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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第 99 章 ...

  •   秦好转过街角,有些无力的扶着红墙靠住,摸索着拔下头上簪子,凝神看了半晌,重重摔下。
      上好的白玉簪子瞬间碎了一地。
      云归骇了一大跳,连忙蹲下去捡玉粒子:“小姐?这是怎么了?这可是姑爷留下的最后的东西了!”
      秦好咬着嘴唇:“茉莉说得没错……我根本不配……”根本不配说喜欢他!
      有些痛楚避之不及,又避无可避。
      陌生的南姜,有着陌生的街道,陌生的人群。
      秦好一步步行走着,满心的空洞与悲凉。
      喧嚣的城市街道,小贩忘情呼唤招徕生意,过往行人神色匆匆,竟然不知何去何从。
      “喂!你怎么走路的?会不会小心些?”
      大约太过茫然失落,她不小心碰到了街上摊贩的摊子。
      云归一边扶着摊子一边道歉赔礼,那人却不依不饶:“好人家的女儿谁像你们似的出来抛头露面,还撞人家摊子?嗯……啊?!瞧这衣衫艳丽得……”
      秦好脑袋乱乱的,什么话也不想说,垂着头听那摊贩一句又一句的念叨。
      “女人就应该在家相夫教子,出来露面的……”
      “不是窑姐儿就是……”
      一句又一句。
      围观的人也指指点点,好像秦好当真犯了什么了不得的大错。
      “呵。”有人冷笑一声,漫步而出,走到秦好身边,随意搭肩。
      她轻佻般笑道:“老板,你不就是想要钱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呢?”
      那小贩涨红了脸:“我呸!”
      “当真不要?”这女子牵起秦好的衣边,嫩绿的云锦衣边上绣着密密麻麻的蔷薇花纹,“她这一件衣服,就能顶你一年收入,你当真不要她赔钱?”
      秦好的脑袋慢慢回复清明。
      “我……我……”
      云归拿出钱袋。
      老板改了口:“她撞了我的摊子,本来就该赔钱!”
      那女子挽袖抱臂,讥讽道:“看,还不就是想讹钱嘛。她撞了你的摊儿,是该赔钱没错,可你念叨什么劲呢?咱们欢场女子哪一点儿招惹你了让你喋喋不休的念叨半天?不过是因为你无福消受,你若是有了钱,你还骂我们么?你享受都来不及咧!”
      那女子掩口笑道,话虽然粗俗,却叫人反驳不得。
      那小摊贩被堵得瞠目结舌,恼羞成怒竟然想冲上来打她。
      秦好眼疾手快,将那女子挡在身后。
      云归更快,一个箭步在前将那摊贩推后了好几步。
      秦好立眉斥道:“怎么?讹诈不成还要打人?”
      小贩摔个趔趄,怒道:“那咱们就官府见!!”
      秦好微微挑眉:“你确定?你不过见我没乘马车没带随从以为我是寻常富贵人家而已,但你当真就如此确定?倘若你猜错了那可就不是善了这般容易了。”
      小贩的腿肚子转了筋:“天子脚下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其实他也不肯定,方才那欢场女人说她一件衣服便能顶他一年收入,寻常商家女当真能有如此阔气?
      方才一直相帮秦好的女子探头掩唇笑道:“在这望京城里,竟然还当真有人相信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她似乎觉得非常好笑,呵呵不停的笑起来。
      她越笑,场面就越冷。
      等她笑完停下来,规劝小贩道:“我若是你,就拿了赔款的银子好生了了得了。望京城中,天子脚下,不是你这样的平头百姓能翻浪的地方。”
      两人连哄带骗,哄得小贩接了几钱银子了了此事,秦好舒口气,她虽然不惧事,但多一事自然不如少一事来得妙。
      她向方才相帮的女子诚心谢道:“多谢这位姐姐相帮,还没请教芳名?”
      那女子挽袖正色:“不必客气,不过举手之劳,花名娇容。”
      秦好报上姓名,又拿过银子要谢她,娇容连连推辞。
      秦好只能收回,客气道:“倘若日后有秦好帮得上忙的地方,请娇容姐姐一定开口,秦好能帮上的一定帮。”
      娇容定定的看着她,眯着眼睛笑了:“眼下就有这么一件事。”
      秦好微微动了动眉毛。
      娇容立刻解释道:“我倒不是为了目的才特意接近你……”她跺跺脚,哎呀一声,“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了,总之是人命关天的事,要不,你随我看看去吧?”
      秦好稍加思索就点了点头。
      娇容松口气,一面领着她往前去:“我是前面秦淮河边烟雨巷拾花楼的女子。”
      拾花楼,初到秦淮见到的那场精彩的莲花舞就正是拾花楼的招牌。
      娇容忧愁道:“咱们楼里的头牌叫苏眠柳……”
      是她,那夜的舞者。
      “她是楼里的清倌儿,原有贵人罩着,日子当过得舒坦才对,可前些日子她出门去,却是叫人弄得遍体鳞伤的送回来的。”娇容到底没露多少口风,“然后就病了,一直到现在都是个病殃殃的样子,妈妈把十里八乡京城里叫得上名号的大夫都叫来看过了,可还是没法子,眼见着人都要没了,没办法,听说颜夫人这些日子住在望京,妈妈就叫我去碰碰运气。”
      娇容避过连吃了好几天闭门羹的事不谈,说道:“就在门口瞧见你和颜夫人那滴水不漏的丫鬟说了半天话,许是认得的,便想着怎么求你帮个忙……”
      “就是这样了。”娇容摊手,诚恳道,“当真是为了救人,没有别的目的。”
      秦好不置可否的嗯一声。
      娇容从她脸上瞧不出端倪,也有些急。
      刚走进拾花楼,眼见着娇容带了人回来,四下里各个角落的姑娘们都凑了上来,叽叽喳喳七嘴八舌。
      “怎么不是颜夫人?”
      “你还没请来颜夫人啊?”
      “这是谁?”
      “苏眠柳都快不行了……”
      吵得秦好耳朵眼儿疼。
      娇容斥一声:“别吵,这是颜夫人身边儿的人。”
      娇容带着秦好去看苏眠柳,叽叽喳喳的姑娘们老实跟在后面。
      秦好淡淡道:“你们之间感情倒是好。”
      娇容一摆手:“好什么呀!要不是那莲花舞就苏眠柳一个人跳得动,她一病咱们都得一道跟着喝西北风的话,谁喜欢她那个又臭又硬的脾气呀!”
      秦好知道她未必肯说实话,也没有再多说。
      敲敲三楼上一房间的门,一年纪不轻的女子打开了房门,娇容对她禀告道:“江妈妈,这是颜夫人身边的人,我请她来看看的。”
      秦好看她衣饰富贵,娇容对她毕恭毕敬想必是楼里得势的老人,便客气的行了礼。
      江妈妈客气的回礼:“怎么受得姑娘的礼,原就该我们好好谢谢姑娘肯来瞧瞧的。”
      秦好诧异,这位妈妈好生客气,倒不像是秦淮河上做卖笑买卖的人。
      几步之间,就来到床前。
      江妈妈退开几步,秦好上前些。
      无声无息的美人安静的躺在床上,额角青紫,嘴角亦有淤青不散。揭开被子,四肢手臂内侧,深深指痕,化作几点重重的淤痕,连皮也蹭掉。
      不难想象她遇见了什么事。
      伸手探了探她的呼吸,平稳缓慢。秦好沉吟片刻,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娇容看一眼江妈妈,江妈妈点点头,娇容才道:“前日里晚上。”
      正是秦好与小哥夜游秦淮遇见她的那一日,没想到当夜里这风华绝代的女子就遭了横祸。
      秦好的手指在床沿轻轻敲了敲:“京城里的大夫都请来看过了么?”
      江妈妈点头:“楼里熟悉的大夫来看过了伤,说是无碍,可是这人却怎么也不醒来。可外面的大夫……”
      秦好了然,这样的伤势的确不能叫外面的大夫看了去。
      “可有报官?”秦好话一出口便知道自己问了多余的话,她不由无奈的笑笑,“若是报官有用,你们也定然不会在此束手无策了。”
      在场的人无不低头沉默。
      秦好伸手握住苏眠柳有些冰凉的手,回首对江妈妈颔颔首:“老实说,我与颜夫人也并不是特别熟悉,并不能请来她。”
      江妈妈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我也并不精通医道。”
      娇容也异常失望。
      “可是苏姑娘的病,或许我能想一想办法。”话锋一转。
      江妈妈沉思片刻,点点头:“姑娘的法子不妨一试。”
      秦好点点头,令江妈妈等人出去。
      秦好立起身来,环视房间。
      四周摆设清新淡雅,简洁雅致。房中有兰麝香气,书桌上零散的摆着些字画书籍,秦好随手翻翻竟然也有颜夫人所著的书。
      “我瞧姑娘帐中有银香薰球,书桌上有松山磨,房中香气也似乎并非凡品,便知姑娘知书达礼,必定富贵人家出身。”秦好淡淡道,也不知是在对谁说话。
      “可如此出身却沦落风尘,以舞技谋生,虽有贵人相护暂得安宁却也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秦好阖目,“伤害姑娘的人权势也不在庇佑姑娘的贵人之下。”
      “这必定是一笔无法讨回的债,所以姑娘你愤懑不平,气结于心,可是又有什么用呢?苏姑娘也不过是依附他人的藤萝,终究没有自己的骨架啊。”
      苏眠柳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秦好微微一笑,打开床畔的窗户,扯开床边纱幔,让阳光透进房间:“如果我是苏姑娘,谁伤害我,我就要以百倍千倍还之,伤害过我的人,一个也跑不掉,通通都得尝一遍我受过的苦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权势滔天又怎么样?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总有拉他下马的办法。而不巧……”
      唇角勾起邪佞的笑容:“我现在就有这么一个办法……”
      秦好打开房门,江妈妈和娇容连忙进门,苏眠柳果然已经醒来。
      娇容搀着她给她喂水,江妈妈复杂难言的打量着秦好:“没想到姑娘竟然是妙手华佗在世……”
      秦好摇摇头:“不过是赶了巧儿了。”她颔首对苏眠柳笑笑:“苏姑娘,你的病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好好休息,让江妈妈熬一些活血化淤的药,我便告辞了,改日会再来看你的。”
      苏眠柳垂着眼睛,轻轻“嗯”一声,至始至终没有看秦好一眼。
      江妈妈送秦好出门,伸手拿出一些银票:“出来得匆忙,也没备什么礼物,这些银两还请姑娘收下,不要嫌少。”
      秦好推回,温声谢绝:“江妈妈,您看我像是缺银子的人么?”
      江妈妈目光如炬,自然能看出她周身打扮是富贵人家的女子,只是没料她如此坦白。
      江妈妈顿时有些为难。
      秦好坦然道:“我同娇容去,自然不是为了钱。其实我见过苏姑娘一面,不过仅仅惊鸿一瞥,便深深被苏姑娘的仪态风姿所打动,决不愿这样一位美人就这样香消玉殒。所以江妈妈可别为难怎么谢我了,倒不如多多告诉我些苏姑娘的事呢。”
      江妈妈舒口气,摇了摇头笑道:“姑娘也莫欺我老婆子了。”到底欺她什么,她也没有说破,只是叹了口气,“我只能告诉姑娘的是,苏姑娘是我一位旧友之女,原本也是金枝玉叶的身子,却因着些缘由无奈沦落风尘。原本以为有我护着,有贵人照拂着,总该让她平安无忧……”
      “可是望京就好像一出深水泥潭……人在其中焉有完好之理?”秦好淡淡接口,“江妈妈不容易,我便不难为江妈妈了。”
      两人分别。
      秦好看着江氏的背影。能够在秦淮河畔开一间秦楼楚馆的都绝不会是简单的人,江氏背后必定另有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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