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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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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升了起来,如雪一般明亮的满月,丰润而又完满。皎洁的月光洒在大海上,粼粼的波光摇摆不定,无数个月亮在碎波中荡漾。另一边的天空,星辰明亮。群星缓慢而优雅的旋转,这是某种舒展的节奏,树木在风中絮絮低语。
他站在丘上,低下头,水不断的上升,淹没了他的脚面。脚面?他不觉慢慢笑开。
他的唇,轻轻的吻着海风,唇边有淡淡的笑意。双眸轻抿,尽情的感受这温心的一切,什么,都不要想。
再睁开眼睛,看见湛蓝的天空,空气清新而略带湿气,像是刚下过雨的样子。浅灰色的云在天空伸展,幻变出无可捉摸的姿影,颇为动人的情景。
他发觉自己处身于一个环抱的山谷之中,谷口敞开,一条小路延伸出去,小路上林阴森森,几点阳光倾泻下来,落在地上,甚是朦胧。
在清香遍地的栀子花丛中,有一个人的影子,在缓缓地飘浮。
影子飘得近了,停在他面前,身上的流苏散落一地,剔剔透透,以为是雨滴。
他向后一退,谨慎的瞧着影子。
影子垂首撩开月白色的盖头,露出出水芙蓉的一张素颜,那苍白的淡凉的脸不是生华是谁?不等他开口,她抬眼直直的不带任何感情的盯着他,樱唇微启:“不要靠近我。你离我远一点,你会死的,我不愿意为你伤心。我有我自己的生活。”
我有我自己的生活……我有我自己的生活……我有我自己的生活……
陈靛蓦得睁开眼睛,惊魂未定的盯着天花板,满头冷汗。
他撑着双手坐起来,小心翼翼的把手伸进被子里,触手仍然是断口的冰凉,他闭上眼睛。原来只是个梦。
做工精到的提花窗纱被夜风带起来,窗纱上的暗花妩媚窈窕,在秋白的月光里,好像不知舞到何时的天涯歌女。
陈靛回头看时间,零点一刻。秒针依旧不知疲倦的走,疲于奔命,而不知缘何?他穿上衣裳,取来假肢,湿了一块毛巾搭在颈子上。
已经三天了,每晚在同一个时刻作同一个梦,梦里生华说着相同的话。陈靛无法入睡,只好不停的做慢跑。
三天前发生的那件事谁都没有再提。黑岩一和樊天华没有死,被带进了警察局,生华被认作是自卫伤人,不负刑事责任。而陈靛,除了左肩上的那个枪伤比较重,时而疼痛,其他伤口都只是擦伤,让宋医师简单作了治疗也并无大碍。现在,甚至对他的跑步一点威胁都没有。
可是陈靛知道,有一件事正在日益蔓延着——鼻腔莫名的出血越来越频繁了。
陈靛绕着空无一人的人工湖跑,一圈、两圈、三圈……二十九圈、三十圈、三十一圈,陈靛跑着,喘息着,剧烈的心跳着,只有这样,他才能真实地感觉到自己是活着的。陈靛没有力气了,加之患有轻微哮喘,他跪倒在地,趴在地上咳嗽起来,一声接一声,每晚只有跑成这样,才会停下来。
阳弈路过对岸的草坪,看见倒在地上的陈靛,一个机灵飞奔过来。跑得太急太快,到了陈靛身边,累得喘不上气,一屁股坐了下来,眼巴巴的看着陈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陈靛只觉好笑。
稍顷。
两个人躺在湖边的草坪上,一左一右,看着月亮有一搭没一搭得聊着。
“你每天晚上都跑啊?”阳弈觉得不可思议。
陈靛看着月亮,眨了一下眼睛。“也不是,从前天开始的。”
“那干吗挑着深更半夜的跑啊?”阳弈继续不可思议。
陈靛笑:“那你倒是说说你深更半夜出来干什么?”
阳弈一窘,岔开话题。“你为什么要跑成那样才肯停下来?”
“什么样?”
“嗯……”阳弈思忖,“……筋疲力尽、无法呼吸。”
“因为那会缺氧。”陈靛静静地道。
“缺氧?”阳弈狐疑,他还是第一次听人找着缺氧。
陈靛接着说:“这里、这里都会缺氧。”他用手指了指了心脏,又指了指大脑。然后他指着大脑说:“主要是这里。”
“那会怎么样?”阳弈好奇得跳起来,看着陈靛。
陈靛看了看阳弈,笑着说:“大脑供氧不足,首先会很疲惫,然后是思考的速度会减慢很多,最重要的是,如果你的思维无法呼吸,你就会忘记很多东西,甚至是一些刻骨铭心的东西都会暂时忘掉。所以人们把我这种跑步叫做物理麻醉,不同于医疗麻醉和心理麻醉,是一种清醒的麻醉。”
阳弈皱了皱眉:“会有什么要忘记呢?”
“死亡。”陈靛脱口而出。望着那轮望舒,明天就是十五了,月亮差一点点就圆了。陈靛收敛笑容,坐起身来,也许就差那么一点点,但却是永远无法圆满。陈靛又抬头,他从未这样认真地看过月亮,就连每年的中秋都只是匆匆瞟过,看得那样认真,好像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似的。
阳弈看陈靛,看陈靛微启的嘴角和他英挺的容颜以及眼底一屡不易察觉的无奈。就像一首曲子,一首哀婉的提琴协奏。
陈靛无声的叹了口气,回头对着阳弈优雅的笑。
“听说你网球打得不错,一起打几局?”
阳弈一愣:“现在?”
陈靛站起来向球场走去,头也不会得道:“你说呢?”
阳弈这一次深刻理解了“人不可貌相”这句话。尤其是不能看那副身板,天知道陈靛虽然没有双腿却把球打得这么好。阳弈望天,第一次觉得自己长这么一双长腿真是愧对父母。
“累了?”陈靛看着莫名其妙的望着天的阳弈,直起身来,汗水浸透了他的衣衫还在不停的流,因为运动脸色发出健康的红晕,汗滴顺着他硬朗的侧脸轮廓滚下来,越发勾勒得他棱角分明,那真的是一张非常英俊的脸,而脸的主人也真的是一个非常出色的人。
阳弈望完天望陈靛,木木地说:“没有。”然后发了一个旋球给陈靛。
陈靛打球的时候很是专注。沉下身来,整个人的气息凝聚在一起,睿智的靛蓝色眼睛一刻都不曾离开过球,因为双腿的原因,会影响他的速度,因而他善于弹跳,也因而他需要付出别人两倍的力气。
球在红土场上跳跃、撞击,寂静的夜里,均匀的发出“哒、哒、哒”。而陈靛的假肢也因为腾跃而发出与地面冲撞的声音,一下一下,钝钝的。
陈靛展臂挥拍,做了个漂亮的掉角。
阳弈三步并作两步险险招架回去。
陈靛借势拦网,准备最后的扣杀。
阳弈看到陈靛的动作,两眼一翻,一屁股坐在地上。他不用想都知道自己接不住。
陈靛瞥了一眼阳弈,看见那个漂亮的小男生一副“我就是接不住,你怎么着”的样,意外的放下拍子,眼睁睁的看着球“嗖”的飞过去,对着已经瞠目结舌的阳弈耸了耸肩。
“你……你……”阳弈火烧屁股似的从地上跳起来,指着陈靛说不出话来。
陈靛面不改色的绕过网子,来到阳弈面前,笑着说:“祝贺你,你赢了。”
“可可……可是……”
“我没有让你哦。”陈靛微笑,“我刚才只是……只是打了个哈欠,对,打了个哈欠。”
“‘哈欠’?”阳弈都快“哈”到地上去了。
“很正常啊。”陈靛举起手表,“现在已经一点多了。”
阳弈站在原地哭笑不得。
陈靛不再理阳弈,走到场边去休息,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嗯,打了个哈欠…….的确是打了个哈欠……”
阳弈一叹,摇了摇头,真是佩服到五体投地。他跟着陈靛走到场边,陈靛丢过来一瓶水,阳弈接过,仰头猛灌。
陈靛端着水,拍拍阳弈的肩膀,“今晚很痛快,谢谢。”
阳弈差点被卡住,一口水没咽下去,指着陈靛气急败坏:“你倒是高兴了,我训练了一天还得大半夜的被你欺负,你说我霉不霉呀我?!”
陈靛失笑,转过身去边笑边咳嗽。
阳弈见陈靛背对自己以为陈靛生气了,立马变了一张脸拽住陈靛的胳膊,可怜兮兮的说:“哥——小弟我开个玩笑,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我吧。其实……其实……我是想学大哥的技术啊,您打那么好,就教教我吧!啊!”
静谧的夜。
一秒——
两秒——
三秒——
“扑”!陈靛忍俊不禁,一个笑没憋住,冲了出来。
阳弈眨眨眼,彻底哑然。
陈靛笑完拉着阳弈坐在一边的长凳上,笑着说:“真的,今晚谢谢你。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痛快的打过球了。”
阳弈好奇得睁着两只大眼睛瞧着陈靛:“有多久啊?”
“大概……有四年了吧。那时候还在求学,刚刚装上义肢。”陈靛回忆着,“从挥拍的第一刻起,就觉得自己是属于网球的,梦想成为一个职业运动员。那时候,真得很爱这项运动,很爱。”
阳弈贴到陈靛脸前,无比清纯的眨巴着眼睛,满眼崇拜的看着陈靛:“那哥打得这么好,一定是校队的吧?”
陈靛不习惯的向后一退,一掇阳弈的头,道:“小笨蛋,猜错了。”
阳弈嘴一张,倒吸一口冷气,阴森森的说:“难道是国家队的?”
陈靛笑:“是无门无派的那种。”
“无门无派?”
“就是说,求学三年无人问津。”
“呀,原来哥已经厉害到无人能及了啊。”
陈靛看着阳弈只觉头痛:“不是无人能及,是没有人愿意要。”
阳弈听不懂:“眼睛都长后脑勺上去了!?”
“笨呐。”陈靛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腿。
然而,阳弈没有预料中的无措,而是直直地看着陈靛的笑,觉得面前这个人怎么可以这么无所谓。阳弈没有再大惊小怪,他意外的变得异常安静而面无表情的开口:“陈靛,你很复杂。”
阳弈的反应在陈靛意料之中,陈靛有意无意的把水放到一边。“是不是复杂到很难理解,难以理解的像有n个面的魔方?”
“难以理解……”阳弈喃喃,“……无论怎样都破解不了……即使是去剖开内部也无法理解……”
“人心本就如此,即使最剔透的水晶。”陈靛说的淡淡凉凉,睨着阳弈,“比起我,你水晶背后的那一面藏得比我还高明。”
阳弈一凛,仿佛被击中要害般的下意识一仰,不可致信地看着陈靛。
陈靛笑:“不要问我你的破绽,带情入戏本就是个错。”
阳弈眉峰一挺,与平日的清纯判若两人,申辩道:“我不允许你说那是戏,即使所有都是假的,但我对生华的感情是真的,我与生华的相遇是偶然,我不是因为要接近你而爱她,我不怕你去揭穿我,我喜欢生华是真的。”
“那为什么不把你接近我的原因告诉她?!”陈靛直视着阳弈,冷眸如星。
阳弈语塞。
陈靛冷笑:“我知道你对她的感情是真的,所以我没有把你潜入我房间的实情告诉她。但是你如果真的决定能够承担的起爱她的责任,你就应该坦诚地来面对她,起码让她知道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我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我到底是什么呢?”阳弈的鼻腔中传来篾笑的声音,他颓缩在长椅上,自顾自地问着:“我该告诉生华么?我只是一个死掉都没人会心疼的工具罢了。我曾经真的就像我所刻意扮演的那样纯洁无忧,但是当那两个人一声不吭的离开,留我在家徒四壁的房子里等待债主的到来时,我学会了,学会了让自己有n个面,绝对不让你看穿真正的我!真正的我只是一座空壳!所以我喜欢生华,喜欢生华从来不去企图挖掘我的内心,跟她在一起,心里很安全,像是包着厚厚的棉絮,不会受伤,也不会融化,只有生华。可笑的是,当那两个人知道我得到的是你陈靛的女人之后,他们觉得我有了利用价值,一摞钱从俄罗斯送来说作为生活费,又一摞钱从新加坡送来也说是做生活费。哼,我把钱扔在那个已经各自拥有了新的幸福家庭的男人和女人的脸上,我以为我胜利了,可是当他们再次出现在我面前,用让我能够拥有一个幸福的家的条件来作为筹码的时候,我终于妥协了,因为即使知道那成功的可能性小得可怜,我却还是傻傻的就是相信,就是不承认,就是无法抗拒,那么那么的像要一家人仍然在一起,于是我就这么清清楚楚地去做了他们的工具——每天潜入你的房间,窃取陈氏的内部动向,然后这些再被他们出卖来牟利,或者作为要挟你的资本。他们明知道这是犯罪,是会被判刑的,却一点都不动容,我的死活,于他们而言,就是大街上的野猫——无所谓。我就是这样一个人,想要的很多,得不到的更多。”
“想要得很多,得不到的更多……”陈靛淡淡地重复着,“那如果把欲望缩小,是不是就可以知足而快乐了呢?”
阳弈冷睇陈靛:“你是想说我起码得到了生华的爱么?那我告诉你,你窗上的风钟被打碎不是偶然的,是我,是我把它摔碎的,因为那是我用我一个月打工赚到的所有钱把它买下来的,是我送给生华的礼物!你不配拥有它!”
“哒,哒哒”。网球从手中滚到寂寂的红土场上,声音清脆而寂寞,陈靛无悲无喜地看着空掉的手掌,然后也不知在想什么,只是说:“那是生华送给我的礼物,是生华送给我的唯一一件东西。我把它粘起来了,可是它不会唱歌了,不会唱了…..生华也不会唱了……”
阳弈踢开滚到脚边的网球,皱了皱嘴角,豁得起身,大跨步向场外走。
陈靛眼也不抬一把拽住阳弈的手腕。“小弈,如果你觉得那个风钟不应该属于我,那么,对不起。”
阳弈缓缓回过头,眼里是三分不解和七分怨怼。
“但是无论怎样,生华没有背叛过你,一丝一毫都没有。”陈靛接着说,抬起的手臂把衣领挨到一边,露出突兀的锁骨,整个身形被勾勒出来,衣服益发的宽大,即使粗枝大叶如阳弈,也无法否认陈靛真的瘦得很厉害。“记得那些要带走生华的打手么?他们要用生华来威胁我。我在手机里告诉她千万不要出去,只有这样我的生命才不会受到威胁,而你突然出现,并和他们大打出手,生华看见你流血了,在手机里对我哭喊,我求求她不要出去,我向她保证你不会有事,但是她还是去救你了——她为了你,可以不在乎我的性命,甚至是她的性命。”
阳弈得发绺被风带起,那张年轻的清明的脸庞很是俊朗,那个眉清目秀的大男孩轻颤了一下,却没有说话。
“还不够充分么?”陈靛勾起嘴角,“那我再给你讲,就在那天晚上,我的胃出血很厉害,我请、甚至是央求生华不要离开,可是你知道她说什么么?她说她答应过你了,只爱护你一个人。她说话的时候,你知道么?我在吐血,吐了一身,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可是她却说我比你坚强,却说你更需要她的爱护。这样,还不够么?”
阳弈咬住下唇。
陈靛的笑容更大,机械地说:“还想听我就再讲给你听。为了你,她可以骗我;为了你,她可以顶撞我,甚至是与我争吵;为了你,她可以……”
“陈靛,”阳弈反握住陈靛得手,用很大的力道,郑重其事的问:“你爱生华么?”
陈靛一怔,侧首沉默。
“回答我!”阳弈突然提高声音,空阔的嘹亮在球场的上空。
陈靛抽回自己的手,淡淡的问:“你说呢?”
“我说?”阳弈嗤嗤的笑,“我说——
“——我说你不爱她——一丁点都不爱!
“如果你爱她,你容不下我这样欺骗她;如果你爱她,你不会允许我和莫莉住进你的别墅;如果你爱她,你绝对不可能这样简单的拱手相让。你是陈靛,你是不会让的,陈靛如果让了,哪里来陈氏的辉煌?最明了的是,如果你爱她,我,怎么可能得到她?”
你是陈靛,你是不会让的……
陈靛真的不会让么?他的心咯噔一下,好像有个什么气泡炸开了,溅得到处都是红色的液滴。可是,如今这个纯白灯影下的陈靛已经不是当初那个陈靛了吧。他想,如果他还是当初那个他,心口还会像现在这样难过么?那个无心无情的陈靛,驰骋十里洋场,最不却的就是女人的爱慕,但也不过是工具,情感在陈靛的思维中是没有形状的,因为他只会感知当下的生命,他是一个没有曾经而只会锋锐自己一往无前的箭矢,是没有灵魂的躯壳。
“可是我让了。”
陈靛安静如孩童般看着地上静止的网球,靛蓝色的目光清澈如水。“我真地把生华让给你了。”
阳弈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瞠目结舌的看着自说自话的陈靛,樱花的唇瓣启开,因为巨大的错愕而张口结舌。
陈靛握住长凳的一边,有意无意的抠着木质的棱角,轻轻地说:“我把我最喜欢的生华让给你了,你,要对她好。”
阳弈僵在原地,他觉得自己寸步难行、寸口难开。
陈靛蓦得抬起头来微笑着看着阳弈,说:“小弈的愿望应该就是这个吧——和生华在一起——你看,我为你实现了。所以你也要实现我的愿望——和生华在一起——很好很好的生活下去。至于你的另一个愿望,我会很尽力很尽力的去为你实现,为你们实现……”陈靛微笑着站起来,微笑着走过呆立的阳弈,微笑着走过秋夜的凉,走过记忆,走过最爱……
“……实现愿望……愿望……”
陈靛一个人静静地走在最淡的甬道上,道路两旁的树叶都掉光了,陈靛很轻很轻的喃喃着,笑容渐渐从他脸上消失,就好像叶子渐渐掉光一样。他突然很想听生华唱歌,不管是学风钟唱歌还是在海滩上那首忧伤的歌都好,反正就是想听。
怎么办?陈靛蓦的站在那里问自己。然后他看了看前方,想起Dandy有一次特别认真地说:“悲伤啊,悲伤的时候就唱首歌吧,唱一首最温暖的歌。”于是他低下头开始唱:“In the arms of the angel /Fly away from here/From this dark cold hotel room……”
是夜了,秋寒凄美了一整个夜的吟唱。
生华翻了个身,把被角拉到嘴边,还是觉得冷。一觉得冷,她就会想起那夜吐血的陈靛冰凉的身体,也不知道他习不习惯北方这样的天气,如果是五年前,她会从背后抱着他,唱歌给他听,他就会美美地睡一整夜,睡相乖巧如一只幼兽。曾经的时光美丽如花。
生华闭上眼睛。她想唱歌,给他唱,没有他,就暂且假装是五年前吧,于是她唱:“Love you & Love me/从不曾忘记/和你在一起的甜蜜……”一边唱,一边哭,时光荏苒,这一唱,就是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