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落的城》闫灵

39、第十二节

　　不知是因为那次暗杀，还是因为林殊受伤，顾修来孟府的次数日渐增多，有时睡过头会一直待到下午才走，偶尔还能留下来吃晚饭，完全不似之前那般忙碌，甚至连郑晋都很有闲暇，时常来找顾修品酒、喝茶。
　　“你不觉得他们最近有点闲？”林殊觑一眼街对面的咖啡厅，顾修和郑晋正坐在靠窗的位置，像是谈什么谈的很高兴。
　　“何止是有点。”大红有苦说不出，最近差点没被那个姓郑的烦死，“你哥不是说要派人来接你？这都快半个月了，怎么还没见人？”A区有那么远吗？
　　“林家在这里没什么势力，进了G区，还不都是顾修说了算。”前段时间城盟会被那些城主挤兑的毫无喘息机会，看顾修这样子，问题应该是解决了，由此可见他在G区站住脚是迟早的事，林佑确实没看错人。
　　“既然如此，干脆把你跟那个姓赵的婚事一笔勾销，大不了不回A区，在这待着算了。”反正顾修现在是G区老大。
　　“谈何容易。”顾修从没说过让她悔婚，可见他在这件事上并没有多少把握。
　　“还真是好事多磨。”大红把橱窗里的人体假模挪下来，重新换装。
　　林殊则动手重新布置橱窗，“店里最近生意这么好？你最近都没空过去我那儿。”三四天没见着她人，正好今天到城盟会跟工程师谈修改方案，顺道拐来这里看看她。
　　“好个屁，三四天一笔生意都没有。”拆下衣服挂上衣架，“再有几天就是新历年，绿洲那边过来对账，忙活了好几天。”
　　提到绿洲，林殊想起一件闲事，今早在顾修车上看见一张请帖，落款是杨素，貌似是有关孩子满月宴的，就顺口问了他一句，顾修说杨素昨天来了武道，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大红，“绿洲那边还好吧？”
　　“能维持就行，这还要感谢你们家顾修，不是他，绿洲开不起来。”见林殊眼神闪烁，像是有什么话想问又不敢问，“顾修收到杨素的喜帖了？”绿洲那群小姐妹，南沙但凡有个风吹草动都能跟她掰扯半天，杨素得子这么大事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你知道啦？”
　　“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我连他小舅子有几个小老婆都一清二楚。”嗟，她就是不想生活在上段感情的阴影里，才来的武道。“杨素是不是来武道了？”
　　点头，“听顾修说他昨天过来的。”
　　“是不是想在武道谋个差事？”据绿洲的小姐妹说杨素那老丈人争权输了，还输得很难看，连杨素都没脸在南沙继续呆下去，一猜他就得过来找顾修，就算他不想来，他那老丈人都得把他推来，那家人可不是善茬，早跟他说还不信。
　　林殊笑着点头，听顾修那语气，应该是这意思。
　　“顾修怎么说的？帮不帮他？”顾修在四沙已经够给杨素脸了，杨素心里明白的很。
　　“没说，不过看样子不太想让他留下来，说是这边不合适他。”眼下城盟会是黑白两面打天下，一群人都奔着开国功臣去的，即便把他弄进来，文不过人，武不过人，有家有业的，又不能置生死不顾，撑不过两天就能被人拱出去。
　　“本来嘛，他那职位在南沙呆着足了。”最好不要来武道，否则见面也尴尬。
　　“你跟郑晋怎么回事？”既然谈到这儿，林殊决定把话问到底。
　　“没事啊。”大红死不认账。
　　哼笑，“没事他天天深更半夜到你这儿来？”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支吾了半天，推林殊一把，“别问了。”
　　“你们也真行，我跟顾修为了避免你们俩见面尴尬，掰着手指头算着怎么不让你们碰见，你们到好，都住一块儿了还死不认账。”想到大红先前那两段感情，“他怎么说？是结婚还是朋友？”这么不明不白的，将来又是一段冤孽，最后受伤的还是大红。
　　“结什么婚啊，都多大了，又不是小孩子。”她从来没往那方面想过，再说也不可能。
　　“不结婚他老往你这儿跑，算怎么回事？”便宜不是这么占的，“你不问，我来问。”大红已经够命苦，不能再把这种霉运延续下去。
　　“问什么？我现在这状态最好。”有吃有喝，不用卖笑，不用伺候谁，日子过得不要太舒服。
　　“好什么呀，再像杨素那样，转头娶了别人，你是不是又要换个地方生活？”她还不知道能在这儿待多久，干脆把话都给大红说明白了，身为朋友，她有责任提醒她，“不结婚也行，当朋友至少也要光明正大。”
　　看着林殊越说越上火，知道她是心疼自己的境遇，“知道我为什么不跟你说么？”叹口气，“就担心你这个样子。”拉开橱窗门，示意林殊坐过去，“我心里跟你一样不平，我不缺手不缺脚，自食其力，我配不上谁？谁又配得上我？可是现实就是这样，你是寒门出身，还在绿洲那种地方呆过，纵然把自己说成一朵白莲花，在别人眼里你仍是个残花败柳，就像立夏跟林殊，不管你承不承认，有了这个林家小姐的名号，往秤上放时，你就是比立夏重要。”搂过双膝，“在杨素那儿，我算是看明白了，我就是再好，好到他半夜哭着说想我，可隔天娶回去的还是别人，与其求着别人委曲求全，倒不如让自己开心。”望一眼街对面那个各方面都优秀到让人炫目的男人，“我现在很开心，你不觉得？”
　　“真的？”林殊窝在橱窗的一角。
　　“真的。”她知道自己要什么，也知道怎么做才会让自己更开心，一旦跟郑晋的关系曝光，对她，对郑晋，都会变成累赘。
　　“……”她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好再说什么，“要是过得不开心，到我那儿去吧？”
　　“别说，我还真想去A区看看。”
　　两人正聊着A区，小东正好开车过来，他前几天到四沙办事，大红请他帮忙把南沙的行李运过来。
　　三人围着后备箱正打算搬行李，谁能想到杨素会在这儿出现，而且还带着妻子，本以为是偶然碰上，聊了几句后发觉他妻子的意图十分可疑，莫不是……

　　*****
　　“算什么事！”回到自己车上，林殊才吐出心中不快，看一眼坐进驾驶座的顾修，“你真要把他们弄来武道？”
　　顾修也没想到杨素会走这种偏门，为了进城盟会，连大红这条线都不放过，的确令人不齿，“再看看吧。”杨素的功能不大，但他丈人一家跟七莫那一派有些渊源，眼下G区除了武道，还有四大派别——七莫、横良、少干和东里，其中以七莫为首的几座城最为庞大，背后的势力正是赵家，而赵家此时此刻正处在兄弟争权的当口，前几天他跟赵隶书的兄长赵尽楷通过几个电话，最近他有意想跟七莫那些人接触，杨素的丈人既然有这能力，就该物尽其用，只是这家人薄情寡义，唯利是图，他不想沾得太急，以免令他们自抬身价，对他狮子大开口。
　　“你有用得到他们的地方？”既然说再看看，显然是有顾忌，能让他顾忌的，那显然是有用到的地方。
　　“还不确定。”他得想个法子让杨素的老丈人自己来求他。
　　“林佑中午来电话，问你跟赵尽楷谈得怎么样。”林佑这么快就知道他联系了赵尽楷，说明他身边绝对有林家人。
　　“你怎么回他？”并不奇怪林佑这么快就知道他的动作，既然收了他当门徒，不可能不想办法掌握他的大小动作。
　　“不知道。”她也只能这么说。
　　“我跟他说，以后这些事你就说不知道。”他跟林佑之间最好能一对一讲话，把她扯进来只会增加她的负担，最后两头都不落好。
　　“能这样当然最好。”她从不掺和林家的事，林佑也不喜欢让她参与，这次可能是顾修行事太不合常理，林佑把握不了他的目的，才把疑问抛到她这儿，她又能帮谁？只能谁也不帮，“回去我让周叔把大红接到我那儿，这几天你在城盟会睡吧？”省得杨素那两口子没脸没皮的再去找大红。
　　觑她一眼，“郑晋那儿地方大的很，你还怕她没地方睡！”
　　“他敢光明正大让大红住进去？”郑晋要真敢这么做，她就敬他是个男人。
　　“男人没有敢不敢，只有想不想。”床都给她上了，哪还有什么敢不敢？女人就是想太多。
　　“……”她还是觉得郑晋不可靠，“我希望大红能有个好归宿。”
　　好归宿，什么叫好归宿？“找个没用的男人，一辈子过遭人指使的日子，算是好归宿？”这种生活只适合太平盛世，对他们这种生在战乱时代的人根本就是个玩笑。
　　“至少要找个不会轻易变节的男人。”
　　“变节？”哼笑，臭丫头，居然用这种词来形容男人，“怎么才算变节？”
　　“杨素就是变节。”
　　“杨素那不叫变节，他压根就没把大红当自己女人。”大部分男人骨子里都是自私霸道的，像他这种，但凡有一丁点能耐，绝不会让自己女人呆在绿洲那种地方，杨素却这么做了，只能说明他没把对方当自己女人。
　　“……”林殊的确没有想过这一层，“郑晋也会这么对大红么？”
　　“你问我？”他又不是郑晋。
　　“你跟他不是朋友嘛。”朋友之间总归了解的多一点。
　　“你觉得我们像是会聊这种事的人？”这是私事，“男人，轻易把床上发生的事说给外人的，都不是东西。”他跟郑晋从来不会问对方这种事，除非对方的感情已经影响到日常作息。
　　“……”男人和女人的确差别很大。
　　“这几天有空，带你出去转转？”打个方向盘，把车停进车位。
　　“临别狂欢？”
　　弹一指她脑门，示意下车。
　　电梯直通36楼，进了电梯就意味着进了3601，两人拉拉扯扯、打打闹闹的，丝毫不担心妨碍到谁。
　　“黑熊让小东捎了箱鲜果，说是东沙那边新培植出来的，让你帮忙尝尝味道。”一进电梯手脚便开始不老实，站没站相的搭着林殊的双肩。
　　“熊嫂还好吧？”前几天才听说熊嫂又怀孕了。
　　“黑熊别的不好说，疼老婆这条绝对没人敢跟他比。”
　　“那是熊嫂运气好。”女人能活成熊嫂那样也是一种成功，“沉死了。”跟没骨头似的挂在别人身上，越推还越赖，“要是让城盟会那帮人看到你这个样儿，看他们还怕不怕你。”也不知道这两年怎么被他治的，城盟会那帮人见了他跟耗子见了猫一样。
　　手顺着她的肩膀下移动，一副无赖到底的嘴脸，惹的林殊一阵低笑。
　　两人正笑闹间，电梯门打开，看着3601门旁两个西装革履的保镖，顾修缓缓站直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