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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风吹雾散见松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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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桓被侍卫们七手八脚扔上马背时,还在嚷嚷着他的冠没有戴好。
几个人相互交换了个眼神,默契地将纪桓扔了上去,其中一个还果断地狠抽了马一鞭。
于是纪桓就这么顶着歪歪扭扭的冠,猝不及防地冲了出去。他赶紧死死抱住马脖子,恶毒地想着把所有见过他这个样子的人都灭口好了。
一共跟出来了八名侍卫,紧紧把纪桓围在了中间——好不容易暂时脱离虎口,他们可不想让这作天作地的大公子再坑他们一回。
不过纪桓很快就没工夫再纠结他的冠的事了,他扑在马上气若游丝地说道:“你们能不能拉我一把?我觉得我快要掉下去了。”
众侍卫:“……”
平阳侯大概用不了多久就会发现他的侍卫长给他带过去的祭品或者人质是个冒牌货,所以他们必得争分夺秒。帮他们逃走的侍卫长不知道能不能逃过一劫;纪桓摸了摸自己怀里的那只长条木盒,庆幸赵承给他的东西,在关键时候还是救了他一命。
那把匕首确实是只有军中高官才得以佩戴的,但是纪桓将微刃送给赵承后,赵承就开始多此一举地担心他没有防身武器,所以连夜大匠作打了把最好的匕首——自然是跟军中形制一模一样的。
——但是如果侍卫长看得仔细,他大概会发现那利刃靠近把手的地方,刻了一个小小的“罴”字。
可他当时方寸大乱。
纪桓觉得这次大概真的是赵承在保佑他。如果负责看守他的不是平阳侯夫人的陪嫁侍卫;或者如果那侍卫不是对平阳侯夫人那么忠心耿耿,他都不可能有半点死里逃生的机会。
幸好太一神垂怜,让他赌对了。
“一日为臣,一世尽忠。公子保重,臣只求你能还大姬一个公道。”纪桓记得侍卫长这样说道。
耳边风声呼啸,纪桓和他的侍卫们离冲天的火光燃起之处越来越近了。永安侯的动作真的很快,而且听这阵仗,他集结的兵力大约还不少呢。
只不过两个列侯兴兵互殴这事,可能解释起来会麻烦一些。
他们的身后渐渐响起了马蹄声,纪桓霍然回头,瞳孔紧缩。果然,反应敏捷的平阳侯已经意识到自己被骗了。纪桓的心跳得越来越快;他已经跑到这了,绝对、绝对不能再被抓回去!
被抓回去他倒多半不会立刻就死,却会被当成要挟赵承的筹码。想到这,纪桓一马鞭发狠地抽了下去,那马吃痛,立刻更快地窜了出去。
可渐渐地,纪桓却发觉事情有点不太对劲——不过是抓他们区区十个人而已,可他们后头那一眼望不到头的追兵,没准得有几千人吧?
不过随着追兵的脚步越来越近,纪桓也没心思再胡思乱想了。他们离城门也越来越近,纪桓侧身瞄了一眼,追兵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当务之急,得先出得去城门再说。
纪桓突然放慢了速度。侍卫们不知何故,只得跟着他慢了下来。可他们心里急得不行,因为后面的人马上就要跟上来了。
将至城门时,纪桓突然诡异地一笑,然后高声喝道:“随我冲出去,开城门,迎战!”
他这一声吼得气势汹汹,十分蛊惑人心。他穿得又是侯府侍卫的衣服,守城的士兵几乎立刻就条件反射地开了城门。
追兵:“……”
片刻后,追兵已至,为首的人一鞭子抽在开城门的士兵脸上,怒吼道:“私放凶犯,你好大的胆子!”
而后他目露凶光,自语道:“抓不住活的,只好带尸体回去了。”几乎就在同时,他手中连发三箭,箭箭直取纪桓背后要害。
第一箭被一个侍卫一剑拨开,第二箭准头略差,第三箭射中了纪桓的坐骑。
马后腿中箭,一下子就跪倒了。纪桓猝不及防,没怎么挣扎就从马上摔了下去。
他身边的八名侍卫见状连忙勒住缰绳,将纪桓围在了中间。离他最近的一人想把他拉上自己的马,可奈何对面的飞矢雨点似的袭来,让人无暇他顾。
追兵眨眼间就到了面前。
纪桓抽出了他那把中看不中用的佩剑。
他们九人被团团围住,估计被俘也不过片刻时间。追兵倒是没再放箭;事已至此,一个人质总比一具尸体有用得多。
纪桓的侍卫都是百里挑一的高手,可是双拳难敌四手。眼见突围无望,他们只得勉强将纪桓围在中间,拖得一时算一时。不多时,八个人便人人浴血了。
一名侍卫胸口重伤,倒在地上也不知是死是活,他们的防卫终于被撕开了一个豁口,对方那个头目直奔纪桓而来。纪桓手中那把剑没几下就被击飞了,眼看着重剑迎头斩下,纪桓拼命地朝一边滚去,躲过了第一剑。
可是还有第二剑,第三剑。
他的七名侍卫被人海隔绝,只剩了个武艺平常的纪桓。
纪桓滚得灰头土脸,精疲力尽,腿也被尖锐的石头割了长长一道伤口。眼看着又一剑斩下,纪桓实在无力,只得拿匕首招架。
此时正是人为刀俎。
他想,大概那人的下一剑就会了结他的性命吧。
千钧一发之际,破空而来的三只羽箭救了纪桓的命。
两箭射中了追兵首领的马,另一箭更是伤了他的左臂。
援军终于来了。
追兵一见远方的扬尘便慌了神,他们无心恋战,慌忙往城中逃去。可是来不及了,永安侯的军队来的十分迅速,有一半人都没能回城,城门便忙忙关闭了。
纪桓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息着,劫后余生,他才发现自己大概已经脱力了。
一只手轻柔地将他上身揽起,另一只则穿过了他的膝弯。纪桓冷不防被人打横抱起,吓了一跳,那双手臂也不像是多有力的样子,他赶紧搂住那人的脖子,省得他把自己摔下去。
纪桓刚想道谢,一眼看见来人却大吃一惊。“陛、陛下?!”
赵承的身躯还脱不开少年人单薄的形态,却普通天降的神兵一般,将他牢牢护住。他在长安接到永安侯密报后吓出了一身汗,当即亲自赶了过来。
他一路上都在恨自己一时头脑发热让纪桓去了河东,又恼纪桓自作主张贸然涉险,盘算着这一回怎么也得给纪桓点教训,不然给他三分颜色他还真敢开染坊,下回指不定又做出什么事呢。
可是纪桓的手往他脖子上一搂,他脱口而出的立刻就成了:“别动,疼不疼?”
赵承一说完就想咬了自己的舌头,端肃的气氛没渲染好,再想训斥也不像那么回事了。而且赵承现在……好像真的不那么生气了。
可是架不住某人作死。
纪桓轻声道:“臣无碍,陛下把臣放下吧。”
赵承当然不肯。
然后就听得纪桓用哄孩子的语气调笑道:“乖,臣那么重,当心长不高。”
赵承:“……”
于是他当即破口大骂:“你还有脸说!你明知道平阳侯图谋不轨,还敢往平阳跑!就带了十个人!”
纪桓眨了眨眼,觉得很有必要解释一下:“陛下不要担心,臣去平阳满城皆知,平阳侯就是要杀臣灭口,也得考虑考虑县里悠悠之口啊。”
赵承听完更怒了:“正是!听说卿还敢冒充太后使者?!你、你这是矫诏!哼,卿以为矫诏不害就没事了是吧?痴心妄想!”
纪桓:.“……”
再一次深切体会到少年喜怒无常的纪桓觉得,这事真是没法办了。
一千来人不算多,也没精心操练过,大概还不够赵承带来的这些人塞牙缝的。没一会工夫,这一千人便被打得丢盔弃甲狼狈不堪了。
而平阳始终城门紧闭。
赵承终于不耐,下令强攻。天亮时,城破。
这会临时被赶上战场的永安侯总算松了口气。他草草抹了把脸,来到赵承车前:“陛下,城破了。”
赵承冷哼了一声:“把那老贼给朕抓起来!”
等他们赶到平阳侯府时,平阳侯已经不见了。这倒不如何出人意料,赵承本来也派了人在平阳以北准备拦截他了;可是,平阳侯逃跑前,居然把那些铁器也都带上了。
赵承简直要气笑了。
“追,人是死是活都不要紧,但是兵刃一定得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