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背面》观墨染碧

8、第八章

　　青色在秘书科的工作实质其实没啥变化，仍然是跑跑腿，传传话，递递文件，只是从向公司外跑变成了满公司上下跑。坐在“嬷嬷”的对面虽然不能明目张胆的摸鱼，却有了另外一些福利，秘书科姑娘们的包里放满了各种零食，你想得到的，你想不到的，还都特愿意资源共享，作为唯一的男丁，长的颇似乖巧小弟的青色，自然也受到了眷顾，得到姑娘们给的分食，不禁让他感叹他自己真是闲人命。工作了一个星期，青色对秘书科有些改观，那个姑娘负责的任务若是出了些小岔子，“嬷嬷”训人根本不顾及有多少同事在办公室，用词虽不毒辣，却足够让人难堪。看着姑娘咬住唇，含着泪，被训完后还要继续手上的活，让青色都看的有些心头泛酸。相处之后青色发现秘书科的姑娘们也不是这么讨厌，渐渐的也接受了自己是秘书科一员的事实，话语间开始用“我们科”这样的词。墨云常会来接他下班，有时会等姚奕一起去他的酒吧坐会，有时在外面吃了饭，回家窝在沙发上看碟，也有时兴起会去逛菜场，亲自下场，弄几个小菜。青色和墨云的厨艺都很一般，只会煮一些家常的小菜，不过都还能入口。生活很安逸，安逸的让青色几乎忘了找份工作的初衷。

　　如果没有见着尹石的话……

　　那天，姚奕让秘书科送一份文件，姑娘们都忙着手上的事，反正文件谁送都一样，就让青色送去了。青色进门见着一个背影，整个人一下就感觉僵硬。自己曾经对着这个追逐了整整一年，在他以为已经攥在手心的时候，这个背影的主人却告诉他，那只是一个虚幻的梦像。把爱做梦的少年，踩在脚下，然后碾碎。青色顺了顺气息，上前把文件交给了姚奕。坐在姚奕面前的尹石只是用眼角淡淡的瞥了青色一眼，然后低下头继续看手中的文件，好想是看到了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退出姚奕的办公室，青色的心中不甘。尹石果然是铁石心肠，难道还期望他因为意外见到自己而有些惊愕，自己这两年到底是图了个什么？

　　回到位置上，挪动鼠标，电脑屏幕亮了起来，MSN上姚奕的头像阵阵闪动。

　　姚奕－人生博弈：“青色，你认识尹石。”
　　姚奕－人生博弈：“别说你不认识，你刚才进来的时候我看你脸上表情够不自然的。”
　　臧青色－新环境，从心开始：“嗯。认识，但不熟悉。只是没想到会在公司遇见他。”
　　姚奕－人生博弈：“不熟悉还好，别和他走太近。”
　　臧青色－新环境，从心开始：“？”
　　姚奕－人生博弈：“他是只蚂蟥，在不经意间他够吸饱你的血。”
　　臧青色－新环境，从心开始：“放心，我有分寸。”

　　青色在心中苦笑，自己早就被尹石咬破了表皮，吸干了鲜血，只差一命呜呼。现在皮肤在愈合，血液在重造，身体里却仍然觉得空空荡荡。蚂蟥，多好的比喻，只是以前没人告诉自己。只怕是有人告诫，当年脑热的自己扔会一头栽进其中。

　　姚奕－人生博弈：“今天，下班有空没？”
　　臧青色－新环境，从心开始：“怎么？”
　　姚奕－人生博弈：“小九说他今天回来上班，我想大家庆祝下。”
　　臧青色－新环境，从心开始：“我有空。”
　　姚奕－人生博弈：“我问问墨云去不去，他若不去，你就等我下班一块走。好，说完，工作。”

　　盯着屏幕，青色感觉一股闷气堵在胸口。青色明白从与小九初见，小九就对自己表现了自然的亲近，冲着小九和尹石的关系，自己也不该和小九太多的再扯上关系。何况上次探病，虽是出自真心，可在尹石面前却多了份做秀，这也让自己对小九有些愧咎，总觉得利用了小九的感情。可是刚才一瞬脑中闪现出尹石淡然的一瞥和警告他时的慎重，竟然鬼使神差的答应了下来。青色懊恼的耙了耙头，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

　　青色有些郁闷，这几天和墨云之间怪异的气氛，让他很不习惯。

　　小九复工那天，青色在酒吧见着“锔伤”的前老板，听熟识的酒客说，这个英俊的酒吧是姚奕的恋人，开了一家奇特的家居店。和陆鸣晨成为恋人之前，姚奕在圈中的多情是半公开的秘密。在一场车祸后，姚奕盘下这家酒吧，俨然一副收了心，从了良的样子。酒客顺口提及与姚奕一起出车祸的朋友是青色的熟人，可面对青色茫然的问询，酒客却一脸尴尬的找了个借口避开了。青色隐约猜到是谁，只是不明白为何酒客要避开这个话题。青色接到了墨云的电话，电话那头的墨云有些气急败坏，青色才发现他和姚奕都忘了通知墨云今天的行程。十几分钟后，青色看见墨云铁青着脸走进酒吧。青色觉得心中歉疚，却发现墨云身后跟着尹石，一时间踌躇不知该不该上前道歉。没等青色下决定，墨云就径直着向他走了过来，青色本以为要挨上一顿痛骂，临到面前，墨云缓了步子，整了容色，怒气好像一下都消退了下去。青色看着觉得心更是颤的慌，墨云站定在他身旁却是一句话都不说。小九虽然复了工，但脚上的动作还是有些不利索，只是坐在吧台里调酒，青色整晚都陪着小心翼翼，尹石在小九的面前坐了整夜，青色就整夜没敢上去和小九搭话。墨云和尹石本是好友，现在却好似不共戴天的仇敌，青色就怕自己这个导火索把两人点着了，闹出个事情来，对姚奕没法交待。

　　上了墨云的车，青色才松了口气。与墨云搭话，墨云只是有一声没一声的敷衍着回应，青色心里觉得郁闷，可是转念想想今天的事，也不能全怪墨云小气。到家，按着过往的顺序，洗了澡各自回房，青色躺在床上觉得心焦可也无奈。叹口气，青色决定闭上眼睛，屏蔽自己的胡思乱想，安慰自己明天一切都会回复常态。
　　第二天，青色发现墨云竟在他起床之前就一早出门了。中午收到了墨云的手机短信，说是要去办些事情估计午夜之后才能回家，让青色不用等门了。
　　第三天早上发现墨云还没回家，打开手机，没有任何的讯息，发了消息墨云也不给回音，打了电话，却得知墨云已关机。青色有点着急，上班都上的精神恍惚，若不是“嬷嬷”的人眼摄像头照着，青色可能早就坐立不定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班，回到了家，发现厨房的水槽里放着脏碗，放煤气灶上锅里还有些吃剩的面，心下稍安。青色想到墨云应该是在房里补眠，一日没联系，也应该是遇到了什么难以处理的事情，想来墨云也是心力消耗了一番，这时也不忍心去打扰墨云了。

　　×××

　　青色起了个早，梳洗干净，观察了下环境，墨云应该是还未从房间里走出来过，慢斯条理的准备完早饭，等墨云出来一起吃饭。墨云一直是个很有规律的人，到了早餐点就会自然醒，可一直等到青色上班快要晚点，墨云的房间里仍然听不到。青色只能往嘴里囫囵的塞了些早点，等不及出门上班去了。

　　×××

　　上班的时间好似特别的难熬，“嬷嬷”在一旁点提文凭的重要性，言下之意是让青色再去深造深造，青色只有在一旁拼命陪笑。有幸嬷嬷除了“铁齿铜牙”，还是一位标准的家庭主妇，留话让青色好好考虑，准时让青色下了班。姑娘们约了一起唱歌，青色却只想赶快回家。被姑娘们哄嘲了一番，青色才被放出了公司，若不是姑娘们今天在KTV的活动得到了极其优厚的折扣，且过期不候，只怕青色今天也不会这么容易过关。

　　回到家，打开房门，隐约听到人声，青色不自觉的露出一个微笑。有三天没听到墨云的声音了，平日没感觉有怎样，现在竟然觉得甚是想念。青色通过过道，客厅里墨云正在与人打电话。青色看墨云，神色温柔，浅笑低声，一时不知该不该出声招呼。兴许是直觉有些异样，墨云转过头，看见青色站在门口，神色霎时变得慌张，与电话里的人匆匆道别，挂断了电话。

　　“青色，我叫外卖，你想吃了什么？”

　　这是三天来墨云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却没有让青色感到本该感觉到雀跃。墨云的声音如既往一般的温文和煦，象征着让青色郁闷的冷战结束了。可现在在青色的脑中只有匆忙挂断电话，神色尴尬的样子。

　　不对劲，不对劲……墨云到底瞒着他什么？

　　“我吃过了，你自己吃吧……”青色逃也似的逃回自己的房间。

　　留下墨云一人在客厅，一脸愕然。

　　×××

　　墨云是个生活很有规律的人，熬夜晚起几乎与墨云绝缘。墨云没想到这次出差，不但让他熬了一夜，还破天荒的连睡了十八个小时。公司下单的货物，工厂三天前就已经完工，到早上八点卡车来接货，包装的时间绰绰有余。出差名义上是去地方工厂技术指导，其实只是随意的去转上一圈，工厂有工厂自己的那套，自己这个公司下派的技术员根本没有插手的余地。早出门的出的早，不到十点就到了工厂，却看到厂长满头大汗的来迎接他。货物的打包机出了工作，而打包机维修部因为停电放班，联络不到一个维修师傅。厂长正带着工人们人工打包，墨云进了仓库也吓了一跳，零散的货物一打一打的层叠在一起有两层楼高，盘点员拿着清单盘点货物，时不时的大声喊叫，让人填补缺损，起重机来回开动的找货，驾驶员一边驾驶一边让人闪开，工人跪在地上把盘点好的货物用牛皮厚纸板捆绑成盒。墨云看这形势也知道不可能今晚赶回家了，给青色发了条消息，墨云挽起袖子也下场帮忙。一直忙到第二天早上卡车到了工厂，仍有许多的货物没包装，维修部的师傅正在检修打包机的问题，工厂只能分了一半的工人去把货物装车，另一半继续打包，搬运过程中有些捆的不够牢靠的包装当场散了架，只能重新包装。公司那里打来电话催促，厂长的口气越说也急，越说越冲，墨云忙安抚厂长，接了电话迂回的试探公司的时间底线。

　　货物在达到公司的时间底线之前送出了工厂，墨云归心似箭，跟着卡车司机一起回去。厂长说若下一次墨云再来，一定要请他吃饭，把这次欠的给补上。司机看墨云满眼的红血丝，让墨云睡会，可路上颠簸的厉害，墨云怎么也没有睡意。临近郊区，墨云和司机告别，拦车回家。洗澡，胡乱了烧了些泡面，打电话给公司告假，墨云拖着双腿，瘫进了床中。

　　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饭厅的桌子上有青色准备已经放凉的早餐，墨云热了热，全都扫进了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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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接到了姚奕电话，姚奕告诉他青色正被办公室里的小姑娘们围在中心。明明没有拜托过姚奕要向他报告青色的一举一动，姚奕对青色的关注却好像比他更多。

　　“你的宝贝刚突围而出，不容易，看来是真的想快点回家见你了。”只是听声音，墨云就能想象姚奕一脸的狎黠。

　　“我也期望我有这么大的魅力。”墨云微笑中带着一丝苦涩。

　　“我认识的好像不是这么没有自信的人。”

　　“因为对象不是青色，我和青色太过熟悉了，熟悉到我清清楚楚的明白我把握不住他的心思。”

　　“因为当年他选择了尹石？后悔把尹石介绍给青色了？还是你在懊悔错过了当年，你没想过如果你早些表白，也许现在情况就不是这样了……”

　　“姚奕。…………”

　　“好，我帮你试探过小青色，虽然小青色没对我说出他和尹石的关系，不过我看来你这个温文稳重的青梅竹马还是很有机会。”

　　“……温文稳重？只怕是乏善可陈吧。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没有情调，不活跃，不玩乐，不懂得猜测别人的心情，也不会那些小招术，只要到了青色的面前就会言语笨拙，除了生活上的对话，再也说不出什么有新意的话来。唯一的优点就是懂得利害进退，可这与青色无益。姚奕，你觉得我那什么能吸引青色？”

　　“墨云，遇到青色你就不像你了。”

　　“也许是，也许不是，也我本来就是这样的。”

　　“墨云，你在犹豫什么？我以为你在那件事情之后就下定决心。”

　　“勇气会感染，可是消失的也快。我从未想过可以和青色生活在一个屋檐，我很满意现在的状态，可以一起吃饭，偶尔接送他上下班，窝在一起看碟看片，我没有勇气把这样的生活亲手打破。”

　　“破而后立，墨云相信我，情况不会比现在更糟。”

　　“姚奕，我和你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你要不说，我替你说。”

　　“姚奕，青色，不行……”听姚奕这么一说，墨云惊的语无伦次起来，颓然的垮下肩。“姚奕，这事你别管我，真的。”

　　“……”

　　“姚奕？”

　　“多来我这玩，来看看我和鸣晨恩爱的样子。”

　　“呃，我怕被刺激。”

　　“我就是想刺激到你，看怎么样能把你的胆子激出来。墨云……我把勇气传给你……”

　　“……”

　　墨云听到细微的声响，转头看着青色站在客厅门口，不知来了多久，听到了多少，心底骤然慌乱。

　　×××

　　青色坐在床沿有些悔意，记得读书那会老师教过，根据一个著名的，叫马啥啥的需求模型，人要解决了温饱问题，才会去想更加深层次的问题。自己怎么就空着肚子想问题了呢？青色看似神色呆滞，实则竖起了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门外有啪塔的拖鞋声，偶尔听不见了，从声音消失的位置听来，不是站着不动了，就该是踏上了客厅的地毯。心里指望着墨云能回自己房间自己也好偷溜出去，在胃穿孔之前，找些填饥的食量。转念又想，今天墨云在家睡了一整日，自己可怜的胃壁不被胃酸蚀掉一层前，只怕是别想吃上什么了，可真让自己现在出去，说饿了，想吃了，又觉得面上挂不住。正在这进退两难时，就听着墨云在外面让他去吃宵夜。
　　有听过六点吃宵夜的吗？在晚饭之后再吃上的那顿正餐叫什么？叫宵夜是吧……那就是宵夜了～青色吃过晚饭了吗？他说吃过了，那他就是吃过了。只是饿的快了些是吧……青色在肚子里撸顺了理由，越想越觉得去吃这顿夜宵名正言顺，乐颠乐颠的跑出了房去。

　　墨云说宵夜是在外地买的，可那垫在熟食下面，印着街角熟食店标志的包装盒，墨云都没扔。青色当然不会傻的去信墨云的话，当然也不会蠢到去拆穿墨云的谎话，让墨云恼羞，让自己继续忍饥挨饿。
　　凉拌三丝，西红柿炒腐竹，卤水酱蛋，一包肉松配上一碗现煮的热粥，这墨云不知什么时候去买的熟食竟连荤素搭配都考虑周全了。
　　青色也不知道墨云是哪里来的异能，竟把今天自己要与他怄气，连累自己的肚子要跟着一起瘪气的事儿都预测到了。

　　这菜色虽简单，青色吃的也觉得心满意足。那需求理论真是有些道理，果然人是要在肚子里填进了些东西，脑袋里面才会蹦出些念头。自己死撑着面子不肯说出自己没吃晚饭，好像是生怕了墨云会把这吃的收走。可墨云真会吗？若墨云真是这样的人，也不会为自己准备上这顿“宵夜”。自己心里明白吗？自己心里明白。那干嘛要怕？怕是不敢面对。就象自己不敢问，不敢问墨云和姚奕的过往。怯懦些什么？怯懦墨云把自己赶走？自己心里明白，墨云不会。墨云赶他走，之前何必收留他。自己过去的见色忘友，还不足以作为理由吗？那不敢面对什么？

　　青色觉得自己好像越是越想，越是钻进了一个套子，绕着圈子，越转越糊涂。想着想着，不觉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