浇油，烈焰熊熊，更添火势。
救你呢，居然不领情！我老人家的唾沫也很珍贵的！夙素不禁不悦。
那玄狐力竭，趴到地上，喘息了半晌才道：“玄天族术法，均属火；地月族属水——水火不容的。”
“噢……原来你在用火疗伤，”夙素这才想了起来，她摸摸脑袋，“我是地月族，可我不会布雨，你也不会吧？”
那玄狐可能被气晕了，又半晌不言，开口果然无奈的口气：“大司命啊！”
“什么大司命小司命？”夙素不解。
“就是大司命和小司命！”那玄狐叹了口气，“你念：广开兮天门,纷吾乘兮玄云。令飘风兮先驱,使涷雨兮洒尘……”
“慢点啦，这么晦涩，我如何记得住！”夙素觉得耳熟，不记得在哪里听过。
玄狐又缓了缓，一句一停，夙素便跟着念读，随着她念诵，本来烟气沉沉的天地，顿时凉风习习，云层集聚，不过风助火势，那火烧的更加厉害了。
夙素急了，连连道：“使涷雨兮洒尘，使涷雨兮洒尘，使涷雨兮洒尘！”她想有这雨字，该有雨才对，可是那云彩依旧慢悠悠地飘着，没一点要下雨的意思。她恼极：“快下雨！”手一扬，一个大树枝飞上天去，居然化成丝丝细雨，落了下来，但这点凉风细雨，不及落地便被蒸干了。
“你还有没有别的办法啊？快吱声！”夙素蹲下身子望着玄狐，玄狐蜷缩着，微微睁眼，嘴巴微微一张，顺从地“吱”了一声。夙素威胁：“听说你的皮很值钱，你再不说话我就把你的皮扒了送人，快讲！”玄狐又叹口气：“地月的咒语，都和楚辞相关，你想想看。”
“我又不是在书房长大的，哪里晓得什么楚辞嘛！”夙素着急转了几个圈子，“反正一定要下雨！净月湖你听着，你不去浇灭大火，我就把净月湖填平！谁不救火，我就要谁好看！”净月湖那么大，应该有未知的精怪躲藏。
这句威胁果然有用，湖水翻滚，滔滔大浪涌到半空，一头巨龙破水而出，腾云驾雾飞上山顶，顿时浓云翔集，阴云密布，大雨倾盆。
“神仙好乖啊！”夙素喜笑颜开。她拿起一大片叶子为好心的玄狐挡雨，然而玄狐身上的火焰慢慢熄灭，身体也渐渐凉了起来。夙素拨动玄狐眼皮：“醒醒啊，你醒醒啊，不然我剥皮噢！”玄狐不理不睬，看上去已是“狐”事不醒。
玄狐遗传了神仙血统，数量稀少，是天生的狐族祭司，生下来便有术法在身，而且寿命比其他同类都要长久，看身形和皮毛，这玄狐是雄性，而且正值壮年，至少比夙素多几百年的道行。夙素在此地住了这么多年，委实没见过几个狐狸成妖，而这样皮毛纯黑的高贵玄狐，在世上恐怕最多不过十余个，肯定是玄天族的长老级角色，可净月湖虽然只有夙素一只白狐，可毕竟还是地月族的属地，真不晓得这只老狐狸，从哪个洞里钻出来的，八成被其他族类看到，咬了几口，要么就是被那些劫灰烤的，好在他是玄天族，是火属的妖怪，没有被烤糊。
夙素蹲坐半天，等了半天，支着下巴想了半天，见玄狐半点动静也无，便起身抱它，不出所料，果然沉的足够要她的命。成年狐当然没有她那样身轻体软，而她天生娇小，若想抱他，除非运用法力，而她又不懂法术，只有将玄狐放下：“留你在这，肯定被人做成狐皮领，可你这么老，抱都抱不动了。我没有办法了，你赶紧醒啊！”
这时山火已被那巨龙喷水熄灭，那龙腾云驾雾浩浩荡荡地飞回来，一个猛子扎进了湖里。
夙素冲那巨龙扬手：“多谢你啊，老邻居！以后多帮忙！”这老龙在湖下不晓得住了多久，居然不出一点生息，若不是大火烧山，夙素出言威胁，看来它还会潜伏下去，原来这山藏龙卧虎，妖怪辈出，夙素住了几百年，也不见如此乐趣。
这时谛迦和莲兮扶着那老人慢慢走下山来。
夙素看自己是人类模样，不禁喜笑颜开，连忙乐滋滋地招手：“谛迦，莲兮，乖！”乖是她的口头禅。
莲兮抬起泪眼，对面那热情招呼的女子，穿了一身白衣，可白衣上满是泥巴，一张小脸乌七八黑，像刚从锅底爬出，看来是被烟尘熏的。那张黑色瓜子脸堆满了笑容，笑的像朵花，像朵黑色墨菊花，只见那口白牙，细碎尖利，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分外雪亮。她泪痕犹在，笑不出来，依旧红肿的眼睛露出一丝诧异：“这位姑娘，你是？”
夙素眼珠一转，“嘿嘿”笑了两声：“我听过你们名字，我是夙素！”
“姑娘贵姓？”谛迦和悦地补问。他肚里满是笑意，但没有笑出来：这个小姑娘有意思，守着湖水，居然不晓得把脸擦洗一番，简直像个泥巴人，可爱她兀自不知，还笑的如此玲珑可爱。
“姓夙愿的夙，名字是平素的素，我是夙素！”夙素笑得很甜，“谛迦是好人，谛迦帮我？你看这个狐狸好可怜，你把他抱下山求医好不好？”
“好。”谛迦倒不惊异，依旧面带微笑。他是王子，却无王子的矜贵，倒总是很温柔，对谁都很温柔。他俯下身，抱起玄狐。
“对了，你们下山了？”夙素记得他们三人被老夫人用结界护了起来，她无从闯入。她还想等玄狐苏醒，想办法到山上看他们几个。
“夙姑娘怎么知道？”莲兮问。山上成了荒漠，无数草木走兽化成飞灰，连那个人，都已灰飞烟灭无影无踪！如此凄惨景象依旧浮现眼前，她实在笑不出来。看到还有人生存，不是不欢喜，可已经难过地做不出欢喜的样子来。
“我……刚才不是大火嘛，我以为没有人可以下山。”夙素自认为圆谎成功，不禁暗自得意。
“下雨之后，我们就出来了。”谛迦似笑非笑，眼睛弯成新月。
结界可以限定时间？夙素摸摸脑袋，不懂，反正他们都出来了。她歪头看看谛迦，不晓得为什么，她看这温柔可亲的王子，总觉得他不简单。虽然他没有妖气，可总觉得他太漂亮，漂亮得不像人，像个妖。
老者问：“这狐狸从哪里跑出来的？”
“山上！”夙素不假思索。
“山上全是火，它从火里跑出来？”老者“啊”地惊叫，“妖怪！”
“拜托，毛皮这么漂亮，怎么可能怪！”夙素嬉笑，“是漂亮的妖！”说完一个媚眼抛出。她这倒是实话实说，这玄狐肯定是得道妖狐，因为受伤才无法幻化。再者看这一身纯黑的毛色，自然是玄狐，神妖共知，玄狐都是天生的狐狸精。她不太喜欢老者，便跳到莲兮旁边，很自然地挽住莲兮的胳膊，甜蜜地笑。莲兮是好人，她知道，莲兮对她好，她也记得，理所当然地她要对莲兮好。
莲兮虽对夙素毫无恶感，可被初识的人这样挽着，多少有些不习惯，而且薛锐灰飞烟灭，她正难过，便淡淡说道：“夙姑娘住在附近？好像不曾见过，很是面生。”这分明是疏远的意思。
“对啊！啊，不是，我喜欢姐姐！我……我从很远的地方来的，我迷路了！”夙素俏皮地吐吐舌头，眼珠一转：“我是卖艺的！”
“姑娘，去湖边洗洗脸吧，脸都熏黑了！”老者好心提醒。
夙素将脸一抹，抹出一道白。她连跳带跑地溜到湖边去，侧身一笑，照例将整个脑袋埋到了水里然后抬起脸，摇头甩了甩水――这是她是做狐狸，脸上有毛的时候的习惯。突然想起周围有人类，这才对着湖水，弯起十指在脸上抓了起来：人应该这样洗的吧？好像是！
“姑娘，你这样会把脸抓坏的！”老者连忙走到水边，从怀中取出手帕在水中浸湿，递给夙素，“来，拿这个擦擦。”
夙素接过来在脸上胡乱抹了几下，对水一看，不禁大叫了一声，跪下身凑近看水里那张脸：尖尖下巴，嘴角带笑，明眸皓齿，眉目如画，看上去约十七八岁，正是韶华光景，灵动活泼，清丽动人，一眼望去，已能令人怦然心动。
这是个活色生香的美人，十分美丽和动人！可是，可是和那狐仙祠的狐仙长得极其相像！
“你永远不会成为她，虽然是她的样子”，胡清寒所说的“她”，是不是狐仙祠堂的狐仙？那狐仙神像下镇压着那么凶残的恶灵，可她不知所踪，灵魄不晓得飞到了哪里，不过依然有人相信她，有人崇拜她，有人记得她，有人想念她，地月狐王胡清寒居然把一只难以幻化的狐狸变成她的容貌，一切都令人费解。
夙素转过身去，笑眯眯地面对那老者。那老者惊叫起来，差点栽到水里，他轰然跪倒，匍匐于地：“公主，公主您终于出现了！”
“我不是公主！”夙素退后一步，脚下一滑，滑到了水里。她不懂水性，入水就慌乱起来，连呼救命，便连喝数口湖水。那老者爬到水边，惊慌地叫着公主。谛迦放下玄狐，跳入水中，抓住夙素腰带，将她推到岸边。
夙素伸着舌头喘息着爬上来，湿淋淋地站起，水哗啦啦的流，脚下湿了一片。她哭丧着脸：“我好看吗？”
“好看。”谛迦依旧似笑非笑。一样湿淋淋的，谛迦却不显狼狈，他那柔和俊美的容貌，像是水做的一般，浴水之后，倒更显清俊优雅。
莲兮扶起那老人，悄悄扯动老人衣摆，使了一个颜色。老者毕竟久经沧桑，知道着急不得，但毕竟关心：“我去生火，你们烤干衣服，不然会生病的。”
夙素将袖上水滴轻轻一弹，弹在谛迦鼻子上，口中道：“天这么热，都被烤干了，正好补水，对不对？”笑眯眯地看谛迦，不信他有异议。果然谛迦好脾气的笑着：“是啊，赶路要紧，还要给银狐治病啊。”
“姑娘，你有什么打算？”老者跟在夙素身后。
夙素想了想，看到莲兮：“姐姐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上前抓住莲兮衣袖，可怜兮兮地说：“姐姐，夙素跟着你，你不要丢下夙素。”
莲兮不禁尴尬，她虽见过狐仙相貌，可并不熟悉这个娇俏可人的夙素，更不晓得夙素对她的信任和依恋从何而来。
“这银狐呢？”谛迦问。
夙素眨眨眼睛反问：“你还缺狐狸皮领吗？”
“缺啊。”谛迦好笑。
“我不许！”夙素险些跳起来，“你要杀他，我就咬你！”同类相惜，虽然玄狐不是白狐，可毕竟同属狐类，何况玄狐还曾帮她。
“我宫内有最好的御医，你可以等我找人将它治好再放生。”谛迦笑意盈盈。
夙素沉吟着，眼睛一亮：“有没有好吃的？”
谛迦点头：“很多。”
“快走，快走！我饿……”夙素轻易就被收买，拉着莲兮袖子，“姐姐去不去？”
莲兮摇摇头，叹了口气，然后看着老人：“让梅老相陪如何？”
夙素看老人满脸堆笑十分欢喜，便闷闷地应了一声：“姐姐，我会时常看你。”她念恩于心，要寻机报答，否则心中有愧。
莲兮应了一声，终于挤出一丝笑容，看不像笑，更像哭。
未行多久，那玄狐突然从谛迦怀中跃出，几个起伏已经跑出很远，看模样很是矫健敏捷。
夙素跟着一窜，飞快的追过去，边跑便喊：“停下停下，你伤没有好!你再不停下，仔细你的皮！”她和那个已成死鬼的薛锐学坏了，要挟同类都动辄提及毛皮。
那玄狐闻言跑得更快，一转眼就只剩下个黑点了。
夙素郁闷地停在那，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支着下颌发呆。刚才还奄奄一息，这时居然跑的比我还快，玄天族果然比地月族狡猾。
这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女孩子，跑的竟是惊世骇俗的快。谛迦虽然好奇，可依旧很和悦的走近夙素：“银狐能跑，说明它已经恢复了不少，你不用为它担心。”
“什么银狐？他是玄狐！银子是白色的，银狐应该是白狐。”夙素生气那玄狐不告而别，殃及谛迦，怪谛迦没有抱好。
可爱的女子，即便发脾气也依旧可爱。谛迦微笑不语，将好奇埋在心底，含笑注意这个大大咧咧口无遮拦的女孩：或许生于山野，不曾读书，才这样坦荡直接，又灵气十足。
梅老说道：“玄为黑，黑色狐狸就是玄狐，也称为银狐。可能因为黑的发亮，毛发尖端夹有银色，而有如此说法。”
“血统纯正的玄狐毛发绝无杂色……”夙素念及谛迦抱了半天玄狐，还把她从水里救出，眨眨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你总说银狐，肯定喜欢银子，等我有空了，给你好多银子，你给我两只鸡就行。”她的意思的从死人坟墓里找些银子送给谛迦，谛迦若好心就给她鸡吃，说到鸡，她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她几百年前就已经开始吃人类烧制的美味烧鸡，早就不喜欢打猎了，而现在祠堂没有了，以后没有人上供，她得找个方法寻食果腹。
“好。”谛迦好温柔的笑着。他贵为王子，怎会贪求银两，心里的好奇几乎要按捺不住了：好多银两换两只鸡，这位姑娘可真会玩笑。
如此轻易达成协议，夙素很是开心，她这才立起身来，抽动细柔的腰肢，忍不住抱怨：“走路可真累啊！”若不是旁边有人，她会手脚并用着地爬。
莲兮蹙起眉头。她生于相府，却独来独往，四下游玩，已经够惊世骇俗，现在居然有个比她更不拘小节的！这夙素，看上去娇俏可人活泼可爱，可行事真够出人意料，简直是个没有规矩的野丫头！
梅老却很是宽慰，尽管公主矢口否认，但毕竟出现了，慢慢再求肯不迟，于是只是含笑看着夙素，寻思如何对夙素开口。
吃住的问题解决了，然后就是做什么的问题。先前有乡民上天求财寻物，夙素通常尽力满足，如今听不到乡民的呼声，就先解决莲兮愁眉不展的问题。那个死鬼薛锐简直莫名其妙，打她又帮她，却又将她的窝毁掉，还放出了那么多妖怪，搞的他自己灰飞烟灭，不晓得有没有魂飞魄散。有机会找些死灵把他魂魄叫过来，问他搞的什么名堂。
夙素斜眼看看谛迦，他温文尔雅，看上去很乖，瞒他应该很简单。
莲兮中途回到相府，谛迦在市集找了两顶轿子分别给夙素和梅老乘坐，还给夙素买了她垂涎的烧鸡，然后他骑在马上，带着众人浩浩荡荡地向王府而去。
雕梁画栋，飞檐翘角，碧瓦凌空，金碧辉煌……这些词用来形容小王子谛迦的府第，一点儿都不为过。夙素几百年来在山野渡过，见过各路神仙鬼怪，从未见过这样奢华的住所。
夙素舔了舔嘴唇，继续啃鸡翅膀：好大房子，可以换很多只□□！物物交换的概念她非常明了，可用白花花的银子换东西，还不曾学会。
谛迦将夙素安置在内宅，说是梅老的女儿，而梅老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们在山上遇到山火，若不是梅老父女相救，可能他会就和手下一样，被大火烧的尸骨无存。他容貌出众，性情出名的温雅可亲，一番话说完，居然无人质疑。
夙素暗笑。到底人类比狐狸狡猾，撒谎也如此容易，变成人类果然好处多多啊。不过称呼这声音尖细难听的老人类叫父亲，多少有些委屈。他若是威武，或者聪明，或者法力高强，但凡有一处出色，夙素便会心服口服，偏偏是个固执的老人类，而且一点也不漂亮！
谛迦离去后，梅老忙道：“情非得以，请公主见谅。”
又叫我公主！夙素撅嘴：“你听我的我就原谅你！”
“请公主吩咐。”梅老求之不得。只要符合情理，他一概应允。
“第一，轻易不要叫我公主，我不是公主，你要是忍不住叫，那我也没有办法，不过不能叫人听见，不然我不理你。”
“遵命。”梅老答应。狐仙公主到底不是人类，在人前叫出来，确实不妥。
“第二，你要听我的话，算了，你为什么听我的话，这个不算。”夙素想了想，将桌子一拍：“这样，我问你，你要老实回答我，不许骗我。”
“我不敢欺骗公主，一定听从公主所言，任公主驱使。”梅老诚心诚意。
怕你了！夙素叹口气：“你为什么听我的话？”
“我有求于公主，请公主找寻我女儿下落。”梅老想到此处，痛彻心肺，不禁潸然泪下。
“好说好说，她叫什么名字，在哪里啊？”夙素一口应承。她想她认识那么多鬼魂，找个人应该不是难事，再说谛迦好歹是个王子，也可以找他帮忙。
“很久很久以前，我嫁给了王，不久生下了一个女孩儿，就是我女儿，我们给她取名，叫妲姬……”梅老入情的回忆着，陷入沉思之中。
妲已！苏妲已？夙素瞪大了眼，眼珠差点跳出来。她记性再差，也不会不知道那位鼎鼎大名的九尾狐前辈。传说那只九尾狐附身在冀州候苏护的女儿苏妲已身上，迷住纣王，祸乱殷商，做尽坏事，最后被神仙斩杀而死。那么那只九尾狐，是不是梅老生的女儿？
梅老是个男人啊，怎会生孩子？夙素忍不住上下打量梅老。
“我的元神一直是女人啊，所以我声音这样。”梅老清了清嗓子。
“什么是元神？”夙素眼珠一转，吐吐舌尖，嘿嘿地笑。
梅老一愕：“灵魂，灵魂知道吧？”
夙素摇头，诡笑着：“我只晓得鬼魂。”
“好吧，鬼魂。”梅老很好商量，继续讲，“我那一世，是女人，我生的女儿，就是妲姬。”
夙素很乖的听，默默计算年代，算了半天没有算清楚，感觉大约是800年前的事情，也许是1000年，反正确实是很久很久以前了。
“纣王要我的女儿，我的相公苏护，不得已将妲姬送往朝歌，后来我的女儿就变了，不是以前那个柔柔的乖乖的妲姬了，他们都说她残忍好杀，她也不再见我，不再认识苏护。我求了神仙，他们告诉我，我女儿的灵魂被狐族法力最强的九尾狐摄走了。那个恶名远扬的妲姬，不是我的女儿，而是另外一只狐狸精。”
夙素洗耳恭听，及时的插口助兴：“后来呢？”
“如果我要找我女儿，必须求助狐族，那时狐族地位最高的是三个人，一个是玄天族的胡清皓，一个是地月族的胡清寒，还有一个，是原任狐王的女儿，狐族的公主兼祭司，胡绛紫。而胡绛紫，就是当时狐族法力最强的九尾狐。”
“妲姬是九尾狐，绛紫也是九尾狐？修炼到九尾，是非常不容易的啊！”夙素想问的是，她们不是一只九尾狐吧？众所周知，那个占据妲姬身体的九尾狐，可是死翘翘了。
“是啊，是啊。害了我家妲姬的，是个坏九尾狐。绛紫公主，是个好九尾狐啊。”
好九尾狐绛紫！夙素想笑：妖媚能干的好九尾狐前辈，原来叫“这样子”！
“你没有找到她，还是‘这样子’不答应？”夙素问。过了数百年，那些人消失的消失，湮没的湮没，怕是都不见了。她虽是狐族，还住在狐仙祠，可胡绛紫这个名字，只是觉得耳熟而已。
“我没有找到她，因为狐族开始大战，那场战争与商周之战同时，但比商周之战还要惨烈。那场战争之后，胡绛紫消失了。据说她消失前封印了无数恶灵，甚至封印了玄天和地月两族的族长，也就是通常所说的狐王胡清皓和胡清寒。”
看来那跑出来的恶灵，是千年前胡绛紫用她的神像封印的。神像被毁，那些恶灵就跑了出来。夙素想到她住的祠堂下，有那么可怕的恶灵，不禁打个冷战。
梅老有些哽咽：“后来，我无数次梦里见到妲姬，妲姬冲我笑，冲我招手，有时候她郁郁寡欢，有时若有所思。她不让我担心她，不让我惦记，可我上黄泉下碧落，再也找不到我唯一的女儿妲姬。她只出现在我一个人的梦里。可后来她哭着告别我，说舍不得离开我，然后我的女儿哭啼着在我的梦里消失，再也没有出现。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我，再也没有人记得我的女儿妲姬，再也见不到妲姬的痕迹，她无影无踪，没有留下一丁点的信息。这么多年，没有一个人可以告诉我，我的女儿妲姬去了哪里。我找不到她，永远不得安宁。”
长的像“这样子”，不是我的错，是那个胡清寒捣鬼！或许胡清寒那个老狐狸知道绛紫的下落。下次若有机会见到那只老狐狸，一定帮你问！夙素擦了擦眼，没有流泪，她小心翼翼地甚至有些谄媚地轻声说：“你找‘这样子’，就是想找到妲姬啊？可看上去，绛紫好像真的消失了。”
梅老老泪纵横泪眼朦胧地盯着夙素，盯的夙素很像扎到地缝地里躲避起来。一时间她很想是那个胡绛紫，那个法力超凡，可以将狐族两个王都封印起来的九尾狐胡绛紫。但她不是，她是个活了五百多年，依旧不成器不会变化的低微的一尾白狐夙素，只稍稍比人类强那么一点点。见人家很有诚意的看着她，她叹口气：“我帮你，放心！不过你要够耐心，我认识的人可不多，而且，他们顶多活过几十年。”这是实话实说，她在妖界，是出名的笨，妖精都不愿与她为伍，她认识的大都是孤魂野鬼。
梅老握住夙素的手：“公主，一切拜托你了。”
不要吧？夙素打了个冷战：“我尽力。”她掰着手指算了算：“一千年啊，若是次次都可以轮回，会到地狱里呆好多次，你次次都不喝孟婆汤？”孟婆好失职，是梅老认识孟婆呢，还是贿赂了孟婆？
“我去过一次，结果变成个男人，然后开始修道，因为修行不够，只是长生而已。”梅老怅怅地。
“那个……”夙素想到那个老夫人，正要问，突然想起那时候她还是小狐狸，便转而说，“你有道友吗？”
“只有个老妖婆，不会说话，跟了我五百年！五百年里，她总是阴魂不散，还阻扰我寻找狐仙。我本以为她和我一样，只是长生，谁想到她有那么高的法力！她究竟是什么人我也不晓得，因为她从来不说话。”
夙素很想笑。看来笨的不止她一个。眼前这位梅老，数百年来只是长生，长生就为了找人，找人还没有找到，而且一点法力也没有修到，居然没有妖怪把他吃了，真是不幸之中的大幸啊。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3 祈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