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贪官的贤内助》弑忧

64、人之将死

　　柒锦然来到关押李遥川的帐篷，那儿已经围了好几个军医，却都皱着眉头，显然遇到了疑难杂症。
　　柒锦然的进入没有引起众人注意，直到柒锦然靠近床边，才有人发现他，一个军医伸手挡住了他：“您是金玉之躯，不要染了病气才好，还是去外面等消息吧！”其实所谓的等消息，基本上就是等死讯，从几个军医的表情里就可以读出这样的意思。
　　柒锦然被迫止住脚步，视线越过众人望向床上，心里顿时一紧。
　　李遥川体质并不好，人本来就瘦，春日里又久病缠身，早已瘦骨嶙峋。而如今躺在床上的人，不仅瘦削，连一点血色也不剩了，那张本该俊美的脸纯素如雪，仿佛风一吹便会消散无形，就这么从世间消失……
　　柒锦然一时怔在原地，他第一次感受到这种生离死别的沉重，竟显得有些无措。
　　人为什么会因为另一个人的死而感到悲伤？如果那不是至亲之人，难道是同情与怜惜？
　　死亡可以带走很多东西，如果李遥川死了，那么柒锦然的生命里便少了一人，很多事只能成为回忆，并且无人诉说，最终也会被他遗忘，被尘埃掩埋。
　　仅仅是一瞬，柒锦然便想了许多许多，他感觉自己迈不动脚步，关节里像是灌了铅，而躺在床上那个人，虚无缥缈如云烟。
　　“小王爷？小王爷你没事吧？”耳边传来不知谁的声音，柒锦然恍然回神，用力咬了一下嘴唇，让疼痛唤回自己的思绪。
　　他推开军医走到床边，低头望着昏迷不醒的李遥川。
　　李遥川紧紧闭着眼睛，脸侧的头发被汗水浸湿了，有几缕凌乱的散在脸上，他脸上很干净，但衣襟上暗红色的血迹触目惊心，已经开始凝固的血迹中，竟还夹杂着一些红褐色的碎末。
　　老军医叹了口气，低声道：“小王爷，还是送信给王爷吧，这人怕是不行了。”他压低声音解释道，那红褐色的碎末，竟是和着血一起咳出来的脏器。
　　柒锦然只觉得后背发寒，嗓子发紧几乎说不出话：“前两天……不是还很好吗？”他勉强问了一句。
　　老军医摇摇头：“还请小王爷恕罪。”
　　其余几个军医连忙一同请罪：“请小王爷恕罪。”
　　柒锦然张了张嘴，忽然有一种想要哭出来的冲动，歇斯底里地大吼道：“恕什么罪！前两天还好好的！今天忽然成了这样，你们却连什么病也查不出来！要你们有什么用！”
　　几个军医虽向柒锦然请罪，却并未将他太放在心上，毕竟称呼他一声小王爷，只是敬称罢了，柒锦然是没有爵位的，在军中也没有实职，其实没有他说话的份。
　　但看到柒锦然怒不可遏的模样，他们却还是有些胆寒，毕竟他是燕王府的公子，他的父亲是柒绍。
　　其中一人连忙解释道：“小王爷有所不知，李大人的症状，初看像是从极高的地方摔下来，脏器受到了极严重的伤。可我们检查他身上的时候却发现，他身上没有一点外伤，肋骨也没有断裂，这、这实在是……”那人绞尽脑汁想了许久，最后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柒锦然冷眼望着他：“他一直在帐篷里，能从哪里摔下来？”
　　“这……”
　　柒锦然凝目望着床上，许久之后才道：“会不会是江湖中人，可以用劲气打伤内脏，但体外不会有一点伤？”
　　军医望向柒锦然的神色有些古怪：“这都是话本里才有的……现实中哪有这样的事……”
　　柒锦然觉得十分疲累：“你告诉我，他还能活多久。”
　　“能否熬过今晚都是两说。”
　　也就是说，李遥川在这个世上的时间，大约只剩下几个时辰了……
　　柒锦然垂眸望着床上的人，因为李遥川身体不好，帐篷里特意支了张床，李遥川整个人陷在被子里，忽然像个小小的婴儿，无害而没有戒备。
　　仿佛能够感受到柒锦然的视线，李遥川的眼皮微微动了一下，似乎要醒过来。边上的军医小小的低呼一声，眼睛都直了：“连脉搏都已经没了，竟还能够醒过来？”
　　一个军医上前把脉，柒锦然俯身望着李遥川，便见后者缓缓睁开眼睛，乌黑的眸子里满是迷茫，呆呆地望着眼前的人，仿佛不认识一般。
　　柒锦然心底一颤，不知想到什么，低声问：“你……还认得我么？”
　　既然自己可以成为柒锦然，那别人为什么不可能成为李遥川呢？如果李遥川的身体里住了一个陌生的灵魂……
　　他忽然感到害怕，又问了一遍，那人才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嘴角动了动，似乎想露出一个笑容。但即便是这么小的动作，也让他觉得吃力，最后只能气若游丝地吐出两个字：“锦……儿……”
　　柒锦然顿时鼻子一酸：“是我。”
　　李遥川终于露出一抹极淡的笑容，他动了动手指，似乎想抓住什么东西，柒锦然垂眸望着那瘦骨如柴的手，缓缓握了上去。
　　“锦儿……”
　　李遥川又唤了一声，柒锦然终于还是没忍住，只觉得有什么湿热的东西从眼眶里落了下来，他捏了捏李遥川的手心：“我在。”
　　他以为自己很坚强，现在才知道，那是因为没有遇到真正绝望的事。
　　一个人即将死去。
　　那是一种无法宣泄的疼痛。
　　李遥川轻轻回握柒锦然的手，仿佛在安慰他：“我……想和你……说话……”
　　柒锦然点点头，转身让其他人先出去。李遥川或许有什么遗言要交代，除了柒锦然，他还能告诉谁呢？
　　柒锦然在床边坐下，帐篷里落针可闻，一种浓厚的悲哀在封闭的空间里蔓延。
　　柒锦然望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许久忽然问道：“你怕死吗？”
　　李遥川眉眼微微弯了一下，似乎在笑，如同落在窗户纸上的水滴，轻轻一戳，便会破掉：“不……怕……只是怕……留遗憾……”
　　李遥川的手很凉，手指纤细，几乎没有什么力气，柒锦然抬起另一只手，覆在他手背上，低声道：“那你有什么事让我做？”
　　“孩子……还小……”李遥川费力地反握住柒锦然的手，呼吸有些急促起来，本就没血色的脸颊，越发苍白透明。
　　柒锦然点头：“有我在的一日，便不会让他们受一点委屈。”
　　李遥川想点头，却似乎没有力气，他闭上眼睛歇了好久，久到柒锦然以为他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他却缓缓睁开眼睛，继续道：“锦儿……你……真的没有……喜欢过我吗？”
　　柒锦然怔怔地望着李遥川，心里是一种复杂到极点，又酸又疼的感觉，或许是因李遥川的执念感到酸楚，或许是因他短暂的生命即将逝去而忍不住悲伤。
　　可他没办法纵然李遥川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在自己身上寻求最终的慰藉。
　　“我是男的。”他一字一字地道。
　　李遥川却牵起一抹笑容：“真……巧……我也是……”
　　这话有点像情话，如果他们两情相悦，这大概是挺浪漫的一刻。但现在，柒锦然听到这句话后，只觉得心头沉甸甸的：“待我再大一些，便不如现在好看了，我也会长出胡须，可能粗鲁得像个村夫，嗓门也大，个子也高，没一样好。”
　　李遥川却执著地看着他：“可惜……”他忽然咳嗽两声，眉头紧紧蹙起，“可惜……我看不到了……”他的眼角有些湿润，声音气若游丝。
　　如果一个人临死之前，依然牵挂着你，你会感到满满的幸福，还是沉甸甸的负担？
　　柒锦然没感觉到幸福，他疼得厉害。
　　他别过头去，用力眨了几下眼睛，回过头来，脸上露出笑容：“我常去看你便是，我每年去你坟头拔草。”
　　李遥川虚弱地笑笑：“锦儿……我知道，我活不久了……你可不可以……哪怕是假装……喜欢我？”
　　柒锦然静静地望着李遥川，将那苍白的模样细细记住，然后慢慢俯下身来，两人的距离越凑越近。
　　湿热的呼吸洒在脸上，李遥川微微睁大眼睛，直到嘴唇被触碰到，他才轻轻倒吸了一口气。
　　柒锦然眼睛依旧盯着李遥川，舌尖却在他唇畔轻轻舔了一下，李遥川顿时觉得浑身一个激灵，眼神都有些发直。
　　柒锦然伸手捏住他的下巴一用力，借着后者吃痛轻哼，他欺身压了上去，柔软的双唇封住李遥川即将溢出的惊呼，霸道地吮吸舔舐，间或用牙齿轻咬，热烈而极具挑逗。
　　李遥川有过很多女人，但吻技这个东西，他其实并不如何高超，这里是礼教严苛的古代，闺中情趣也没那么多花样，少年的气息清爽干净，却霸道而不留余地，李遥川几次试图夺回主动权，却被死死制住，到最后竟只能随波逐流，几乎要迷失在一个名为柒锦然的漩涡洪流中……
　　两人的气息纠缠在一起，李遥川被挑拨得有些情动，一手扶住柒锦然的腰，喘息着问：“可以么？”
　　柒锦然微微抬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李遥川，过于激烈的吻让他的嘴唇有些红，鲜艳而湿润。
　　李遥川喉咙微微动了动，一手试探地移向柒锦然腰后。
　　谁知柒锦然却忽然冷笑了一声：“你不是快死了么？”
　　李遥川一下子僵住：“啊？”
　　“啪——”
　　“啊！！！”
　　一群人神色凝重地等在门外，谁知里面忽然传来一记响亮的巴掌声，然后是李遥川吃痛惊呼的声音。
　　然后，帐篷的帘子被掀开，柒锦然一边理着衣袖，一边神色淡淡地往外走：“李遥川中午吃了什么？”
　　等候在外的陆路一脸迷茫：“猪血汤……”
　　“似乎没吃啊，都让他藏起来了，既然这样，以后只给他送白饭便是了。”柒锦然抬手揉了揉嘴角，“继续关着。”
　　众人一头雾水：“不是要死了吗？”
　　柒锦然笑了，但是笑容很阴森：“和他说，下次想死来找我，我再救他一次。”
　　几个军医顿时瞪大了眼睛：“您真的将他救活了？”“都已经那样了，竟还能救活？”“小王爷莫非是杏林高手？”“小王爷师从何处，莫非是大离那位医圣？”“都病成那样了，只怕是医圣都束手无策啊！”“小王爷真乃高人也！”
　　柒锦然勾着嘴角，笑容里透出邪肆：“好救得很……”
　　……
　　当夜，几个军医神色慌张的跑来找柒锦然，说李遥川又要死了……
　　柒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