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信多情》宋斯尹

11、过去 过不去

　　我不是一个迷信的人，但我承认我很偏听。
　　前几年，刚跟李小姐分开的时候，也是老套的剧情，在地铁站出来的时候，路过一间摆摊算命的铺子，遇到了一个萍水相逢的阿婆。
　　“过于执着，事业很难走上坡路。”阿婆脸上的皱纹像是要把她粗糙发黄的脸皮纵横分裂，微微笑起来的时候也没有一般的老人家和蔼可亲，只能道是如巫女妖婆一类的人。“心里有包袱，想去哪里，都走不远。旧念不抛，新人不来。”
　　我知道她后面那句的“新人”是指感情上面的人，也知道“旧念”包含的是什么意思。
　　“五年坎坷，过后宽阔。”她闭着眼睛，停在半空中的那只枯槁的右手像是被台风颤打着的枯枝，随时都有折断的可能。“过不去，寡命。”

　　一个年纪过了二十三岁的女人，若果还对爱情抱有很大的幻想的话，已经不能称之为“少女心”了，是笨。
　　我不知道你们是否有过这样的经历——“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从此无法忘掉你容颜。”只是一眼，或许就是一生，就是一世。以后再见到的千万道山山水水，都不如这条小溪来得清澈纯明。
　　“过后”，可能是“旧年抛，新人来”；也可能是“过不去，寡命”。其实我的心里当然比较愿意是第一种，我也只不过是个人，有什么必要为了一个女人而寡。但问题是，我做不做得到。世界的残酷莫过于让你产生你能力之外的幻想，想，但做不到。

　　“你想把她放在哪个位置，你随时都可以。”唐先生说。“你一直都过于执着，在任何事情上都是。但是在工作上，你也已经学会了该弃则弃，事业慢慢地好了起来。为什么在感情上面就不能呢？你被自己的借口困住了。”
　　“工作如果做不好，那就换第二份。但如果你是治病的话，总不能这个病人你治不好了，就不要他，再治第二个人吧。”
　　“嗯？”唐先生挑了挑眉毛，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这也是‘工作’跟‘人’的区别啊。人是有感情的。”
　　“但是一份工作做久了，也是有感情的。像我，应该是一直会做下去吧，不打算换工作了。”
　　“我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
　　“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换工作。也不知道不去‘治第二个人’是不是正确的。”
　　“如果‘这个人’还有得救，为什么不拼尽全力去救呢？但如果‘这个人’也差不多时间了，你再挣扎也于事无补啊。”
　　“你起码也算个医生，你说这样的话为什么我听上去毫无医德可言？”
　　“我跟他们的不同吧。”
　　“确实是有不同。他们‘见死不救’的话，会直接导致病人的死亡；而你们‘见死不救’的话，只会简介导致病人的死亡。他们犯了抑郁狂躁自杀了，也不是你们经手的对不对。”
　　唐先生听完我这句话之后，脸色忽然沉了下来，没有再说话。我观察了几分钟，确定他是因为这句话而心情不好之后，识趣地拿起包包走人了。

　　走了好长一段路，回到家之后看到了唐先生的车在楼下停着。
　　“你干嘛又过来了？”
　　“不好意思，我刚才因为最近工作上的事情才会……你知道，这么失态。”唐先生一心急的时候，说起话来手也不由自主地做起了辅助动作，像是我那个说汉语不利索的ABC上司Jacob。
　　“好了我知道了，你不要再做手势了，好像Jacob。”
　　唐先生立刻就闭了嘴。他见过Jacob一次，但是他这么理智的人却也曾经在我面前发誓以后再也不想看见他。唐先生不排斥男同，可是对于Jacob这样的在第一次见面就一直黏着要和他“交朋友”的行为还真是有点……过敏。可是也不能怪Jacob，那阵子他刚刚失恋，而唐先生又刚好是他喜欢的型。
　　“他上次的过激反应也不过是因为他想……”
　　“用我来忘掉他的旧爱，对不对。”唐先生立刻就接过话来。
　　“对啊，他平常也是很正常。”
　　“……”唐先生也没理我，直接拎了我上楼。

　　“其实有件事情我也不知道该说不该说。”我嘴巴塞得满满的，抬起头来忽然说了一句。
　　唐先生头也没抬，说：“你说吧。”
　　“啊，还是不说好了。”
　　“……”
　　“那你今晚会不会睡不着觉。”
　　“……”
　　“谢谢你做的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