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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第 117 章 ...

  •   秦良点了点头,看向颜三九,颜三九显然神游天外,而程颂虽然面色黑得不像话,却还是同意了。既然主宾和宴请人都没有意见,旁人当然也不好多话。
      秦良笑道:“我一介商人不通诗文,就以前人名句开场吧。”
      “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牛郎织女星。”他想了想,吟出此句,抬手请颜三九行下令。
      颜三九虽然神游物外,才思却不逊人前:“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随手抬一抬,指向一旁的陈姓公子。
      陈姓公子示意一旁的游女投壶,游女娇笑着掷而未中,他哈哈大笑道:“看来本公子与酒有缘啊。”
      游女谈笑着斟酒喂他饮了,陈公子问游女:“你想指谁接下文?”
      游女不敢指二位主宾,虚虚指向对面的陆景秦好一桌。
      秦好回身问陆景:“陆公子可有下对?”
      两人距离很近,陆景只闻馨香满盈鼻前,涨红了脸,结结巴巴道:“有……有的……”方才颜相吟出后他就一直在思索下文。
      “流年莫虚掷,华发不相容。”
      颜三九抬手拍拍掌:“好对。”高看了这书生一眼。
      陆景眼前一亮。
      秦好歪了歪脑袋:“似乎就只有程大人与另一位公子未参与了,那程大人请吧。”
      程颂二话不说就饮了一杯下肚,另一位陪客的公子也没能对出来,容字本来就不好对下句。
      秦良打着圆场邀着陈姓公子旁边的人开了新句,话茬儿再次落到陆景一桌,陆景稍思索片刻对出下文,秦好又将话头抛给了程颂。
      程颂再饮。
      “呃……”秦良有些无奈,程颂可不是会被一两句酒令给难倒的人。颜三九微微抬眼,满心了然。
      对面姓陈的有些看不过去:“未读十卷书,信口出雌黄。请陆公子接令。”这是讥讽秦好胸无点墨还借机生事。
      陆景脸上有些发红,不知是被羞的还是被气的,结舌愕然了半晌,大概没见过这般直接以诗相讥的人。
      “黄口小儿口无凭,莫向街头乱碗鸣。”秦好笑吟吟以筷击碗,讽刺姓陈的黄口小儿口无遮拦蹭吃蹭喝活似乞儿。
      姓陈的大怒:“鸣莺夜不归,枕臂谁能知?”这是讥讽游女夜莺夜夜同不同的人酣睡,连枕的是何人的臂膀都不知晓。
      行酒令到这个份上已经很难看了。
      程颂几乎捏碎了酒盏,正欲结束这场闹剧,却听秦好起身曼吟:“知君心似月,妾心却如铁。无以投怀报,唯有今朝醉。陈大人,对不住了。”说完还冲着姓陈的眨了眨眼睛。
      “噗嗤。”陆景忍不住笑出了声。
      姓陈的怒火冲天,眼睛里几乎都要冒出火来。
      “好好,你又顽皮了。”一直歪着身子,神情不醉不醒,好似神游物外,没有半分笑容的颜三九坐正了身子。
      秦好略微愕然。
      “给大家正式介绍一下,这是本相家姐的女儿,也是秦良的幼妹,秦好。方才她是同大家特意来玩闹的。”
      丞相大人发了话,秦好眯了眯眼睛,客客气气的同在场的人见礼。
      秦良抹了一把汗,连忙道:“对对,这是我家小妹,同大家特意玩闹来着。”
      姓陈的见颜三九出面调停,不得不忍气吞声,犹自悻悻然:“既然是相爷的侄女,那就算了……若是歌姬游女……”
      秦好眯了眯眼睛。
      陆景倒是真心实意的拱了拱手:“秦小姐当真是才思敏捷,在下佩服。”
      秦好亦真心实意回礼:“哪里,陆公子才是不愧才子之名,好好不过几句泼妇胡骂,远不及陆公子真材实料。”
      陆景呐呐的红了脸。
      程颂轻哼了一声。
      颜三九总算绽出今晚的第一个笑容,注视着秦好:“好好,我瞧你一直将酒令抛向程颂程大人,莫不是心中属意于他?既是如此,我便将你许配于程大人如何?”
      秦好几乎腾身而起,瞪着颜三九:“小舅舅……”
      颜三九不管不顾,自说自话:“这位程大人现在可是右相蔺大人身边最受瞩目的红人……”
      “我不。”秦好决然道。
      “又饱读诗书,学富五车……”
      “我不……”
      “有房有车,父母双亡,你嫁过去就是当家主母,轻松自在……”
      “我不!!”
      “更重要是至今未娶,孑然一身,连侍妾通房都没有……”
      “我不啊!!!”秦好的声音已经带了哭音。
      颜三九说一句,程颂喝一杯,转眼已是一壶酒下肚,还是香浓煞人的十八里香。
      旁边的陆景虽然见这一幕极为尴尬,但见秦好已经逼近崩溃,咬咬牙开口劝道:“丞相大人,秦小姐她并不愿意,您何苦……”
      颜三九森然打断:“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吗?”口气之冷厉,令陆景心中一寒。
      “我不!他有那么好,你自己去嫁!!”秦好抹去眼泪,往外跑去。
      秦良原本一直低着头听这舅甥二人争执,见秦好跑出去,才急向颜三九示意追了出去。
      颜三九神色平静如昔,自斟自酌自饮,不觉半分尴尬,但旁人早已如坐针毡。
      陆景同同伴鼓起勇气提出告辞,颜三九不置可否,程颂温和笑笑放他们离去了。陆景再三犹豫,不顾同伴一直拉扯着自己的衣袖,仍旧劝解道:“相爷,强扭的瓜不甜,倘若秦小姐一心不同意,您也别逼迫她了……您也不希望亲没结成,倒是结了愁怨吧……”
      颜三九抬起眼皮,冷冰冰的神色:“滚。”
      骇得陆景的同伴连滚带爬的拉着他走了,饶是陆景白着脸想再说什
      么也来不及了。
      颜三九显然心绪不畅,旁人都离去后,冷冷对程颂:“你还不去追?”
      程颂虽然心里着急,但也不能放下颜三九一个人在此独饮,他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颜三九从鼻孔里哼出一声,冷漠道:“我方才说的话,并不是为你。”
      程颂表情很无奈。颜三九是颜夫人亲弟弟,与父亲秦瑄也算是世交,但据说他并不喜欢姐姐的这个夫婿,毕竟他比姐姐颜十八整整大了十多岁,又是再娶,连带着对秦瑄的几个儿子都没什么好脸色。
      “秦福不会同意,颜夫人更不会同意。”程颂摇了摇头。
      “你是程颂。”颜三九强调,“与其让她嫁给萧放,还不如你,至少你应当会一心一意。”
      程颂的内心满是复杂难言,他是程颂没错。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只要你有这样的决心,我便不顾一切助你。”颜三九俊俏精致的脸颊在月光下显得灰暗落寞,不知他到底为了何事而伤心。

      “小哥怎么邀了这些人吃酒?”秦好有些委屈责问道。
      秦良也满是无语,不知道怎么会撞到妹妹:“那位姓陈的公子原是晋昌公主额驸,父亲是南扬州太守,资生堂不是要开到南扬去吗?我便想着宴请他为日后行个方便,谁料……”谁料秦好上来便大喇喇开罪了人家。
      秦好哼一声:“如此看低轻贱女子之人也无甚可结交的。”
      “另两位青年是我这些日子交好的才俊,我带来给舅舅看一看,不知怎么程大人和舅舅一起来了……”
      秦好的声音带了哭腔:“你还提……”
      秦良手忙脚乱慌张失措:“好好好我不提,小妹别哭!”
      秦好轻轻抽噎了两声,心里又是慌乱又是害怕,还不知怎的心砰砰乱跳,都快跳出胸膛,她捂住了脸泣道:“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秦良不懂得她的感受,只是觉得有些新鲜:“我看小妹满面通红,莫不是羞涩了吧?”
      秦好茫然无措。
      秦良倚靠在栏杆上:“照理说你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熟悉,小妹何至于如此抗拒?”
      秦好低头道:“你不明白的。”
      秦良慨然叹道:“我是不明白。但倘若我有这么一个人从我出生起便无私的照顾着我,我……”
      秦好打断:“你不是有吗?小舅舅不是从你一出生起就在照顾着你的么?”
      秦良愕然:“他可是男的……”
      “男的又怎样……萧放不也写过‘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给他么……”秦好嘟囔。
      秦良暴起敲她的脑袋:“那是萧放不是我!还说呢!上次给你偷了那东西出来回去被小舅舅罚跪了一整晚!”
      秦良这几打岔,令秦好心情显然好了许多,烦恼抛之脑后。
      秦良还要回去收拾了烂摊子,虽然有些不放心,但秦好一再催促他,他便也无可奈何的走了,临走时一再叮嘱她路上小心。
      拾花楼临近江边,走出来便是秦淮的河边长廊,上面全是各家花楼的吊脚楼,河上灯火阑珊的画舫满江火红。秦好一个人缓缓走在木质的长廊上,云归等下人跟在后面,一路沿江顺水而下,也不知道目的地在哪。
      如果走累了,就停下。
      一处江湾处,长廊向内凹入,有小小一处缺口,石板垒砌,好像小小一处码头,三两浣衣女就着夜色也不知是在浣衣还是在玩闹,嘻嘻哈哈的很是开怀。
      秦好觉得有趣,便驻足观看。乌衣的浣衣女发辫漆黑盘在脖子上,皮肤带着健康的黝黑色,笑起来露出一排白齿,带着江南特有的钟灵毓秀。
      玩闹之时秦好躲闪不及被泼到了少许水渍,对方连连道歉,秦好摇了摇头没有过多介怀。
      “月有盈亏花有开谢,想人生最苦是离别。花谢了三春近也,月缺了中秋到也,人去了何日来也?自泸阳同你失散后,我归上京,无一日不在期待你回来找我。我每日每夜都在期待,希冀,然后失望。我常常想,我不要走太远,否则谦哥儿找不见我了。然而我等了又等,却总也等不到你,我才明白,也许逝去的永远无法追忆……”拦着栏杆扶手,秦好静静说出这番话。夜风撩起她的长发翩然飞舞空中,被浣衣女们沾湿的前襟被夜风鼓起,竟然有些寒凉,她轻微的抱了抱手臂。
      温暖盖过夜风的寒凉,如海般将她包围。带着身体温热的春衫从身后披上,他的长臂围绕过她的肩颈,温柔的为她系上衣带。耳畔是轻柔灼热的呼吸,肩颈上是男子有力的手臂,身躯温柔依偎在她身后,完全的让她笼罩在他的身躯之下。
      秦好的脸颊腾腾腾的升起一片小红云,连耳根脖子都红透,嗔怒道:“你做什么呀?”
      “别动。”程颂的声音依然温和平静无起无伏。
      秦好咬着嘴唇脸热得要烧起来。
      程颂垂首在秦好肩上,一手从她左腰际穿过,一手环绕过右肩,仔细的系着衣带。
      “我……我可以自己系……”秦好磕磕巴巴道,却完全不敢动弹,害怕一动就会离他更近。他的发梢落在赤裸的肩脖上酥酥麻麻,秦好脖子和手臂上都起了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
      “嗯。”程颂轻嗯一声,闷闷的,好似从胸腔里发出来的。
      秦好凶巴巴道:“那还不放开?”
      “嗯。”程颂的声音里带出了闷闷的笑意。
      秦好心中大呼不妙已经来不及。
      系好了衣带的手却不收回,就势整个将她往后一按在胸膛前,两人便紧密的贴在了一起。
      长臂环绕,程颂,或许该叫他秦谦,面颊微微低垂,靠在她的耳后,轻笑半声:“我不。”
      这样一个亲密的背后拥抱的姿势,令秦好整个人都恍了神。
      浣衣女们羞红着脸纷纷端起木盆跑走,长长的回廊两头都被他们的下人封锁了,杜绝不识趣的旁人来打扰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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