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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和离之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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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同意!”身居五品官职的李大人拍案而起,斐然大怒道,“小妹,可是公主逼迫于你?你怎么会想到‘和离’二字?”
李玉容神色哀戚地看向他道:
“悔不听哥哥之言!嫁于他为妻,短短几载,便物是人非!新人进门与我平起平坐,不出一月就冤枉于我,拿住我下毒害她的把柄,开始掌家!我在宋家一退再退,几无立锥之地!我好不容易才避开监视的下人,逃出家门,怕被追回去软禁,无奈只能拦轿喊冤!幸得公主帮忙,才能顺利地见到哥哥!这次只求哥哥救我出苦海!”
“砰”一声,难以置信的李大人又跌坐回椅子里。
“怎么会?不是说夫妻美满,你体弱要多休养,才渐渐与娘家少了往来?多年无子,才不得已纳了一妾?”他不相信地说道。
“我们都被那起子小人给蒙骗了!只说是一个客居的远房表妹,谁知道竟是个骚狐狸,两人在我眼皮子底下暗度陈仓!我的心腹被撵的撵,嫁人的嫁人,收买的收买,我竟然乐呵呵地做了一个睁眼瞎!那哪儿是小妾,分明是娶进门的平妻!”李玉容垂泪道。
“他竟敢欺我李家如此!”李大人气得身子发抖,只想打上门去,为妹子出了这口气。
这时候,夫人哄睡了宝宝,来到了议事的书房!胡乱听了几句,倒也弄清楚了事情原委!
她轻拍小姑子的手背,说道:
“父母去了附近庄子里游玩,大事就由你哥哥做主!事已至此,你可要想明白了,是要把那恶妾赶出门,夫妻团圆,还是要坚持和离?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他要是改过了,嫂子还是希望你们能夫妻和好!毕竟和离的女人,不管是改嫁,还是一个人过日子,都难啊!”
“我知道嫂子是为我着想!我主意已定,不想再改!”李玉容昂头说道。
下午,知道消息的李家二老急急忙忙地赶了回来。
李老太太一把抱住消瘦的女儿,“心肝儿肉”地叫着,痛哭了一场!李老爷子却怒发冲冠!
——他还没有致仕的时候,豁出去老脸向太子引荐了女婿!如今,那薄情寡义的女婿只在太子府做了一个七品的小官,就敢如此欺辱他的女儿!
“是我蠢笨呆傻,以为能拿真心换取真心!谁知道却被人耍着玩儿!我好不容易逃出宋府,投靠了公主,他还向太子借势,向公主施压,说是他手下一人之妻,平素愚钝不堪,不巧冲撞了公主銮驾,最好让其归家!幸好公主坚持,才保住我性命!否则入府之日,便是我的死期!”李玉容哀哀哭诉道。
“真是欺人太甚!若是过不了,就回来!我李家女怎能如此受辱!”李老爷子发怒道。
“可是那太子……”嫂子担心地说道。
“无妨!我们这边有骄阳公主!”李老爷子笃定地说道。
事情宜早不宜迟!李家商量停当,便拿着嫁妆单子带着一群仆人逼到了宋府!
宋祖不在府中。平妻不甘示弱,让人将他们撵走。最后两家下人竟然在街上大打出手,被京兆尹派人拘到了衙门。
这下子事情彻底地闹大了!
一方是太子的门客,一方是五品的京官,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更何况这是一个被太子重视的门人食客!所有人都不看好李家!
谁知道,就在这时候,长安城里放出风声,李家女玉容,被骄阳公主看中,被赐予公主府管事姑姑,六品女官的职位!
秦大人觉得,京兆尹这个职位,简直就是将他放在火上烤!一方是太子,一方是得宠的骄阳公主,这个案子该怎么判,真是只有天知道!
他在衙门里焦急地来回踱步!
对了,天,天子,这个案子怎么判,最终还是要看天子的意思!
秦大人强自镇定,升堂断案。瘦师爷站在他身后,准备察言观色,随时提点。
先是李府人当堂陈述,宋祖欺瞒发妻,娶进了平妻,有违律法!李氏不堪受辱,要求和离!
宋府人急慌慌地找来宋祖,宋祖当堂大骂李氏善妒、不贤、无子,要么马上自动回府,要么他马上休妻!
这事情也是巧,正好被太子得知,又恰巧在附近,便微服私访,来观看审案!
宋家人认出了太子,更是有了底气,指着李府之人破口大骂!
京兆尹暗喜,刚要断案,却被师爷暗自拉住,施了个眼色。
他朝外一看,原来骄阳公主也微服私访,带着侍女来到堂外。
李氏见了公主,越发有底气,在公堂上寸步不让!
京兆尹简直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这可如何是好?如今只能施展“拖”字秘诀!——暂时退堂,然后请太子和公主去后堂续话。
“就算她是平妻,你仍是正妻,你与她争什么?”宋祖瞪向她道。
——这个女人真是不可思议,天天呼奴唤婢,使金戴银,却还不知足?
“我不与她争,所以,现在我要和离!”李氏理直气壮道。
——当初说“一生一世一双人”的那个书生在哪儿,良心被狗吃了吗?
后堂,太子与公主被引入上座,仆人奉上香茶糕点。
太子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抬眼望向公主,讽刺道:
“哦?强行扣住我手下门人之妻,她可有何冤情?”
骄阳公主用手碾碎了一块糕点,怒笑道:
“与你何干?还是太子体恤手下,连门人后宅的妻妾秘事,都知晓得一清二楚?”
“你……”太子强压下一口气,勉强用平和的语气说道:“他是我看重的门客!还望皇妹给为兄一个面子,不要参与我门人的家事!好男子何患无妻?他不过是多情了些,不算出格!这些风流公子的韵事,皇妹听听便罢!你还未及笄,莫要多管闲事!”
“那皇妹能否请求皇兄给我一个面子?我只看中了这个女官,这件事,我是必然管到底的!”骄阳公主说道,“国无法不立!哪一条上写了男子能娶平妻?”
“你就当他纳了一个妾吧!”太子忍住火气说道。
“哦?她不是平妻,是妾!妾通奴婢,她的卖身契可在?衙门可有记录?”骄阳公主步步紧逼道。
“真是不可理喻!”太子怒道,“民间的平妻和肩挑两房也不是没有,所谓‘民不告,官不究’,他是我的门人,闹到官府也是丢了我的面子!你可曾将我当做兄长看待?”
“正是以你为兄,才要正一正风气!平妻?我朝律法何在?”公主怒目而视道。
“你怎么这般迂腐?”太子气得指着她的鼻子骂道。
“哦,太子殿下不迂腐!你是说,你认为父皇的宫中不该只有一位皇后娘娘?应该出现一位平皇后,还是皇贵妃?”她冷笑一声,质问太子道。
“你……”太子语塞,大怒,拂袖而去!
至此,骄阳公主大获全胜,秦大人判此案和离,李家人按嫁妆单子取回了嫁妆。
三日后,李玉容不顾家人劝阻,前去公主府,做了一名六品女官。
“玉容啊,我李家书香门第,世代忠君保皇,又怎能让一弱女子扛起家族中兴的重担,去巴结侍奉公主!”老父亲颤巍巍地说道。
“玉容,等着风头过去,你还可以再嫁!”母亲苦口婆心地劝道。
——可是,我慈爱的父亲母亲啊,既然早已知晓李家的未来,我又怎肯眼睁睁看着李家大厦倾颓,随着太子的势弱,李府彻底败落!那年幼的侄儿,那年迈的父母,我又怎么肯再次让你们踏上盗匪横行、前途莫测的回乡路!
骄阳公主刚一回到宫里,就被母后召去。这个坐在凤位上最尊贵的女人,劈头盖脸地给了她狠狠的一番训诫!
“他是太子!有他的荣耀,才有你我的荣耀!你不要专给太子拆台!安儿啊安儿,你可有把他当做亲兄看待?其他皇子在旁虎视眈眈,你怎么还当众让他丢脸,下不来台!都是亲兄妹,你让他一次又如何?”皇后严厉地训诫她道。
“母后,都是亲兄妹,他就能让我没脸?他比我大,就不知道让我一次!”骄阳公主也被训得怒火上升道。
——自从她七岁回宫,她就见到她心心念念的亲兄,哄着一个雪团似的娇柔的小女孩儿,将她冷落在一边。她被他斥责不懂礼,不懂规矩,却记得哄那个踩着裙摆摔了一跤比她大一岁的七公主!
“真是越大越不听话了!禁足三月,罚抄一百遍《孝经》!周嬷嬷,好好教教她的礼仪!”皇后气得身子发抖道。
“是!”皇后身边的周嬷嬷领命。
骄阳公主的脸色煞白,她不该顶撞母后,她不该因为渴望亲情,母后又偏心,而出言顶撞!
在这关键的时刻,被禁足三月,会耽误多少事情啊!也许会耽误掉她亲人的性命!
“母后,我错了!”骄阳公主大哭讨饶道,“母后不要让我禁足,我愿意向皇兄道歉!我以后都听你的,母后!”
皇后抬眼看了看她,神色有些动容,但最终还是挥了挥手,让两名宫女将公主搀扶了出去。
就在骄阳公主被禁足期间,皇后为了巩固太子的位置,没有跟她商量,就为她定下了一门亲事——韩将军家的二公子!
同时,凤旨还定下了户部尚书之女杨心妍为太子妃。
命运冷漠地朝着上一世的结局又逼近了一步。
骄阳公主明白了母亲对她的宠爱,在太子面前,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三个月内,在骄阳公主的期盼中,父皇一直没有来看她!她知道了,父皇可爱乖巧受宠的女儿,可以有很多个!
三个月,骄阳公主迅速地消瘦了下去。在皇宫两大巨头的冷落中,她深刻感受到了以往巴结她的宫女、内侍的慢待!
她终于明白了,皇宫内的亲情是一块华丽的遮羞布!
皇家,最重要的是权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