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匿名邮件》千绮夏

9、水落石出

　　我没有想过自己能死里逃生、躲过一劫。

　　在医院里醒来后，有态度友好的警察循例给我做了笔录，无非是询问案件经过以及事情始末而已。

　　“你这小子还真是幸运，好啦，我也不打扰你休息了。”

　　精神抖擞的年轻警察笑着拍了拍笔记本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准备起身告辞。

　　我却突然开口：“请问……是谁救了我？”

　　昏迷之前的最后记忆是悄无声息出现在房东身后的那个阴郁苍白的男人……是他救了我吗？

　　年轻警察闻言停止了脚步，朝我扬了扬他手中笔记本里夹着的资料，说：“所以我才会说你这小子幸运嘛！救你的人是患有精神疾病的寒川小姐。”

　　“寒川小姐？”我困惑不解的咀嚼着这个陌生的名字。

　　年轻警察索性给我看了一眼资料里附带的照片，是一个长发飘飘、清丽温婉的高挑美人。这个青春靓丽的形象与黑衣女人阴森鬼魅的形象截然相反。

　　“寒川里香，是你所租房间的上一位住户，同时也是受害人的姐姐。”

　　“受害人？是那个……”

　　然而还未等我问完这句话，警察就接到了一个催促的电话，随即朝我挥挥手，行色匆匆的离开了病房。

　　直到后来我看见新闻杂志的报道，才知道了曾经我所不知道的一切：黑衣女人，也就是上一位租下公寓二楼的寒川里香，原本就一直患有抑郁症，再加上饱受匿名邮件的骚扰，精神疾病加剧。而她与房东之间的关系也并不是像房东所说那样，事实是房东在二楼安插了许多摄像头偷窥盗摄，被发现后甚至拿沐浴视频威胁寒川小姐不得不顾及颜面、忍气吞声。

　　终于有一天，寒川小姐的弟弟上门拜访而无意间知道了这件事情，当即发作并与房东发生了激烈争吵，最后才会造成那幕惨剧的发生。

　　寒川小姐目睹了弟弟被杀，一度崩溃，整个人变得疯疯癫癫。就算指认凶手，也因证据不足等种种因素而导致结果不了了之。

　　直到后来我住进了公寓……

　　出院后，几经辗转，我终于还是在警察的帮助下与寒川小姐的家人取得了联系。

　　登门拜访的时候，面容慈祥、两鬓斑白的老人早已等候多时。我向他们说明来意之后，两位老人都红了眼圈，反复说着应该是他们谢谢我才是，多亏了我的出庭指证，残忍杀害他们儿子的凶手才能被绳之以法。

　　我的目光不由落在了寒川夫人手中不断擦拭着的黑白照片上，那也正是寻人启事上所刊登过的照片。

　　“寒川小姐……还好吗？”

　　沉浸在悲伤回忆里老人的情绪这才稍稍好转，点了点头，引我朝里屋紧闭着的那扇房门走去，说：“里香她的状态已经稳定了许多……医生说，只要不受刺激的话，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我点点头，跟在他佝偻的身影后走进了房间，只见一身家居服的女人正抱着一只粉嫩的兔子玩偶天真无邪的说着悄悄话。

　　虽然还是不怎么正常，但是已经比之前那个阴森恐怖的状态要好了许多。不由让人真的相信也许终有一日，她是会清醒恢复到正常成年人的状态的。

　　在老人慈祥的目光下，我试探着问候道：“寒川小姐？”

　　原本抱着兔子玩偶窃窃私语的女人猛地抬起头望向我，突然手舞足蹈的兴奋大叫：“弟弟！是弟弟回来了！”

　　我被她这句神神叨叨的话弄得有些神经紧张，寒川小姐上了年纪的父亲善解人意的安慰道：“浅野先生，请不要介意。里香这孩子又糊涂了，她只是认错人了。”

　　我尴尬的笑着表示理解后很快就告辞离开，公寓已经被当作是凶案现场给封锁了，从警方那里拿回自己的物品打包寄回家后，我也终于下定决心回到家乡。

　　短短一周的时间，却发生了这么多足以成为都市怪谈的事情，着实令人不安。

　　空闲时间，我再次登录匿名论坛，却惊讶的发现帖子已经被删除了。曾经一起热烈讨论过的网友们也似乎销声匿迹、不见踪影。至于那个马甲叫作“K先生”的网友，更是无处可寻，如果不是脑海里那些抹不去的记忆提醒着我，也许我真的会以为这只是我幻想虚构出来的一个不存在的人物。

　　但我知道，K先生是真实存在过的。

　　至于他到底是谁，我却一无所知。

　　离开这里的那天午后，我一个人来到了静谧无声的墓园。

　　一排排的白色墓碑整齐划一的罗列开来，在它们下方的土地里，沉睡着一个个身世各异的亡灵。人们来到这里，不得不放轻了脚步，以免惊扰到他们的沉眠。

　　在守墓人的指引下，我没有耗费多少时间便找到了面前这方洁白的墓碑。

　　献上手中表达敬意的柔嫩花束之后，一抬眼，看见了墓碑上所雕刻的名姓：

　　KANKAWA AKIRA——寒川明。

　　雪后初晴的阳光静静洒落下来，在这片明媚的光影之中，我恍惚看见墓碑黑白遗像上的年轻男人对我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