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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吸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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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唇闪着淡色的水光,微张着,看在凌静姝的眼里好像是罂粟一样,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但凌静姝明白那是毒药。
她想起也是在一个放纵的晚上,也是这样的心动下,她曾经毫不犹豫吻上这诱人的薄唇,初遇就和那人渡过了一个疯狂的夜晚,从此整个人就不可遏制的陷了进去。
她以为自己是他的爱人,可是也许因为这第一晚的买卖,她在他心里永远都只能是一个恩客。
如果所有的一切可以重来一遍,如果先陷进去的不是自己,是不是结果也会不一样。
她在几乎碰触到那抹水色时停了下来,说:“本王可以给你一个机会,将你的经历一五一十的告诉本王。”
兰伶星眸半迷,双颊晕红,玉颈半仰,却没有等来他原以为的一切。
听到凌静姝的话,他睁开眼睛,水汽尚未散去,水漾的眸子里带着几分讶异。
他看见对面的那双眼睛,清亮有神,澄澈的有些冰冷,似乎刚才跳跃在里面的欲望,只是他的错觉,而他自己此刻衣不掩体,方才的一切一定都落在了这审视的目光里。他不由的垂下了眼眸,狼狈之余,心中竟然隐隐的有些失落。
自被迫进了青楼以来,他唯一的感受就是屈辱,女人的亲热只会让他觉得痛不欲生,而现在他居然竟会对一个女人产生期望,因为她没有对自己做些什么而感到失望。
这忽然的认知让他感到胆战心惊,或许只是真的怕了吧,自己只是怕再被送入东厂,那个被公开羞辱烙印的噩梦再重来一遍。
想到这里,他反而觉得平静了很多,又想当初自己都能熬过来了,现在这样的残破之躯,还有什么可怕的,大不了是一死,倒也解脱了。更何况如今的自己,又还能期盼什么。
他冷笑一声,忽然觉得彻骨的冰寒,心想既然事已至此,她若想知道,自己也瞒不住,又何必隐瞒。
他这里心中千回百转,凌静姝也没有催他,只是好整以暇的坐在他的对面,等着他开口。
等了半晌,只听他淡淡的开口道:
“我本名叫章北玥,家中世代经商,家资甚厚,到了家母这一代,因为德高望重,做了本朝二十四商行行首,皇上赐了皇商官印。”
“原来你母亲就是章士之。”
凌静姝刚穿越到北越的那几年,北越先皇新故,皇上登基时尚且年幼,朝中内乱,辽人趁机进犯,北越连年征战,国库空虚,朝廷只得向商会强征税赋,有一次征收白银三百万两,章家交不上来,被查抄了府邸,章士之被判了流放之刑,府中家眷流放的流放,充军的充军,年轻貌美的男子皆被贬为官奴。
凌静姝尚记得章府被抄时的惨状,章府是巨贾之家,家中家眷下人加起来有几百口人,被绳子串着,押过街市时,一直从东街延伸的到西街,哭号声不断,京城中数万人皆聚集围观,算起来距今也有五年了。
兰伶听见凌静姝提起自己母亲的名字,目光一黯,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正是,家破之时,我只有十六岁,母亲当时已知不能幸免,在抄家的人来之前,把我和大哥叫到跟前,先刺死了大哥,又举剑刺向我。当时我已吓得魂飞魄散,拼命哭着求饶躲闪,母亲一剑刺在了我胳膊上,终不忍再刺第二剑,正犹疑间,官兵已经到了。
后来我被贬为官奴,当街烙印后,绑在街头示众三日,受尽凌辱。谁知更大的苦难还在后头,之后我被卖入青楼,做了低等倡奴,十六岁的年纪,便被用了虎狼之药,失了贞洁,我那时候才懂得母亲的良苦用心,若不是当初我懦弱怕死,便可以干干净净的去了,不至于肮脏至此。
那段日子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正被折磨的奄奄一息之际,京都府尹赵大人得知我的境遇,心中不忍救了我。
我母亲曾在京都办学,资助那些家中贫困的学子读书,赵大人便是其中之一,她曾受惠于我的母亲,心中想着报答,故授意爹爹不要为难与我。
这样我才脱离了低等倡奴的苦难,爹爹让我在馆中将养好了身子,才挂牌做了伶人。为怕惹麻烦,找了易容师傅为我手臂做了假肤,遮住了官奴烙印。”
凌静姝听他说到这里,看向他的右臂,果然见鞭痕之处,有一块薄如绢丝的皮块,被鞭子抽了下来,还挂在胳膊上。
方才凌静姝心中充满怨气,此时听了他的遭遇,心中不由的替他难过,想他一个养优处尊、知书达理的富家公子,忽然沦落成了官奴,受人欺辱,其中的辛酸苦难该怎样忍受。再看到自己加诸在他身上的鞭痕,只觉格外刺眼。
她不知不觉的伸手轻轻的抚摸着他的伤口,问道:“还疼吗?”
心中后悔莫及,却不知该如何开口道歉。见他的青袍还散落在地上,便拾了起来,给他披在在肩上,替他遮住了身子。
兰伶一只手紧紧的抓住了袍子,眼中潮热,凌静姝的这一点温柔竟让他冰冷的心中升起一阵暖意。
只听凌静姝又道:“你母亲做商行行首时,声望甚高,后来遭难,并非她的过错,也是因为国运不济,受了牵连,待我回去再翻看一下过去的卷宗,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整理一下。”
兰伶听了这话,猛地抬起头来,明亮的眸子看着凌静姝,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话来,忽然跪直了身子,重重的磕下头去,凌静姝连忙扶住了他,他方紧紧的抓住了凌静姝的胳膊说道:“若是王爷能替我母平反昭雪,我。。。我。。。”
他连说了两个我字,却实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她贵为王爷,卑贱如他,除了自己的身子,无以为报,可是这身体如此残破,又怎么配。
凌静姝见他如此,心中没来由的疼痛不已,一时不知怎样安慰,只好说道:“你不必谢我,这原是你母亲该得的,若是她不是真的冤屈,我也不会去管,也管不了,你说是不是。我想经过今晚之事,我想那老鸨怕惹是非,也不会让你再太过招摇。你权且先在这里再忍耐些时日,等我的消息。”
兰伶听了她的话,唇边又现出几许苦意,心想原来你讨厌我是嫌我太过招摇,却不知我因为不愿做这样的事情,受过多少折磨。多少次我想到死,可是想着爹娘,想着姐妹亲人,自己死了容易,却怕牵连了他们,人生在世,为什么要有这么的牵挂啊。”
他心中自伤悲戚,却极力忍耐,不想流露出来。
凌静姝见兰伶低着头咬住嘴唇,身子在微微颤抖,似有无尽的苦涩无从发泄,心中疼惜不已,很想把他紧紧抱在怀里。
从见到他的那一刻起,她就有一种预感,虽然她拼命的克制自己,但是一切似乎都无可改变,曾经她遇到那个人,第一面便爱上了他,并一意孤行的想要去拯救他,这一次她不想再做他的恩人,可是为什么结果还是她要去救他?
不,她一定不要让所有的一切重新来过,凌静姝紧紧的握住了拳头,阻止了自己的冲动,站起身来,离开了逍遥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