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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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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解忧身兼多职,只累得是花容憔悴玉神萎靡,小宁子见她双眼昏花反应迟钝,便偷偷拿了保险合同想骗她签,谁知一不留神被师傅逮个正着,当即罚下厨房劈柴烧火,好在飞鱼门什么样的毒药没见过,却也不怕她暗下毒手陡起杀心.
这一日终到大戏开演.
解忧迎了师祖落座,自己也坐到师祖身后,想想又悄悄把椅子拉得近些,小声跟老狐狸嘀咕,"师祖,说好了,您可得罩着我."
"怕什么!"老狐狸很少见这丫头害怕,心中幸灾乐祸地偷笑.
"师祖......"解忧小妮子觉得师祖的表情很奸诈,"俗话说得好,海天儿急了还咬人呢,您别看如蓝师姐平时贤良淑德,保不齐炸了毛,来个鱼不死网先破,血刃当场什么的......"
"咄!"老狐狸瞪她一眼,"师祖在这是当摆设的?地再大,还能反过天去不成!"
"就是就是,"解忧陪笑,心说就等这句呢!"就说师祖您威风八面不坏金身文成武德寿与天齐......"
老狐狸听着有点耳熟,想起出处,登时正色道,"丫头,咱可是好门好户清白鱼塘,休要学那邪教言语,最近风声正紧,千万别误导政府阿!"
"......"解忧无语,心想这话俺都说了十年了,除了您谁也没误导过,一眼看到如蓝姗姗走来,忙满脸笑容地站起招呼,"如蓝师姐!"
如蓝哪知道这笑容大有文章,便也笑道,"解忧师妹,你的戏我可是要看的."
解忧想今个哪是看我的戏,却是要看师姐你的好戏!嘿嘿......收起啥啥尾巴,殷勤地把如蓝拉到师祖另一侧的座位,有师祖挡在中间,是既远离炸弹又方便了望,好地形,好地形.
如蓝见紧挨着师祖,如何肯坐,忙推辞道,"徒孙如蓝,怎敢僭越,还是请师父坐在师祖身边."
老狐狸知道今日座次是解忧有意安排,便笑道,"我与他们处了几日,却是相看两厌,只管叫他们后面坐去,有戏看就不错了.你且坐下,不要拘礼."
如蓝只得落座,却听得台上叮咚一声,幕后有人叫道,"试音,试音,1234.....咦,没声?"停顿一下,"原来是坏的,太好了......"开始放声唱,"我是一只小蜜蜂,勤劳的小蜜蜂,我的师父是大马蜂,凶残的大马蜂,师姐是只笨蝴蝶,笨阿笨阿笨蝴蝶,只有我是小蜜蜂,可爱的小蜜蜂......"正是林紫宁.
解忧听得脸色发白,刚想冲上去,却见一道青光嗖地掠进幕后,原来是檀洒然抢先了一步.
片刻,小宁子毫发无损地从幕后钻出来,朝台下一鞠躬,面无表情地说,"师祖,各位师伯,各位师姐师兄,我师父――不,我在此郑重作出声明,有关我是蜜蜂的传言均不属实,另外我的师父也不是大马――哎哟!"连忙改口,"另外关于我师父和我师姐的属性推测也是缺乏根据的无稽之谈,特此说明,请各位不要听信谣言,听信的话也不再是我的错......"话没说完又被拽回幕后去了.
解忧舒了口气,转过身笑容可掬地对大家说,"小宁子为了娱乐大家,作出了很大的牺牲,请大家为小宁子的表演和精神鼓掌!!!同时请欢迎我们的男女主角出场!!!"
众人忍俊不禁,连忙大力鼓掌.
只见大幕徐徐拉开,天边一钩新月,地上一座画楼.画楼之上,伊荔瑟身着白色纱衣(睡衣 ?反正区别也不大......),翩然而立,如妖如仙,如梦如幻,她慢慢侧过脸,轻启朱唇,无限惆怅地吐出一句话,"罗密欧,哦,你为什么是罗密欧?"
很多年后,有个叫莎士比亚的老头也用了同样的段子,并成为千古不朽的经典......
"因为我姓罗名密欧,"英俊的英俊挺胸阔步从幕后走出――(一个特写),"所以我是罗密欧――"
"罗密欧,还萝卜头呢!"伊荔瑟按捺呕吐的冲动,作出柔情深种的模样,"告诉我,你怎么会到这儿来,为什么到这儿来?花园的墙这么高,除了狗,都是进不来的,要是我家里的人瞧见你在这儿,他们一定不让你活命。"
"我借着爱的轻翼飞过园墙,因为砖石的墙垣不能阻隔爱情;爱情的力量所能够做到的事,它都会冒险尝试,我不怕你家里人,也不怕你家的狼狗,早在我进来之前,它就已经失去了知觉."
"可怜的阿黄......"伊荔瑟低声说,转过头去,不叫英俊看见自己,"然而与你相比,一条狗又算得了什么,虽然它比你高尚,并且有可爱的尖牙......"
"美人阿,"英俊单腿跪下,摆个酷酷的造型,"请相信我的人品――"
活道具小宁子走过场,高举牌子,上书:"版主说了,我的人品没问题".
"也请相信我对你的爱意,凭着这一轮皎洁的月亮,我发誓——"
"啊!不要指着月亮起誓,它是变化无常的,每个月都有盈亏圆缺;你要是指着它起誓,也许你的爱情也会像它一样无常,"伊荔瑟忽然想起那个夜晚,他说,"我心如月,难料阴晴"――
"那么我指着什么起誓呢?"――台上,我可以甜言蜜语山盟海誓,台下,我却不愿骗你一分一毫.
"不用起誓吧,"伊荔瑟打开扇子,只露出一对宝石般的眼睛,"或者要是你愿意的话,就凭着《魔戒》里的viggo哥哥起誓,那是我所崇拜的偶像,我一定会相信你的。"
呸呸,这女人竟然喜欢生番!英俊大惊失色,忽地想起伊荔瑟蓝绿眼睛,分明就是生番,不禁泄气――我竟然喜欢生番!气馁地继续念台词,"美丽的意中人,我以viggo那总也洗不干净的――不,饱经沧桑的老脸发誓,我的慷慨像海一样浩渺,我的爱情也像海一样深沉;你花的越多,我越是富有,因为这两者都是没有穷尽的。如果我违背了我的誓言,就让我(把他的黑脸)千刀万剐烹炸炖炒."
伊荔瑟感动得眼泪盈眶,"多好的人――多大的牺牲――亲爱的,我决定把我的整个命运交托给你,把你当作我的仆人,吃你的,喝你的,用你的,花你的,一直到天涯海角――"
真好骗――这剧本一定是测试版,难度太低,不够刺激,英俊把手伸出来,"阿,我的公主,请跳到我的怀里,别在乎会压断我的肋骨,要知道,上次我去野生动物园,已经投了大型雌性猫科动物蓄意伤害险."
伊荔瑟翻个有技巧的白眼,撩起裙子,轻轻一旋,飞下来,落在英俊的怀里,偷偷踩一脚,"罗密欧!"
英俊忍痛,"我的爱!"
伊荔瑟娇羞地看住英俊,突然把他推倒,"我记不起为什么要嫁你了。"
英俊爬起,掸掸尘土,"让我站在这儿,等你记起了告诉我。"
伊荔瑟抛个媚眼,柔声道,"你这样站在我的面前,我一心想着要定vivian wang的婚纱,一定永远记不起来了。"
英俊,"那么我就永远等在这儿,让你永远记不起来(vivian 的婚纱),忘记除了这里以外还有什么家。"
两人脉脉对视,大幕渐合,上半场"夜奔"终.
......
"这丫头编派的果然有趣!"老狐狸故意把重音放在"这丫头"几个字上,"瞧你如蓝师姐看的多入神!"
解忧皮笑肉不笑地大声说给如蓝听,"哪里哪里,全靠师祖的精神指导和物质支持!"哼哼!想撇清,没门!师祖就是用来垫背的!
如蓝微微笑着,取过茶盏浅啜一口,似乎带点恍惚.
有所思,神往之,这么痛的恨,必然有过那么甜的爱吧――解忧凝视她――有时记忆力太好,真不是什么幸运的事—-
下半场开始。
噼哩啪啦的场景如狂风暴雨而来,以艺术的手法突出表现了男女主角的幸福生活。
其间小宁子得以多次上场,成功扮演了看热闹的路人甲,插标卖身的村女,卖风车的大婶、调戏女主角的地痞和男主角家门前的大槐树,鉴于她在剧中有多次形象上的突破,以及对人物性格进行了生动细致的刻画,可靠人士称,她极有希望角逐今年的奥斯卡最佳女配、男配and道具三项大奖。
老狐狸事不关己,只落个轻松,自顾自瞧戏,方取过茶盏,却见台上有人转了出来,定睛一看,不禁大乐,“这不是老五么?”
小宁子才卸了妆,或者换一种比较浅显易懂的说法,刚摘下了满身槐树叶子,正要落座,听得兴高采烈地凑上前去,“就是就是,师祖您看,我师父乌眉凤眼,面白无须,道貌岸然,喜怒无常,最适合出演这种封建势力的化身,棒打鸳鸯的卫道士了……”
“哦?果真?”老狐狸饶有兴味地瞟一瞟身后,“丫头,你说呢?”
“阿?”解忧正留心着如蓝神色,听得师祖出言相唤,却是一愣。
“师姐你好会装……是就是,不是就是不是,还兴说‘阿’?”小宁子撇嘴,低声又嘟囔,“色令智昏,果然不错的……”
解忧气结,碍着众人的面,又不好拿她如何,只狠狠瞪了一眼,手底一横,做个“杀无赦”的招势,却只叫小宁子一个人瞧见。
小宁子吐吐舌头,扯住老狐狸袖子摇晃,“师祖,师姐她瞪我,我冷~~~”
老狐狸最喜欢坐山观虎斗,笑着拍拍小宁子,“冷阿?冷就多穿点。”
解忧懒得看这一老一小撒娇发神经,回过头去只观察如蓝。
台上檀洒然扮的女主角他爹,正痛心疾首铿锵有力地怒斥便宜女婿,“我家娇女,自幼如珠似宝,只做那琴棋书画诗酒花的风雅事,如今跟了你,却要吃糠咽菜,开门便是柴米油盐酱醋茶。你只道疼她爱她,又能为她做什么?”
伪女婿英俊作冷汗涔涔状,心里想我冤不冤哪?
檀洒然继续苦口婆心,“她与你一处,只因了女孩家心性,贪着新奇,长久下去,贫贱夫妻百事哀,你们又岂得善终?若真为她好,莫过早早放手,断了各自的念想!”别说,这老小子看着还真有当封建家长的潜力。
但见如蓝凝视台上,眼神关注,眉头微蹙,秀丽面容,却是一番黯然模样,她是懂得了吧,可过了这许多年,即使懂了,又能如何?怕只是:忍将两忘烟水里,一片伤心画不成!
为了她好,他只能让她离开,为了让她离开,只能让她恨,让她失望。年轻的他与她,以为什么都可以过去,什么都可以忘记,然而,在缓缓流逝的光阴里,他们渐渐发现,那样的爱,和那样的爱人,倾韶华如水,终不得释怀。
大幕拉合起来。
有声音,从那幕后传来,悠长深绵,犹如来自极远的过去。
“曾经有一份真诚的爱情放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等我失去的时候我才后悔莫及,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虚掷了如许年头,我终于明白,爱一个人,给她的,应该是她期望的,而不是她需要的。”
小宁子只感动得热泪盈眶,一面拭泪一面抽噎,“说得…..恩……多好,NND,活了十……几年了,从来没人……跟我......跟我说过这样的话…..”
解忧顾不上瞪她,只紧张地盯着如蓝,生怕一个眼错,那谁谁就来取自个的项上人头.
而如蓝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无嗔,无喜,周遭的话音、笑声、小宁子的感动、红尘的喧嚷,都与她无关.
――让人想起:在深夜里,一弯残月,人们都睡去了,可花还开着,灿烂地寂寞地开着.
对于过去,谁都没法说要铭刻,或者忘记,因为,那根本由不得自己.
大幕此时拉开,台中央,有人站起来,拂地长衫,海底般深蓝,浑无图案,清逸齐整面容,然额头嘴角纹路可见。
――故山一别光阴改,天涯思君不可忘.
却见如蓝神色一变,倏地站起,转身遽然而去.
解忧暗叫不好,意欲追上,却被老狐狸拦住,"一会再去,且让她静一静."解忧点点头不再多话,心中难免惴惴,这回――可做对了吗?
如蓝坐在湖边大石之上,那澄明湖水,折了傍晚日头,凉而亮的反光,打在她青色衫子上,也似颤颤流波.
解忧轻轻停了脚,嗫嚅着唤一声"如蓝师姐",像做错了事的孩子.
如蓝转过头,伸手把发鬓理了一理,嫣然一笑,"小飞鱼,这出戏演得好哇."
解忧心想完蛋了,早知道背捆树枝来,也显得比较有诚意,只得低头小声道,"对不起,如蓝师姐."
"傻师妹,"如蓝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我不怪你,我是感谢你."
"?"解忧抬起头.
"――他以为让我走,我便会幸福,我以为他负了我,所以要恨他,"如蓝望着那镜一般的湖面,神色平静,带一点疲倦,"原来自己的眼睛看自己,总是盲的."
解忧唏嘘,心念一转,如蓝如此豁达通透,怕是不只因这一出戏吧,忍不住看了如蓝,"师姐,你早猜到了?"
"......"如蓝看着她,微微笑容,"岁月那么长,那么乏味,总得恨一个人,好让自己不会麻木,又不能恨自己,就只得恨他."
"海前辈还在前院,要不要......"
如蓝摇摇头,"过去休思,未来莫想,随缘随分,柔弱和光,"却是四句佛偈,想想又笑了,
"况且成了亲家,少不得见面的."
解忧听得不禁欢呼,抱住如蓝撒娇,"师姐你最好最好了!我这就去告诉天儿!"
如蓝看着她高兴的样子,心中怜惜感叹,"小解忧,你只顾着解他人心结,自己又如何是好呢?"
"......"解忧默然,忽地仰起脸,晚霞在额头闪烁,仿佛串串璎珞,"――自己的眼睛看自己,总是盲的."
离开飞鱼塘那日,天气阴霾,欲雨未雨,非常不适合离别,或者,根本没有什么天气,是适合离别的.
海澄早就离去,如蓝带着海天儿,准备回府与霹雳重聚.
送走婆媳二人,解忧等人各自上马.
英俊得了三师伯开恩,命他护送伊荔瑟回波斯,想到一路自可亲近芳泽,不禁喜形于色兴致高昂,只与众人絮絮话别.伊荔瑟心中疙瘩,见他还在一旁罗嗦,没好气地大喊一声,"喂!走不走!"说着一夹马腹,已窜了出去.
小宁子见状鬼笑,把手合成喇叭状,"三师姐!波斯在西面!"回头看着解忧嘻嘻,"师姐,原来三师姐和你一样,也是个路痴阿!"
英俊却只看住伊荔瑟背影,无限陶醉地说,"多好,连缺陷美都有了――"拍一记马臀,飞一般地追上去.
解忧小宁子相视一笑,向师祖告别,"徒孙就此别过,师祖保重!"
"别担心!有我呢,"老狐狸身旁的泼墨接过话头,容光焕发,"师傅,您看我多孝顺,特地留下来伺候您."
伺候我?塞外一去十年,要靠你伺候,我早成化石了!老狐狸从鼻子里哼一声.老二老四都赖着不走,借口承欢膝下,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有异性没人性......
解忧点点头,一抱拳,"有劳师伯,后会有期!"一甩马鞭径自离去.她知道,前方,还有很多陌生的人,和很多崭新的事,等待着自己.
"师姐!等等我!"小宁子追上来,"咱们不和师傅告别了吗?"
解忧没有回答,烈烈风中,她听见心底的声音,"原谅我不辞而别,因为,我从未学会,如何与你说再见."
(fin,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