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游大清(上部)》蝶蜕儿

20、第 20 章

　　傍晚，我觉得身体已无大碍，又喝了一盅参汤，精神头好了很多，不似刚来时那样憔悴，于是便来到宜妃娘娘下榻的行宫报道。

　　入夜时分。康熙和他的后妃儿女们一道，浩浩荡荡地来到早已燃起篝火的会场。宜妃与其他的后宫女倦在一起，今日本不是我当职，有巧月伺候着，我便悄悄的退了下去，我看看四周，有些兴趣缺缺的低下头，正在琢磨着要不要离开的时候，突然感觉一道强烈的射线在我身上不断的游走，好几次我抬起头，四下里望去，都是一无所获。正当我准备放弃寻找来源的时候，却对上了四阿哥深邃的眼神，就那么呆呆的看着他。

　　“沁姐儿，还记得我吗？”肩膀被人猛的一拍，我吓了一跳，赶忙收回心神，转过身，看见一张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脸，皱了皱眉头，在脑海里仔细的搜索着。哦~~我眼前一亮：“海儿？！你是海儿对不对....”

　　“沁姐儿，才想起来啊！亏得奴才还天天记挂着您！”海儿故做受伤的抱怨着。

　　“我还不知道你，挂念的那里是我，分明是挂念好吃的！你这个小谗嘴儿，就想着吃了也不知道得空了，来看看姐姐！”我嘴上毫不饶人的数落着，海儿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赔笑的说：“以后一定常去给姐姐请安。”

　　我挥挥手：“请安就不用了，得空时过来看看姐姐，回头给你做好吃的。”

　　“那感情好，可是现在在皇上身边当差了，没以前那么多时间，要不就能天天尝到姐姐的美味！”海有些遗憾的说着。

　　我狠敲了他一记，给了他一个大白眼，原来以为在皇上身边这些日子，他会有所改变，结果是我期望太高了，有些好笑的说：“这些日子个儿到是高了，可是怎么性子还和以前一样，象个皮猴儿，也没见你学得稳重些。”

　　海儿又笑了笑没有搭话，又过了会儿，海儿一拍脑门懊恼的说：“哎呀，差点忘记了，沁姐儿，我还有差事，就先走了。等得空了定去看你......”他一边说着一边朝夜色里跑去。

　　等海儿渐渐消失在夜色里，我再回头去找那一抹深邃的眼神，却再也寻不到他的踪迹了。独自暗叹一口气，不见也好，没得见了徒增心烦...
　　这时宴会已经开始一会儿了。空气里弥漫着烤羊肉的香味，才惊觉已经肚子早已经饿得鼓响。跺步到一群丫头小厮们围成的圈子里，吃了几块肥嫩的羊肉和几个面熟的人随意的寒暄着。酒过几巡后，现场的气氛开始高涨，“好，好....十三阿哥加油...”不远处传来了阵阵喝彩，旁边的小厮兴奋的说：“是十三阿哥和蒙古人比赛，走我们去看看！”没一会儿，大家都聚集到十三那边去了。

　　我也有些好奇的跟了过去，原来是十三和一蒙古勇士比赛射箭，他们要各自骑一马，看谁在马儿快速蹦跑时，能准确的射中远处夜色中点起的一点点火光的靶子。
　　只见十三骑着一匹枣红的马儿，与蒙古勇士同时策马，在指定的地方开始饶着圈奔跑着，等马儿的速度稳定了，十三松开了缰绳拿起弓，侧身，瞄准，放箭一气呵成，却还是慢了一步。那位蒙古勇士的箭已飞驰而去，稳稳射中靶心，围观的蒙古人传出一阵阵喝彩，这位勇士颇得意的看向十三。
　　就在这时候，前面设箭把处传来惊呼：“神了，神了，十三阿哥的箭居然将先前射中的箭打掉正中靶心。”
　　众人又是一阵欢呼......

　　对这几百年前的联欢晚会本就不是很热衷的我，不习惯此时的嘈杂，看了会热闹，便又兴趣缺缺的回到刚才的火堆旁边，拿起放在那里的斗篷默默退出了人群，走了一小段，停下脚步往行宫望去，突然觉得它那么象一个大牢笼，压得人喘不过气，于是转身朝着草原的另一边走去。

　　现在正是二月时节，茫茫无际的草原上，很多地方都还被积雪覆盖着，看不到青草。远处都是一片白茫茫的。
　　我慢慢的垛步在草原上，渐渐的篝火晚宴的热闹离我越来越远，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回头已经看不到方才的火光，只有皎洁的月光洒在白雪潺潺的大地上。
　　我停下来，看着远处与天相接的地平线在月光的照射下延伸的特别遥远，面对如此开阔的天地，一切都变得微不足道了，此时的我就象浩瀚宇宙中的尘埃，分外的渺小，也分外的孤独。

　　“哒...哒哒...”不知过了多久，我身后传来了一阵马蹄声，我不胜在意，猜想着或许是也有同我一样的人吧。
　　我并不回头去看，还是出神的望的远方，来这里越久觉得一切越不真实了。也不知为什么，没由来的就是一阵心酸，这么辽阔的天地，何处是我家......

　　过了好久，草原上已经起风了，不胜寒冷的我开始有些后悔刚才那么冲动的跑出来，还一下子走了这么远，我胡乱的抹了一把脸，准备开始往回走。刚一转身，就看见十四站在我身后一米处，我吓了一跳，忙扶了扶身：“十四阿哥吉祥。”

　　十四挥了挥手：“这时候没外人，别和我来这套，我不喜欢！”不等我反驳又接着说：“晚上风大把这个披上！”说着就从身上脱下狐裘披到我身上，自己却接过小富贵递上的斗篷胡乱的披着。而后，找了一块干燥的地坐下，如我方才一样望着远方，也不言语。

　　“十四阿哥不在晚宴上怎么也来这呢？”我并不推却他为我披上的狐裘，因为我知道，他是不会让我拒绝的，然后也学他一样坐在他的旁边。

　　“刚才在想什么呢，那么出神，我都站你后面好久了！...”好一会儿，十四才开口，语气里尽是埋怨。

　　“没什么，就是在想...天涯海角到底有多远。”我不想他会问起此事，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故胡扯了一个说辞。

　　十四转过头，诧异的盯着我。半晌，起身和小富贵吩咐了几句，风太大，也没听仔细，只知道大意是要小富贵先回去。然后就翻身上马，向我伸出一只手，也不管我愿不愿意，霸道的开口：“上来！”

　　我伸手抓住他的手，被他一带，轻巧的上了马，我侧坐在十四身前，背靠着他的胸口，他一只手轻轻搂着我的腰，把我圈在他的臂弯里。“驾...”一扬鞭，马儿朝着草原深处飞奔而去。我不会骑马，身怕会被颠了下去，万分紧张的揪住十四的手臂，手心都已经拽出了细汗。

　　“别怕，我不会让你掉下去的。”十四的声音在我耳后响起：“把身子放松，闭上眼睛靠在我怀里。”

　　十四的声音柔柔的响起，没由来的就是让我无比的信任，我渐渐忘记了紧张，静静的靠在他的怀里，闭上眼睛，听着耳边的风呼啸而过，“我们这是要上哪儿？”

　　“带你去找天涯海角...”

　　马速渐渐慢了下来，终于停了下来。他率先翻身下马，然后把我抱下马。站到地上，更觉得冷得彻骨，抱着手臂，紧咬牙齿，整个人直打哆嗦！“进去里面会暖和点....”十四指了指眼前一间简陋的茅草房。

　　我点点头，忙钻进草房子里关上房门，十四提着从马上拽下的袋子也跟了进来，房子里有简易的桌椅和一张简陋的木板床，墙上挂着一些食物调料，“这是以前打猎的时候偶然发现的，估计是其他的猎人搭来歇脚的。”说话间便在屋子里生起了一团火，我忙上前围着火堆取暖。

　　十四从刚才带进来的布袋里拿出个酒囊来，扯开塞子，一手扶着我的头，一手把酒囊口凑到我嘴边说：“喝一口！”我哆哆嗦嗦地喝了一口，只觉一股辛辣直下肚子。他又说：“再喝一口！”我又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慢慢地那股子辛辣蔓延到五脏六腑，终于感觉自己有知觉了。可还是不停地打着哆嗦。十四坐到我的身边，把我搂在怀里，又递了酒囊过来，我也不推剧，拿起就是一口。然后递回给他。两人就这么坐在火边，一面烤着火，一面一人一口的饮着酒。

　　“现在心情好些了吗？”突然，十四没头没脑的砸出一句。

　　“厄？！.....”我一时间反反应不过来，就那么直直的看着他。

　　“刚才，你哭过。”我总算领悟过来，心里却是无比的温暖：“好多了！”眼睛有写酸涩，我忙低下头借着跳动的火光掩饰着脸上的表情。

　　“那...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十四看着火堆，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我抬起头，看着这平时的小霸王，此时却一改常态，如此小心奕奕的照顾着我的心情，我满心的感激，嘴张张合合了几次，一个“谢”字终是没说得出口。

　　“要是不愿意说，就别说了，没得一会又....”

　　“我想家了...”我打断了十四的话，喃喃的说：“刚才，我突然觉得天地如此之大，却没有我的家....”

　　“不是还有侍郎府吗？.....”

　　“不是，我要的是自己的家......”我急急的打断他的话，声音有些哏咽了。周围变得安静下来，十四看了我好一会儿，突然开口：“我给你一个家，你要吗？.....”我惊愕的抬起头看向他，十四却破天荒的避开了我的眼睛，半垂着眼皮，拨弄着木棍，有些紧张的舔了舔嘴唇，好一会儿，又拿起酒囊急急的喝了一口又开口道：“我只是说如果....”他顿了顿，神色有些黯淡的低着头说：“要是...要是你想要的不是我能给的，那我....”

　　我的心猛的一颤，什么叫‘不是我能给的’，十四啊，你在说什么？难道，他知道我和老四.....

　　“我知道，四哥他.....”果然，是知道了，可是他却一直假装不知默默的对我好，一直照顾着我的心情绝口不提。其实，他什么都懂，什么都懂！眼前的十四变得那么敏感，那么小心翼翼，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得一地。我转过身，紧紧的搂着他的腰，心疼的打断他的话：“谁说我不要了，只要你给，我就要....”眼泪早已绝堤。

　　十四先是一楞，然后看了我好久，他有些难以置信的问：“真的？”我认真的注视着他的眼睛，深深的点了点头。他轻轻的擦掉我脸上的泪痕，欣喜若狂的看着我，脸上出现一个大大的笑容，他变得手足无措，一会紧紧的把我搂在怀里，几乎让我窒息，一会又扶起我的脸，紧紧的握着我的手注视着，然后又得意的笑开了。看着他孩子般的举动，我知道，我做对了，可是心里的某个角落，却猛的抽搐着，发出蚀骨的疼痛，不断的扩大，扩大......

　　我不愿移动我的身体，静静的靠在十四的怀里，借着他身体传来的温度缓解着那种摸名的疼痛。这时候，十四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欣喜，又帮我紧了紧斗篷，默默的搂着我，看着火‘噼噼啪啪’的燃烧着，“从今后，我再也不要你流一滴眼泪，相信我！我会让你幸福....”十四的声音在头顶悠悠的响起，轻轻的，却是那么的认真，那么的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