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落的城》闫灵

35、第八节

　　“容还，一种新生菌类，提取物对异变细胞有治愈功能，因此发现者把它命名为‘容还草’，成株呈蝴蝶花状，色彩明艳，其中色彩越多，说明它的提取物越纯净，治愈能力也就越强，价值相对越高。”林殊随手拨一指资料，“我知道的只有这么多，如果你们对这东西有兴趣，可以考虑联系林佑，他是一级传授师，有权调集生化部的资料，有关容还草的事，他应该知道的比我多。”看向顾修，是否愿意把财富分人一半，要看他的决定。
　　“……”顾修看着眼前的玻璃片，思衬半刻后，抬眼看向郑晋，相信郑晋跟他考虑的是同一个问题——财富分人一半绝对没问题，问题是一旦通知林佑，他们的另一半是否还能剩下……他们是粗人，对这些东西完全不在行，一旦交给林佑，他有钱有人，他们顶多只能算是个发现者。
　　“事情一下也弄不明白，今天太晚，林小姐晚饭还没吃，顾修，你带她去吃个饭。”郑晋转移话题。
　　林殊默默摁一下桌子中央的存储器，心里很清楚，他们对她林殊的身份还是很介怀，“酒店就在对面，我自己可以回去，你们刚从四沙回来，坐了一天的车，先去休息。”把存储器挂回脖子上，顺手解了腰间的办公室钥匙扔给小简，“明早七点半，我来拿钥匙。”说罢冲三人摆两下手指，“晚安。”转身出门，关门前对室内三人道：“工作上的事，我跟林佑从不作任何交流，如果你们担心的话。”
　　房门合上，屋里寂静了好半天。
　　“我不是故意的。”郑晋解释自己转移话题的原因，林殊毕竟是林佑的妹妹，当着她的面说林佑的坏话总是不太好。
　　小简撇嘴，虽然她对那丫头不太感冒，不过这东西是人家发现的，还来说给他们听，这么防着好像是有点尴尬，“这事我不懂，你们俩决定。”她只管城盟会内部，别的事，她不管，也管不了。
　　“老头子现在怎么样？”顾修的思绪根本不在林殊是否生气这件事上，他在考虑林佑之外的选择，能被他称作的老头子的，而且还是小简认识的，只有一个人——城盟会前会长。
　　“你说不杀，谁敢动他？还在洞山住着，好好的。”想起这件事小简就怄的慌，搁她手里，老头子估计已经死了几百次，不为别的，就为当年他派人杀了她那么多次也不能饶他。
　　“准备一下，明天我过去看看。”林佑这棵大树他要，别的小树也不能丢。
　　“你自己去？”郑晋已经猜到他要去做什么。
　　顾修点头，他自己去。

　　******
　　男人忙男人的事业，只给女人剩下闺怨，听起来怪没出息的，立夏不愿意做这种女人，林殊更加不愿意，所以在工作暂告一段落后，林殊去了南沙。
　　说实话，见了林殊，大红是生气的，她们共患过难，她当她是姐妹，在她痛苦、难过的时候，不管对错，她奋不顾身的奔到她身边，可她却不把她当回事，两年来一点音信都没有，生死都不告诉她。
　　可不管怎么生气，见她健健康康的样子还是高兴，当年走的时候瘦的皮包骨，以为她活不了太久，想不到还能再见到，女人的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哼哼唧唧，别别扭扭的，一眨眼已经恢复如常，总是放不下这段感情的。
　　关于自己的身世，林殊并没有隐瞒大红，大红也没有过多去探究，每个人多多少少还是要有点自己的小秘密，这才是人。
　　到了南沙后，林殊原本想多住几天，结果住到第三天时，大红就说要来武道看店面——她打算在武道开间精品店，说走就走，第四天就到了武道。

　　到了武道谁也没联系，两个女人硬生生在武道的大街小巷连转了三天，腿差点跑折。

　　“修哥，林小姐。”小何把车速缓缓降至20，冲后座的顾修示意一下街对面。
　　顾修从车窗望一眼街对面的人行道——
　　两个女人正吃力的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好两个星期没见到林殊，只让小简告诉他要去南沙，还以为她人在南沙。
　　顾修示意小何把车开过去。
　　“林小姐。”车停下，小何忙不迭的下车去帮忙。
　　大红对顾修还存着芥蒂，两年前立夏被带走时，她对顾修爆过粗口，虽然知道他不会真生气，但再见难免面子上挂不住，况且她跟杨素的事也黄了，所以这两年她一直有意躲着他们这帮人，可眼下这场面再扭捏也不好不打招呼，遂开口道，“修哥，郑先生。”冲后座的两个男人点点头，不似两年前那般热络，只是礼貌性的。
　　顾修知道她磨不开面子，也不为难她，点个头算是见过。
　　郑晋自认跟大红没仇没怨，而且上次在绿洲的卫生间还撞到过，“这是打算搬家么？”看着地上大包小包的东西开起玩笑。
　　大红笑笑，没再接话，而是回头冲林殊口型道：“我先回去。”
　　“这么多东西你一个人拿不了，我跟你一块。”林殊甩一下被礼盒勒红的手指，冲小何道：“小何，麻烦你帮我们搬到马车上。”她们搭马车回去。
　　“后备箱盛的下。”小何自顾自的把礼盒一一摆进后备箱，动作相当麻利，都来不及阻止。
　　虽然他们的车型比较大，但后座坐四个人还是有点局促，所以郑晋很自觉的去了副驾驶座，后座只剩下三个人，林殊很自然要坐在顾修和大红的中间。
　　自从那晚“容还草”的事后，她没再见过他，他忙，她也有工作，况且她现在身份特殊，多少要避点嫌，所以他不来看她，她也不会去找他。
　　“林佑昨天打电话问到你。”既然她不开口，只好顾修先来。
　　“什么事？”嘴里应着他，眼睛却专注于窗外的街道。
　　“没说。”看着她的耳垂。
　　“知道了，晚一点我会回过去。”仔细看一眼路边的店铺，冲驾驶座的小何道：“小何，麻烦停一下。”她看到间空房子，看起来面积还不小，转脸对大红附耳。
　　两个女人就这么窃窃私语着下了车，齐齐奔去了街对面，一去就是一个多小时。
　　本来以为这么久，他们不会等她们，结果回来后，车依然停在街角，只是上面的人进了街边的咖啡厅。

　　“天晚了，我送你回去。”郑晋一手拿过外套，一手握了大红的手腕，打算给两人留点独处的时间。
　　大红以口型示意他们好好谈谈，这些日子林殊大大小小也跟她说了很多事，这当中自然包括她跟顾修之间的关系，要说这两人也真是冤家，对的时间对的人，错的时间错的人，对对错错全让他们给碰上了。

　　“就为了郑晋一句话，气到现在？”眼见郑晋和大红走出门厅，顾修方才开口。
　　摇头，郑晋的话当下确实让她很尴尬，但过去就过去了，没什么可气的，她是在愁他们俩的事，她已经订婚了，而且轻易还不能悔婚，现在跟他又是这种不清不楚的关系，这跟她曾经设想的人格偏差太大，“顾修，你不觉得我们俩像在饮鸩止渴么？”
　　“那又怎么样？”他知道自己做得不对，但他不会改。
　　“我觉得林佑可能是想拖住你。”林佑把她送来这儿，很明显是给他们俩制造机会。
　　拇指在她细嫩的手背上轻轻揉抚，“我喜欢他这种方式。”用她来拖住他，很实用。
　　“我在跟你谈正事。”想抽回自己的手，用了两次劲却纹丝未动。
　　“你那边舒服，一会儿去那边。”城盟会地方清俭，住的不舒服。
　　“……你是不是觉得跟我谈正事没必要？”这个人不喜欢听她说正事。
　　点头，这是他跟林佑的事，不管她在林佑那边扮演什么角色，在他这儿，他不会让她那么做，“确定不再生气了？”变回林殊后，她的脾气越来越大，一句话不对不是打，就是不理他，还真难伺候。
　　哼笑，生他的气有用么？“郑晋把车开走了，咱们走回去？”
　　望一眼外面的车水马龙，“坐马车。”他还从来没坐过。

　　*****
　　这些日子跟大红四处瞎转也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至少是把他平常需要的衣服鞋袜都置办齐整，正式场合的，非正式场合的，从头到脚，大到毛呢外套，小到领结、袖扣，一应俱全，足足摆了满满一间房间。
　　亲密过后，了无睡意，便拉他来一件件试衣服。
　　“衬衫分颜色都放在不同的抽屉，领带、领带夹和皮带都是配套的，就放在衣橱中间的收纳格里，我暂时只买了五套，另外——每套西装的袖扣都在西装的左口袋，出席正式场合时，可以让小何帮你戴上，还有——挂橱里有套比较隆重的礼服，有急用的话可以暂时拿出来顶一下，至于鞋子，只找到四双看得上眼的……这几天跟大红再去看看，有好的再买两双回来。”琢磨一下，“要是找不到就去繁荣街把那双买回来算了。”手指顺着他的西装肩线轻轻滑过去，“还是再找找吧。”那双实在穿不出去，“冬天的衣服在第四格挂橱里，只找到长短两件大衣，这边的做工太差，前天在东街碰到一位老师傅，针线做得特别好，已经选了几身好料子，做两件大衣，再做两身正装。”后退半步，审视一下他身上这套西装，虽说做工差了点，不过他身形好，完全可以修饰掉那些小缺陷，“还有，手表我也挑了两块，就是不太满意，等回了A区，我去找找。”林佑的品味一向不错，去他常去的那家转转，“啊，对了。”突然想到一样东西，赤着脚一路小跑到衣橱前，伸手拉开其中一节抽屉，只见里面琳琅满目的摆了一堆亮晶晶的小饰品，从其中一格取出一枚环形的小圈圈，回身套进顾修的右手拇指，“我跟大红花了好大力气才弄回来的，据说是古代一种瑞兽的骨头做得，我检查过，确实是一种不知名的骨头，密度特别大。”她从古书上看到，扳指代表权力与力量，尤其他这种行伍出身的人，所以看到这枚扳指时，她就决定要买下来，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说服店主把这非卖品卖给她，“具体的衣饰名目，我都写在了记事贴上，到时给小何那边一份。”踩着软绵绵的羊毛地毯，左右打量一下他的衣着，什么天之骄子、天生贵气的，不过就是样子好、身形好而已，瞧这男人，现在出去谁敢再说他是亡命之徒！连林佑恐怕都要输他！忍不住暗赞自己的眼光。
　　顾修被她看的有点别扭，不禁转头环视一眼这间“衣橱”，“这几天买了这么多？”
　　点头，“武道的店太少。”还不如四沙，淘不到东西，有一些还是让店家从四沙调来的。
　　“这还少？”都快够他穿一辈子了，难怪黑熊说男人的赚钱能力都是让女人逼出来的，“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有闲心？”以前她从没主动跟他要过什么。
　　“那时我要靠你活命。”有命活就不错了，再说那时钱都是他拿命拼的，现在的钱是她自己赚的，他给她的是最好、最贵的，她给他的也会是她能力范围内最好的，她希望他们俩的关系不是谁寄托在谁身上，而是一对平等的、因为相互吸引而发生的男女关系，“你现在打交道的人都不是普通人，不把谱摆到位子上，失了身份是小事，成不了事才是大事。”她生在林家，晓得那个圈子里的身份尊卑，没有足够的实力、眼界和品味，人家压根不会睬你，只会认为你不够格，“大红要在武道开间精品店，我知会过她，她会帮你留意这些东西，有好东西会让人送过来给你。”拿一条领带在他身前比一下，“平时可以不注意，大场合千万不能出洋相。”
　　顾修听出了一点苗头，“林佑让你回去？”她像是急着帮他张罗以后的事。
　　摇头，“我总有一天要离开。”靠在他胸口，仔细给他系领带，“以后找女人多长点眼，小简那类的还是算了，好好个人，给她糟蹋的不成样——”后面的话被生生吻住。
　　他没能力给她承诺，只能用这种方式掩耳盗铃。
　　细密的羊毛毯，一双细瘦的女人的足，一对宽厚的男人的皮鞋……细瘦的足一点点倒退，宽厚的鞋一点点前行，直至被现实的物挡去前路，然而挡得住激情，却挡不住幽然而静谧的吻。
　　喜欢一个人用的是心，身体只是辅助，你可以对身体说“NO”，却不能逼着心去说“YES”，它有自己的属性，你控制不了它，只能眼睁睁的等着它来宣判。

作者有话说

　　冷死了，开空调都不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