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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稚子初登玉阶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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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承的左首坐了爱人,右首坐了情敌,这感觉大约十分微妙。他正襟危坐,对纪桓道:“长卿说吧。”
纪桓应诺,然后问道:“平阳侯府的侍卫长,陛下可见过?”
一放出去就招惹别的男人!这个孟夏不算,还有什么侍卫长?赵承不悦的神色登时就挂在了脸上。他毫不客气地摇了摇头:“没见过。那老贼的侍卫长算什么东西,朕为什么要见过?”
纪桓明知他说得是实话,可还是忍不住露出了失望的神色:“好吧,臣自己去找找好了。”
“你给我站住!”赵承醋意大发:“走两步路都得拄杖,你逞什么能!那什么侍卫长就这么要紧吗!”
纪桓实在已经习惯了他的喜怒无常。他莫名其妙地看了赵承一眼,点头道:“自然要紧啊。”
赵承:“……”
孟夏看见他们俩鸡同鸭讲,幸灾乐祸的心情溢于言表。他“适时”对赵承道:“陛下,据臣所知,那侍卫长应当是最后关头放了长卿一命之人。”
看见纪桓拼命点头,赵承顿时语塞。他狠狠地瞪了孟夏一眼,然后温言对纪桓道:“我的意思是你坐着,我去叫人放了他。”
纪桓:“……先别,如果他还活着,那他当是最后一个见过平阳侯、嗯,老贼的人。”
侍卫长李通并不在俘虏中,而平阳侯也不太可能在紧要关头带上一个刚刚背叛了自己的人。那么……纪桓的心渐渐沉了下去,他有可能逃走了,但也有可能已经遇害了。
赵承拍了拍纪桓的手:“别担心了,长卿,我已经叫人去找了。”
纪桓点了点头,有些内疚地说道:“其实当时……是臣骗他放了臣的。平阳侯杀了平阳侯夫人,那人是夫人的陪嫁,希望臣能带着‘证据’逃出去,为夫人伸冤。”真的证据早已由孟夏带出;而他那把足以以假乱真的匕首已经在混乱中不知丢到哪去了。
赵承立刻应下:“没问题。等朕将那老贼抓回来,一定叫他把该认的罪都认了。不过最后见过他的人,应该还有舞阳长公主——虽然我那姑母大概根本不可能对我说一句有用的话。”
舞阳长公主的确没提供任何信息,因为她死了。
一盏鸩酒,干净利落。她的手边是一幅用里衣写就的血书:“妖后祸国,昏君无道。”
赵承:“……”里通外国,她还觉得她自己心系天下是怎么的!看来先帝脑子不好绝对不是偶然现象。
纪桓看着长公主绝笔抽了抽嘴角:“这个‘妖后’是哪个?”
赵承哼了一声:“反正昏君是我父亲。”
傍晚时分,赵承得到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侯府中所有的尸身都排查过了,并没有侍卫长的;而坏消息是,平阳侯追丢了。
“好在,赃物尽数追回。”前来复命的将军气喘吁吁地说道。
其实赵承对抓捕平阳侯的执念并不十分巨大——毕竟他的长卿也算囫囵个地回来了——而铁器兵刃没有流落到匈奴,也算是及时止损了。因此他并没多苛责这将军,好言安抚了几句便让他下去了。
平阳之事告一段落,他们稍作休整后,赵承便下旨返回了。永安侯终于松了口气,以一种送阎王的心情诚心诚意地送走了皇帝陛下,并且祈祷他以后再也别来了。
临别之际,赵承对永安侯笑了笑:“朕走啦,姊夫回家好好休息几天,过些日子可能还得麻烦你搬个家。”
章函彻:“……”
赵承回到长安后,雷厉风行地将平阳的事处置得干脆利落。凡是牵连者一概严办,没有任何转圜得余地,该族的族,该杀的杀,该流放的流放,甚至连这些天妄图给他递话求情的都被连带着治了罪。
他还顺便把那个要钱不要命的河东太守傅融免了官。
纪桓实在讶异于这短短几日里赵承收集到的如此充足的证据,敬佩之情溢于言表。哪知私下无人时,赵承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七成都是我猜的,没有证据算什么,制造一个就是了。”
纪桓:“……”他觉得这少年天子实在是长大了,他大概再也不能把他当个孩子看了。
不过他们君臣二人都有些担心太后的反应。无他,此番查出傅融身后之人,竟是纪谨之那个败家子。赵承顾及太后颜面,没有直接责罚纪谨之。但是纪公子这事实在办得不算隐秘,稍微顺藤摸上那么一摸,便能摸到他的头上。
“纪相英明一世,唉,虎父犬子啊。”私下里,赵承这样对纪桓嘲道。
出人意料的是,纪太后不仅重责了纪谨之,还将虎符给了赵承。
虎符是……先帝不管事,那半块虎符一直名不正言不顺地在纪平手里握着,纪平过世后便托付给了纪太后。
赵承便是想不到,这东西居然到手得这么容易。上一世,那可是纪琬的嫁妆!
“朕老了,早就不想管这些事了。”纪太后将赵承和纪桓一并叫来长信宫,神色疲惫,“幸好,卿不像先帝……”
她冷笑了一声:“听说赵成卿死前还留了封血书?哼,昏君,妖后,辈分都搞不清楚还谋反呢,她以为这被赵景糟蹋完的河山,是赵舜那个草包能理得清吗!”
赵承与纪桓面面相觑,太后已经根本不愿掩饰她对她的夫君发自内心的厌恶了。纪太后轻松地笑了笑:“大周有卿,幸甚;纪家有阿桓,幸甚!卿不是先帝,阿桓也不是延年,朕没有什么可不放心的。”
大概,可以两全。
从长信宫出来,赵承尤自是一副被雷劈过的表情。他手中攥着那半块沉甸甸的虎符,只觉得整个人都飘飘然的似在梦中。他呆呆地看向纪桓:“长卿,你掐我一下。”
纪桓:“……臣不敢。”
赵承不满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又兴奋道:“她把虎符给我了!”
纪桓含笑道:“臣恭喜陛下。”
赵承朗声笑道:“长卿,我们一定要庆贺一下!”
纪桓沉吟了一下:“唔,三天之后便是陛下寿辰,不如……双喜临门?”他突然怜惜地看向赵承:“十五岁,普通人家的孩子刚刚束发,陛下却已经……”
赵承心想他一个活了两辈子的老家伙还束什么发,口中却道:“好啊,不过私下里随意乐乐便可,只有卿和我。”
纪桓:“啊?”
赵承顺口胡诌道:“以后要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不要为了这点小事大动干戈。”他见纪桓一脸既痛惜又欣慰的表情,便知自己目的以达,又恳切地说道:“长卿,我就只有你一个亲人,有你陪我就很好了。”
纪桓真是既感动又愧疚,于是他说道:“陛下不必如此,臣帮您出这个钱。”
赵承:“……”
三天后,三公九卿外戚公主皆至未央宫,同贺天子生辰。考虑到赵承的心情,这场寿宴并未大办,除了高官就是亲戚。尽管如此,赵承出现在众人面前时,还是威严地冷着一张脸。
不过一年工夫,少年已今非昔比。平阳侯谋反一案渐渐平息下来,这大殿上的诸臣对赵承的敬畏之心却是与日俱增。尤其东宫放权后,昔日最顽固的老臣也要对他退让三分。
大行令亲自执礼,群臣俯首。
落座后,丞相首先起身,三公九卿以尊卑为序,依次上寿,礼仪并不因为人数不多而少了半分隆重。繁冗的仪式结束后,紧接着便是盛大的舞乐。气氛渐渐活跃起来,群臣脸上渐渐有了由衷的笑意,各自找相熟的友人笑闹去了。
赵承身处九重阶上,却是前所未有的孤寂。他独自一人,高高在上,最想相伴一生的人连个影子都看不见。
他一想到纪长卿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跟不同的人笑语欢声,他就嫉妒的要命。
这一不留神,他便多喝了几杯。赵承一醉,尚未摸清天子脾性的众臣也很快散了,只剩下轮值的侍中纪桓收拾残局。
纪桓和殿内的侍者们一起,七手八脚地将赵承扶上辇,送至寝殿。一到寝殿,侍者们熬醒酒汤的熬醒酒汤,打沐浴汤的打沐浴汤,顷刻作鸟兽散。只剩下纪桓一个人,扶着个醉得人事不知的赵承,重的几乎要压垮他半边肩膀。
赵承的手臂整个环着纪桓的肩。不知什么时候,这少年已经长得跟他一样高了,而由于时常习武的原因,比他要壮实的多。仔细算来两人相处的时间并不算长,可纪桓此时还是生出了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错觉。
好不容易走到了寝殿内处,纪桓可算松了口气。他慢慢扶着赵承,将他往榻上送去,可赵承却死死抱着他的脖子。纪桓口中轻柔地哄着“松开些松开些”,手里却毫不容情地扳着赵承的手——他可太知道醉酒的人有多固执且不讲理了。
然而他从未遇过赵承这样的,不吵不闹,只管搂着他的脖子,怎么都不松手。忽然,赵承用力一拉,纪桓便不受控制地栽在了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