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2、衙门 ...
-
张文秀因为昨夜的事情,坐立不安,一早便跑到刑部是打听消息,才听说了章北玥是北静王府的侍人,因为毒杀王夫,阻了北上大军的行程,皇上亲自下旨彻查。
张文秀一听,直吓得魂飞魄散,万没想到章北玥身上牵连着这么大的干系,若是他将来把昨晚的事情说了出去,那还了得。
她连忙来找自己的舅母张士通,将昨晚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
张士通气的直骂她蠢货,可是骂归骂,祸事已然惹下了,将来如果出了事,她也跑不了干系。兹事体大,张士通连忙找来自己的师爷商量,师爷听了反而呵呵一笑道:“大人不必惊慌,这事好说。”
张士通问她怎么好说?
师爷道:“大人真是一时糊涂,人犯如今在大人的手里,大人还怕什么,大人只要做实了他毒杀王夫的罪名,还怕他能活着出了刑部大牢么?”
张士通一听可不是么,自己当真是吓糊涂了。
当时命人先带了琴儿上堂,心想只要琴儿招供了,还愁主犯不认?
琴儿经过昨晚在牢中惨遇,人几近崩溃,刚一上大堂之,堂上衙役拿着杀威棒齐喊威武,吓得登时瘫软在地上。
张士通一问他章北玥差他毒杀秦风之事,琴儿吓的只是摆手,大喊冤枉,说自己毫不知情。
师爷见此情形,向张士通一使眼色,张士通拿起一根签子就掷到了地上,吩咐衙役行刑。
衙役们虎狼一般用拶夹夹住了琴儿的手指,琴儿疼的死去活来,惨叫不止,张士通叫衙役们将拶夹稍稍松了松,对琴儿说:
“实话给你说梅侍人毒杀王夫一案惊动了皇上,谁也救不了他,你只是一个下人,你只要将事情全都推到他一人身上,说是受他指使,最多是从犯,还可从轻发落,但如果冥顽不灵,拒不招认,本堂有的是酷刑让你开口。”
琴儿泪流满面,颤抖道:“求求你大人,小人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话音未落,张士通又令行刑,拶子再次收紧,这次衙役们却是用足了力气,琴儿忍受不住,只得招认,在师爷事先拟好的招书上画了压。
章北玥一被带上堂,张士通就将琴儿的供认状扔到章北玥的面前,问他还有何话说。
章北玥看着供认状越看越惊,他万万没有想到他人在梅园,天却会降下这样的惊天祸事给他,不知道是谁故意要陷害于他,既这样苦心积虑,又岂是他凭白可以辩解清楚的。
一时间他心中空空如也,白茫茫的一片,心中唯一想起的便是此时王爷定然以为自己是奸邪恶毒之人,更加的厌憎自己。自己死不足惜,可是断不能背此污名。
想到此处叩首道:“大人,我被王爷禁足于梅园,自入了王府,从未得自由,此事王府中人皆可为证,又从何处寻得毒药,人命关天,须要人证物证俱全,小人实在是冤枉,望大人明鉴。”
张士通一听他的辩白,条理分明,咄咄逼人,更觉棘手,如何还容他再多说,喝道:
“好一张伶牙利口,大人正要问你如何勾结外人,取得毒药,你却反来问大人我,我看不动刑,你也不会老实招供,来啊,上拶刑。
拶夹上还带着琴儿未干的血迹,便又夹上了章北玥的十指,拶夹一收,十指连心,章北玥紧咬薄唇,制止自己欲出口的痛呼,只坚持了片刻,便昏厥了过去。
张士通看章北玥的样子,虚弱清瘦,只当他一个弱质男子,经此酷刑,必会乖乖招供,不想待用凉水将他泼醒后再问,他不仅毫无惧色,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上反而露出笑来,颇有轻蔑讥讽之意,只听他淡淡的说道:
“我没有做过的事情,断不会招认,大人打死我可以,让我认下莫须有的罪名,却是万万不能。”
张士通狞笑,道:“行,那就看看是我这大堂上的刑具硬,还是你的骨头硬。”
说着一招手,几个衙役一拥而上,将章北玥按倒在地上,将一条牛筋绳子绕在章北玥腰间,两人在左右分别使劲收紧,令他动弹不得,又有两人将拶夹复又夹上了他伤痕累累的十指,后面的几个人将他的大腿,足踝都上了夹棍,一声令下,几个行刑的衙役一起使力收紧夹棍,章北玥只觉的浑身的骨头都发出骨裂的声音,寸寸的截断般的剧痛中,他又一次陷入了昏迷之中。
待再被泼醒,人吐了几口血,已经虚弱的说不出话来了。
张士通见来硬的不行,语气也缓和了下来,循循善诱的劝道:“我劝你还是招了吧,你一个弱质男子,再打下去,人也废了,你惹下这么大的祸事,终究难逃一死,何必白吃这些苦楚。”
章北玥说不出话,却只是摇头。
张士通此时已经的骑虎难下,她一向以酷吏之名著称,笃信酷刑之下没有定不了的罪名,此时见章北玥再硬打下去,人恐怕就不行了,他若是死了,无法向皇上交待,只好宣布退堂,却暗中将人拖到了水牢中。
这水牢中的水是地下深井之水,冰冷刺骨,池中竖有一个转轮,将人犯绑在上面,转动转轮,令其的倒悬于水中,水从口鼻灌入,待其快窒息时,才将转轮转过来,待人犯刚刚喘过气来的时候,再将其倒入水中,如此循环往复,在冷水中,人犯虽受尽非人的苦楚,却想晕都不行,时刻保持着清醒。
自来从未有人能扛得住这样无休止的折磨,一旦被上了水轮之刑,就连最穷凶极恶的壮妇不出半日也总会招认了罪行。
衙役们将章北玥的手脚绑缚在了转轮上,章北玥昨晚在极热之时被浸入冷水,已经寒气入骨,伤了骨髓,又经过夹棍大刑,再被浸在水中,骨痛如裂,浑身巨颤,人倒悬入水中时,冰水自口鼻而入,他只能象濒死的鱼一样奋力挣扎,却无法挣脱束缚,那些执轮的衙役见他的腿脚开始抽搐,才将水轮转起。
章北玥只觉自己深陷地狱之中,痛苦中他唯一的执念就是不能让凌静姝认定他是一个卑鄙恶毒之人,唯有这个信念支撑着他,到了后来他被折磨的头脑中一片空白,口中只是机械的一遍一遍默念着“王爷,王爷”,模模糊糊中他想也许王爷下一刻就来救他了,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可是等来却是冷水又无情灌入肺中。
他在水轮上水深火热,张士通也不好过,她一向相信自己的铁血手腕,没有想到今天她竟然栽到一个弱质男子的手上,中午她草草吃过了午饭,便来到水牢,见几个衙役还在尽职尽责的不停转动水轮,章北玥人在水轮上挣扎,可是就是不招。
张士通一筹莫展,急的团团转,正在这时却有人通报宫里来人了,要提人犯。
张士通腿都吓软了,赶紧让人把章北玥放下来,章北玥在昏沉中尚问,“是王爷来了么?”。却只招来衙役们的讥笑,他们在他伤口上草草上了暂时能止血的药,给他重新换了一套囚服,把琴儿也一起提了出来。
见了来提人宫人,却是合莲,合莲一见章北玥和琴儿的样子就知道是受了刑的,问道:“张大人,人犯可招了?”
张士通直擦汗,将合莲悄悄拉到一边,伸手塞了他几张银票道:
“下官无能,那主犯牙口太硬,撬不开。敢问连公公,圣上着急提人去宫里是嫌下官办事不利吗?”
合莲看了看这几张银票,有上万两,才满意的笑了笑,塞进了自己怀里,又走到章北玥和琴儿面前道:
“张大人只管放心,人犯不用审了,昨晚圣人请普慧大师夜观天象,堪得我朝此次出师蚩尤不利的原因,是因为妖孽祸乱,害我青龙大将,特命杂家将这两个妖人抓回去,处以蟹笼极刑。
合莲的话音未落,就听得一声尖叫,琴儿当时便翻了白眼,待被衙役们粗暴的打醒,便只嘿嘿傻笑,竟然被吓疯了。
原来这蟹笼极其残忍,是宫中处罚罪大恶极之人才用的手段,行刑时将人五花大绑象蒸蟹一样捆绑起来,寓意不能任其再横行于世,然后放在一个铁笼屉里活活蒸死。
章北玥和琴儿一起给关到了囚车里,一路上章北玥看着一直嘿嘿傻笑的琴儿,不觉流下泪来,心想自己真是个不详之人,可怜琴儿也要被自己连累死了。
到了宫里,琴儿直接被拉去了行刑处,章北玥却被带到了皇上面前。
贺兰荣麟见到章北玥道:
“兰伶,月奴,不,现在应该是梅侍人了,你这个贱人果真不安分,当日朕便看你是个妖孽,留下终究是个祸害,可是北静王被你迷惑,终究酿成今日之祸,如今朕要用蟹笼将你蒸了,你还有何话说,朕今日便大发慈悲,让你临死把话说完。”
章北玥此时已知必死,反而觉得无所惧怕了,只是心中唯一的遗憾,就是临死前不能见凌静姝一面,向她说清楚毒杀王夫的恶事并非自己所为。
此时他已经无力跪着,趴伏在地上淡淡的笑了笑,闭上眼睛,眼前似乎又出现了第一次见到凌静姝的情形,那时候他清清白白,心高气傲,她尚且年幼,却已经难掩气质高华。
他声音清冷,淡淡道:“下奴死不足惜,唯一遗憾不能再见王爷一面,下奴还有话没有和王爷说清楚,若皇上悲悯下奴,赐下奴纸笔,将下奴的话转交给王爷,下奴死而无怨,九泉之下也感激皇上的恩德。”
贺兰荣麟点头,让人拿过纸笔给他。
章北玥的手指被拶夹夹的血肉模糊,无法执笔,只能用口衔笔,用双肘勉强支起了身体,现如今他就要死了,以前从来不敢宣之于口的话现在可以说出来了,只见他写道:
“王爷吾妻亲启:
贱侍深知吾与王爷,污泥之于白云之别,然爱王爷之心,一往而深,从未改变。贱侍既深爱王爷,又怎会毒杀王爷心爱之人,侍虽身贱,却断不为此等卑劣恶毒之行,此心可表日月。
今贱侍虽身死,然离开这残忍之世,岂非乐事?
唯求王爷信贱侍之清白,死而无怨。
贱侍梅绝笔”
他以口衔笔写完这短短的几行字,已是耗尽全身之力,汗湿衣衫。
见宫人见信呈给皇上,他复磕头谢恩后,被宫人拖了出去。
上官荣麟拿着信看了半晌,叹了口,随手扔到了身边的香炉里,那封信不一会儿便化作一股青烟,烟消云散了。
章北玥被拖到了行刑处,执刑人正是合莲。
合莲见他被带到,阴阳怪气的说:“章公子,没想到吧,最后还是杂家来送你一程,当年你教训我时,可曾想到有今天?”
章北玥淡淡笑道:“你们总算相识一场,临死前我有一言相劝,须知人世间月盈则亏,盛极必衰,为人在世还须收敛些,给自己留条后路。”
合莲听了,冷笑道:“杂家有没有后路未可知,你却一点后路也没有了。来人,给章公子里外就都好好清理清理,以免一会儿污了蟹笼,那样蒸出来的肉可就不新鲜了。”
几个专司行刑的宫人先将章北玥的一头乌发都依例剃光了,又把人里里外外的都用水冲洗了,胃腹中不留一点秽物,最后如制作烤鸭一样,用草药将身后堵住,不教有体夜在蒸煮中流出,污浊了笼屉。
那些人做惯这样的事情,知道人马上就是要处死,又有何怜悯之心?直把人当牲畜一样洗刷,可怜章北玥和琴儿都受过酷刑,刑伤未愈,莲儿疼的大哭小叫,被堵了口,尤其呜呜而哭。
章北玥见自己一头乌发尽落,到死竟然还要遭受如此折辱,悲愤疼痛中几度昏厥,又在人的肆意揉搓下醒来,其间人不知遭了不少的罪。
为防他一会儿被蒸时受不了苦楚,大声呼喊或咬舌自尽,洗完后宫人又将一颗鸡蛋大的鹅卵石塞进他的口中,用布带在脑后系紧,最后将人盘腿摆成童子坐莲状,双臂缚于胸前,头压到足踝处,全身五花大绑的绑死了,复又泼了一盆水在身上。
那绑缚用的绳子是丝麻搓成,见水收缩,被泼了水后,绳子渐渐收紧,直至深陷入肉里,人初时还能呜呜的稍微挣动几下,到最后几乎被勒成饼状,筋骨几断,丝毫动弹不得。
此过程俗称备肉,准备完毕后,行刑人将章北玥和琴儿抬进了密室。
这北越宫殿千余年来不知处死过多少人,不是冤死鬼便是穷凶极恶的恶鬼,常有灵异之事发生,为镇住妖邪,每次在宫中处以极刑之人,皆须由高僧在即将被处刑的人犯身上用朱砂遍写灵符,念经超度,以防死后化作孤魂野鬼祸乱宫闱。
待普惠大师摔众弟子入密室给章北玥和琴儿画符超度完毕后,之前架起的铁笼也有了热气,这才将人抬入了笼屉里。
这蟹笼最为残忍之处在于,笼屉的盖子上有很多气孔,并非密封,所以人在蒸笼中,不能很快窒息而死,会慢慢被蒸熟,尝尽苦处才被折磨而死。
笼屉下一口大铁锅,锅下架着柴薪,初时小火,还能听到屉中隐约人呜咽的声音,后行刑人不住往里添柴,大火整整架了一天一夜,直至第二天午时才行刑完毕开了锅盖,主仆二人已经骨酥肉烂,如蒸熟的螃蟹一样,变成了两个红色肉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