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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chapter 34 ...

  •   沐阳出去后,云舫阖上眼便睡了个昏天暗地,医生来的时候才醒了,被询问了一些情况,确认无碍后,他才起床,与李家父子及简玉清一同吃完早餐,又在院子里随处转悠了会儿,十点钟才见到从卧室出来的沐阳。

      年前的一天是要祭坟的,沐阳喝了点儿粥,一家人便坐了辆商务车去墓区,临上前车,一辆驶进了小院子,车上下来个中年男人,站到李成辅面前毕恭毕敬的,一口一声老书记叫着,李成辅也笑容可掬地点头,说道:“有份儿心意就行了,何必年年都来呢?”

      那人油光满面,笑时脸上堆起了条条油印子,他摆摆手道:“不不,过年了,我该去探望一下老人家才行。”

      他说的是李成辅已过逝的妻子,沐阳的奶奶,前几任电视台台长俞华玲,云舫留意了那人几分,衣着上等,没估错的话,这个人――那人见了沐阳,浑浊的眼睛一亮,堆起笑道:“哟,阳阳回来了。”他转眼看到旁边的云舫,脸色突变,随即又隐藏了,问道:“这位是――”

      钦显对简玉清使了个眼色,玉清忙笑了笑,插嘴道:“我说风华,先上车吧,到了墓区还得去乡下祭祖宗呢,阳阳起得晚了,今天这时间怕还不够用,天黑前得赶回来。”

      “那是,那是,看我就站着光顾聊天了,那你们走前面,我在后面跟着――阳阳要不坐叔叔的车,别去跟你爷爷挤了。”

      云舫因为简玉清刻意隐瞒他的身份有些不悦――不,是很不高兴,因此,他倒是想跟个不认识的人同车,也不愿意与这家人挤,他的手绕到沐阳背后,划了个“OK”,沐阳怔了会儿,便点了点头,跟李成辅说:“爷爷,我坐秦叔的车。”

      “我正好也有事和风华聊,那就一同坐他的车吧――钦显,你们走前面。”

      钦显听了李成辅的话,钻进车里,在前面开走了,云舫和沐阳坐后面,李成辅坐前排,一路上,他们都谈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在墓区上完香,沐阳见程风华离得远,便拉了云舫一起磕头,也跟奶奶正式介绍了云舫,站起来,正对上钦显略含责备的目光,她低了头,走到李成辅身边,尔后拉着云舫先离开了。到乡下的每处坟前也如此,显然是告诉父母,长辈那都交待过了,你们反对也没用。

      回程途中,快进城时,程风华在一个工厂前停下,云舫望着门上几个斑剥的烫金大字――“荆楚制药”,他神情一凛,随即听到李成辅苍老的声音:“进去转转吧。”

      李成辅负手走在前,秦风华不紧不慢地跟着,云舫和沐阳稍稍离得远了些,将整个厂区大致转了一遍,用了半个多小,沐阳向云舫介绍,这家药厂是爷爷任□□时,一手发展起来的,曾经是整个市的支柱产业,但因为盲目的扩大,又因管理不当,几年后便已是资不抵债,成了空壳。

      云舫似是留心地听着,手却悄然地揽上了她的肩,沐阳回神后冲他嫣然一笑,跳到他另一边挽住他的胳膊说:“嗳,我跟你说这些干嘛,等明天吃过年夜饭后,我们家就该有很多人来拜年,到时我带你去牧场玩。”

      “哦,好。”云舫的视线投到远处的两人身上,又转头问沐阳:“爸妈为什么不在你程叔面前说明我跟你的关系?”

      沐阳脸色由红转白,低头望了脚尖好一会儿才道:“他是我前男友的父亲。”她微抬起脸,瞥了一眼云舫,见他的脸色如常,便放心地道:“佳佳,韩悦,周亮,还有程江林,我们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韩悦和周亮的父母是这家国营药厂的工人,程江林的父亲是负责人,毕业后,我们先后都去了深圳――”

      “你就是因为前男友才去了深圳的?”云舫忍了又忍,这句话还是出口了。

      沐阳心里因他吃醋,又急又欢喜,把他的胳膊拽得更紧了。“你也看到了,像我家这种环境,别说我,就连程江林也是待不下去的,所以,我们当时都说好了,反正要离开这里去一个城市,我不能说跟他全没有一点关系,但大部份原因是出于我们几个人的约定,还有就是――我想离开这里,偶尔回家做趟客便好。”

      她说完垂下眸子又道:“云舫,当初我选择了离开家,便不能再向父母要到任何支持,过得是好是坏,全凭自己,在外面一个人,吃那么多苦我也能坚持下来,就是期望能遇到个理解我,爱护我,却不管束我的人,要知道,我一生的勇气都用在离家的那个决定上了,我――”

      她欲言又止,总不能对云舫说,我已经没有退路了,父母是不能再依靠的,你千万要对我好,在另一个城市得养着我,不至于某天活不下去时,还得厚着脸皮回来求父母收留。

      沐阳没将话说出来,云舫却懂了,生存的艰难他比谁都了解,尤其是在一个收入与支出严重不平衡的城市里,她需要个人给她衣食住行的安全感。他并不反感她这样的想法,反而是很高兴,她将后半辈子都押到他身上,他也觉得安全了――

      至少,她不会轻易地离开他,除非,她有比离家时更大的勇气,但几年现实生活的磨炼,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那你可得抓紧点了。”云舫用手拨开她额前的发丝,朝她挽着他胳膊的手呶呶嘴,示意她挽得更紧些。

      沐阳用劲儿将他的手臂往下一拉,使他弯了腰,两人拉拉扯扯了好半天,直到李成辅和程风华走到他们跟前,前者的脸色深沉,后者的脸上呈现不悦,沐阳忙松开了手,云舫也站直身体,两人默契地背过身,往大门口走。

      年夜饭吃得毫无新意,台面上菜色丰盛,酒是上好的酒,烟也是市面上买不到的特供烟,整顿饭却是冷清得只听得到筷子敲到碗盘的声音。这两年各个城市严禁燃放烟火,比起往年走在大街上,雪地上到处洒满了鞭炮炸开的小红纸屑,如今的辞旧迎新是静悄悄的,仿佛中国人一下子变得内敛了,喜不外露起来。

      初一早上,李家便来了两趟客,一是年年都捡着初一来拜访李成辅的政府官员,二是钦显的下属,分别都带了自己家的孩子,这一碰到,少不了的寒喧客气,两个骄气的孩子也在屋里闹腾,时不时就听到大人装模作样的喝斥声。沐阳吃完早饭,便向钦显要了辆车,和云舫直奔想念了许久的牧场。

      新年伊始,倒是个好天气,晨间的白雾散尽了,淡蓝的天上飘着几大片云,蓬松厚实如刚弹出的棉絮,寒风中缓缓聚拢,给天遮了个严实。

      车行了半小时到达牧场,与以往云舫所见的牧场不同,围墙里面并没有看到一望无际的草原,而是被树林子分隔成了好几块儿,从高处看像是个方方正正的“曲”字。

      一个拎着桶的工作人员见到沐阳便咧开嘴笑了,然后冲远处一个往本子上记录的人吆喝,那人转过身,云舫见他五十岁上下,兴许他没这么老,但脸上被风霜刻下了重重的痕迹,不得不疑心这人是否一生都是劳碌的,他穿着一件像工作服的土蓝色夹克,脚上蹬着胶筒靴,将小本子收了放进衣内的口袋里,便大步朝这边走了来。

      “阳阳回来了?”他走到两人面前,边说边笑,这是云舫来这里后见过的最真诚的笑容,只几秒钟,他便对这个人有了几分好感。

      “嗯,刚回来,林叔还是不回家过年?”沐阳也笑着回道。

      “不回,你婶婶和弟弟都来这儿了,刚吃过饭,你应该是在家里吃了才过来的吧?”他保持着笑,又道:“别说你大过年的跑来我这里要顿饭吃啊。”

      “今天还就是来找您要这顿饭吃的,我们会玩的比较晚,中午大概就留这儿吃饭了,可以不?”

      “那有什么问题。”林叔哈哈一笑,手按着沐阳的头,才注意到旁边的云舫,他眨了眨眼道:“这是男朋友?”

      “嗯,我带他来看看‘逐鹿’。”

      “那是现在去看,还是进屋里烤会儿火了再去?”

      沐阳转头问云舫:“你冷吗?”

      云舫摇摇头,沐阳便道:“那就现在去吧。”

      “先说好,你别待会儿又哭啊,哦――有男朋友在,哭了也不要紧。”林叔打趣的说,刚背过身,就遭了沐阳一个白眼。

      云舫见到了沐阳常与他提起的‘逐鹿’,是一匹深棕的瘦马,半死不活地趴在马厩里,从它的体形上能依稀看出当年的矫键,只不过,如今它的头垂得低低的,用温漉漉的鼻子拱着面前那堆干草,这似乎是它唯一能做的事,看起来孤独又凄凉,让人于心不忍。

      沐阳还没走到它跟前,眼睛便开始模糊了,云舫倒也细心,一路牵着她,手也握得很紧,大拇指轻轻捏着她的手心,嘴里也说:“别难过,别难过。”

      他就只会这般安慰人,若是可以,他倒想说,再难过也无济于事,但这话是不能说的,他也不懂这主人与马的感情,所以,隔靴骚痒的哄她两句还不至于讲错话,而反伤到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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