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落落丁英俊北

4、篇四

　　“我家娘子体弱不哺，这孩子又饿了……麻烦大嫂您……”白衣男子手足无措
　　的抱着因为饥饿而大哭大闹的婴孩，为难的看着眼前捂嘴窃笑的壮实民妇，俊秀
　　的脸憋到通红。
　　半晌，那民妇终是止住了笑，接过孩子掀开衣襟就要喂奶。男子急忙转头，红晕已窜至耳后，只听得他咬牙切齿的恨道：“死猫臭猫白爷爷跟你没完！”奇
　　了，这人，能和猫有什么仇恨？却不知此猫非彼猫，乃是一只狡猾的御猫。
　　“小相公，你家孩儿也能吃些稀饭稠粥了。这时断奶最好。”这妇人瞟向远处
　　牵着马背立而站也是一身白衣的稍瘦矮的人，心想这必是私奔出来，多半没有带
　　孩子经验的一对儿小夫妇，便好心的提醒道。
　　“是，是。多谢大嫂……”男子抱过小孩落荒而逃。在听见身后散聚的老人、妇
　　女善意的哄笑后，面上表情更是尴尬凶狠起来。
　　三两步跨到了那人跟前，果不其然看到那猫笑的浑身颤抖，眼睛都眯将了起来！
　　“笑！笑死你！”气呼呼的拉过马，翻身上去，也不看展昭一眼，先行驾马走
　　了。
　　“白兄，”展昭忍笑从后面赶上，“你总不能教展某去吧？”
　　“你去怎么了？”
　　“展某的声音一听便知不是女子，若露了馅，那这身打扮不就白费了么？”
　　白玉堂斜了他一眼，冷哼道：“就你这个扮相，看着也不象女人。”连个发髻都不梳，只简单的把头发散下来在脑后用簪子插住，面不施脂粉，也不穿女装，仅仅着了一件素色白袍了事！若不是用上了缩骨功，原本与自己相差无几的身量矮了几寸，窄了一圈，否则断不会有人相信他是什么女子！白玉堂甚至怀疑他根本就是故意的，好激自己说出“连装个女人都不会”再软磨硬泡自己去装扮！切！五爷才不上你这奸猫的当！
　　展昭脸却红了一红，低声道：“展某毕竟是一男儿，你让我去擦脂涂粉或是穿女子罗衫……还是心有顾虑的。”
　　白玉堂没料到展昭会这么说，哼了一声遍转过身去，心里却莫名其妙的懊恼。
　　二人一时无言尴尬，默默赶路。
　　徒留白玉堂怀中吃饱喝足的孩儿睁着一双晶亮的大眼睛看看这个，又瞅瞅那个，一脸的疑惑。
　　入夜，展白二人寻了一处林子进去歇脚休息。把睡着的太子放下，白玉堂自包袱中找了件内衣撕成细条，示意展昭为他换药。
　　几日来，二人均找些僻静小径赶路，晚上就在野外凑合睡觉。不知是因为展昭的扮相的确瞒过了谁，还是有更大的陷阱在等候他们。
　　在白玉堂伤口上细细撒了药，见一开始可见红肉的地方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疤皮，展昭宽心笑道：“这药倒是很灵。”
　　“那是，我大嫂的药保管你用了连疤瘌都不带留的！”白玉堂得意洋洋的夸耀，身子也大幅度的摇晃起来。
　　展昭为白玉堂包扎在背后系结的手却因为他的动作而轻微抖了一抖。
　　“猫儿？”白玉堂拉过展昭左手，吃惊的看到依然在流血的伤口，“你这个怎地还不好？没用我大嫂的药么？”
　　“不妨事。想是我那毒比你中的要厉害，自然好的也慢些。”展昭把手抽出。淡淡的笑了一下，“白兄，你来睡吧，我先守着，半夜时候叫你换班。”
　　白玉堂盯了展昭看，直直望进他清濯无阴霾的眸子里，那人腰板挺的板直，毫不惧畏的回盯着。
　　“我睡了。”扭过头，白玉堂搂过迷迷糊糊的小太子，伸手擦掉婴孩嘴边亮晶晶的涎水，翻身躺下。
　　展昭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却又觉得好笑：自己怎么这么紧张？又没做什么亏心事。
　　“展昭，你若不声不响的死了，白爷爷不会饶过你。”
　　“……嗯。”
　　听着白玉堂鼻息渐渐平和下来，展昭才隐忍着把憋在胸口那团污血咳出来。一阵晕天眩地之后，展昭靠着树坐下，把左手凑到嘴边，慢慢吸吮着有些腥味的已经没有热度的血液，脑中也恢复了些许清明。摇头苦笑：白耗子果然有感觉了么？抬头看天，星幕深沉，月色正好，却是远远近近辨别不能。眼睛也快瞎了吧，他想。精神倒是越来越好，再也不知困倦为何物，身体也不怎么觉得疼痛，这么大的伤口，往常定会冷汗直冒的。
　　也许自己早就死了，死在那片妖邪的绿光之中。现在在这里的，也许只不过是一缕不甘的亡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