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世英雌》无稽之谈

13、前因旧事

　　光明大陆上自由军的前身，是专门收容被贵族迫害到无家可归的农民、工人和仆役的自由佣兵团，又被称作“下等人的避难所。”

　　这样一支成员乱七八糟，能力参差不齐，甚至连纪律都自由散漫的队伍，自然是接不到什么好任务的。
　　和光鲜亮丽的法师、骑士、还有神官组成的“高富帅”队伍比起来，自由佣兵团简直就是矮穷挫里的杀马特，不但生活职业的数量严重超标，而且实在没有一项能拿得出手的技能。
　　说实在的，要不是佣兵团里的前·交际花菲丽小姐曾经做过佣兵工会会长的地下情人，深深抓住了这个阴沉刻薄又趋炎附势的老头的死穴，他们早就被佣兵工会扫地出门了。这样一来，彻底没了庇护的佣兵团员们只会过上比从贵族们手上逃出之前更加凄惨的生活。

　　虽然没有立刻被连人带铺盖从佣兵工会里丢出去，但是佣兵工会的会长要求他们必须在光明诞辰之前凑足佣兵团注册的钱，要不然不但佣兵团所有人被扫地出门，就连他们可怜巴巴的公会驻地——贫民区里几间用草搭起来的窝棚——都要被扔到拍卖会上折价出卖。
　　佣兵能怎么赚钱？只有接任务啊！本来就英年早衰的佣兵团长这下彻底愁掉了光秃秃头顶上的最后三根头发。他揣着手，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团员配备：前·公爵大人府邸上的首席厨师，前·为国王陛下修建过寝宫的有名木匠，前·培育出年年丰收作物的高级农民，以及前·帝都中心区长袖善舞的交际花。
　　他想象了一下带领这些人出任务的场景——前厨师拎起平底锅，前木匠扛着锯子，前农民挥舞着锄头以及前交际花踩着能戳死人的高跟鞋。啊，忘了他自己，他是一个从大学中叛逃的前·哲学家……所以说这是在给敌人送开胃菜吗？
　　——这可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团长盯着自己衣服兜里仅剩的两枚银币，陷入了无尽的悲观之中——三个月后的光明诞辰前要是他们还凑不够三十枚金币，大家就只好一起亲自去光明神那里给他老人家过生日了。
　　就在这时候，小天使安吉利亚带着她镀了三个金边的暴力光环从天而降。
　　哲学家团长在接待安吉利亚的时候还是愁眉苦脸的，他很坦诚地对安吉利亚实话实说。反正与其毫无希望地呆在穷得集体去见光明神的佣兵团里等死，还不如继续去啃贵族老爷手底下掺着砂子的黑面包。

　　“能有猪食吃的人生也是充满希望的啊，小姑娘！”装作知心大叔的团长试图用“当佣兵都吃不饱饭”这一点来劝还没有他腰高的小姑娘迷途知返。
　　“按照现在黑面包里石子的量，已经连猪都不吃了大叔。”安吉利亚无情地给了他会心一击。
　　“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知心大叔团长纳闷地用手挠了挠寸草不生的脑袋，随后才想起来，他不是应该继续摆事实讲道理地劝迷途少女继续向封建压迫妥协的吗？

　　居！然！偏！题！了！

　　“咳咳”，团长用手遮住脸假咳了两下，装作揭过了这个话题，随后摆出一副严肃正直脸继续摆事实讲道理：“我们这里都是一些糙汉子，胸毛比你大腿还粗的，不收你这么娇滴滴一看就只会吃饭不会干活的小丫头。”
　　安吉利亚面无表情地伸手指了指一旁美艳逼人巧笑嫣然的前交际花菲丽小姐。
　　团长：“……”。

　　他冲她摆了摆手，菲丽小姐妩媚地撩起头发，踩着高跟鞋走到贫民区外，冲一个看她看直了眼的年轻骑士使了个飞吻。
　　“砰”，可怜的见习骑士挂着两管鼻血，带着梦幻的笑容轰然倒地。

　　菲丽小姐熟练地走到他身边，往腰带上一摸。
　　“穷鬼！”她从见习骑士的钱包里掏出十几枚铜币，冲这个可怜的年轻人翻了一个不屑的白眼，然后昂首挺胸，女王一般地走了回来。
　　——踩着那个可怜鬼的身体……脚上十几厘米的尖细高跟鞋。
　　安吉利亚清楚地看到，地上那个倒霉的可怜鬼就连昏迷中身体都不自觉地抽搐了几下。
　　——真是透心凉啊。

　　菲丽小姐走到团长边上，诱惑的红唇轻轻凑在他耳边吹了口气，然后伸出手，那十几枚黄澄澄的钱币叮铃铃地落在他的手心。
　　“亲爱的，这些都是你的，就连我也是你的。”
　　佳人在侧，知心大叔团长耳朵红了红，他努力装作面不改色道：“咳，这就是原因。”

　　安吉利亚面不改色地看着他们俩在她面前调情，然后用毫无起伏的语调道：“噢，如果是这个啊，我也可以做到的。”
　　菲丽小姐漂亮的眼梢微挑，充满兴味地打量着这个出言不逊的小丫头。
　　——没胸没腰没屁股，就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也敢在她面前口出狂言？！

　　只见安吉利亚学着她的样子走到和贫民区相连的大街上，面对一个拿着扇子，身后跟着好几位女仆的贵族小姐。
　　她歪过头来，两只手十指交握撑住下颌，眨了眨眼睛。

　　奇迹发生了，本来目不斜视的贵族小姐突然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安吉利亚老半天，虽然碍于她身上不知道是否存在的“下等人”标签，没有向她的脸伸出手，但是脸上很明显地写了“我很感兴趣！”这五个大字。
　　“兰妮”，这位小姐最后冲她的侍女抬了抬下巴，侍女很有眼色地走了过来，从小姐镶着珍珠的浅褐色牛皮小钱夹里掏出一枚钱币，微笑着放到安吉利亚手心。
　　“这是梅兰达子爵小姐赏给你的。”她说，然后带着依依不舍地和她的主人一起走了。

　　安吉利亚走回来，冲团长和菲丽小姐伸出手。
　　手心里，一枚漂亮的金币在阳光下闪闪动人。
　　“天哪”，菲丽小姐难以置信地用手轻掩住口：“亲爱的爱德华，这个丫头光卖一下笑就比你去港口替商人们扛一年货物赚的钱还要多啊！”
　　当然，她这种极端损害团长威严的话在下一刻就被知心大叔捂在了嘴里。

　　“欢迎加入”，他彬彬有礼地弯下腰，嘴角露出迎接五星级客户的微笑，眼睛里都是亮闪闪的对未来充满金币的人生的憧憬。
　　憧憬……

　　但仅仅在下一刻，这种笑容就苦涩地凝固在了嘴边。
　　“把钱交出来！”几个不怀好意的地痞从他们的身边走出来，也不知对先前的一幕看到了多少。

　　“为什么要给他们”，安吉利亚歪过头，实事求是地说出心底的疑问。
　　“这个嘛”，团长苦涩地笑笑，试图把这个问题遮掩过去。

　　谁知道安吉利亚的话却被几个地痞听到了。
　　“哈哈”，地痞们互相推搡着，似乎对这个问题感到很可笑，他们一边抢过团长破旧的钱袋，掏出里面的钱币扔进自己的口袋，一边不怀好意道：“因为不给钱就要把女人给我们睡啊小妹妹。”
　　“是啊是啊，菲丽那个故作清高的老娘们儿老子们早就没兴趣了，没想到今天还能看到个新鲜的雏儿，也不枉老子来这里一趟。”
　　“刚才笑得老子心都痒痒了，不知道在床上玩起来够不够爽！”
　　他们一边说着淫言秽语，一边伸出手去摸安吉利亚的脸。

　　“放开她！”团长挣脱菲丽小姐的手，挡在安吉利亚身前：“钱已经给你们了，你们要讲规矩！”
　　“哈哈！”地痞们像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笑得更起劲了：“一个私自逃跑的贱民也敢和我们讲规矩，不知道你的领主有没有教过你‘规矩’两个字怎么写。”
　　“看他那种拿着一个婊子当宝贝的样子，就知道肯定是没有啦！”

　　地痞们的笑声越来越放肆，他们一拥而上，拨开了挡在安吉利亚身前的团长，把他推倒在地上，还顺便拿他破旧的衣服擦了擦鞋子上的灰：“像我们这种祖上有着贵族血统的自由民和你们这些贱民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规矩，今天老子告诉你，上等人就是规矩！”
　　说完，他们不屑地朝团长啐了一口，然后继续伸手去摸安吉利亚的脸。

　　安吉利亚的手在身侧握紧成拳头，正准备向着最出言不逊的地痞一拳挥出打掉他的一嘴牙，却觉得眼前光线一暗。

　　菲丽小姐挡在了她的身前，她抬起头，画着眼线的漂亮的眼睛里满是被压抑到极致不得不爆发的怒火。
　　“下等人？你们在贵族老爷们的面前，难道就不是下等人吗？在那些高贵的人面前，你们不也是只会舔他们昂贵靴子的狗吗？什么是下等人？我们辛辛苦苦的工作生活，却要被欺辱被践踏被肆意污蔑，这是凭什么？！”
　　她喘了口气，眼睛里带着炽热的火光。这种几乎能冲破□□燃尽一切的烈焰让安吉利亚觉得她从未有一刻见过一个女人可以这样美丽。

　　——就像整个世界都是死的，高贵的小姐，昂贵的珠宝，漂亮的衣服全都是死的，而她是活着的。

　　“我相信爱德华的话”，她的眼神变得温柔起来，注视着狼狈倒在地上的团长：“每个人都是平等的，我们在创世神的光辉下以同样的姿态来到这个世界，或许长相不同，天赋有差，但我们的灵魂是平等的。若是有一台天平可以称出它的重量，那么贵族的灵魂不会更重，而贱民的灵魂也不会更轻。”
　　“身份的高贵无法改变，但灵魂的高贵，就算爱德华躺在这里，满身污泥，也比你们这些站着的，口出恶言的，可怜又可鄙的人更加高尚！”
　　她的话语铿锵，眼睛中折射出几乎锋利的像是刀剑一般的怒火，像是一头护崽的母狮子一样挡在安吉利亚和爱德华团长的身前。

　　“谁要想动他们一下，就从我的身上踏过去！”

　　地痞们开始被菲丽小姐锋利如刀的言辞震住了一刹那，但在反应过来之后，他们就变得更加愤怒。
　　“妈的，居然被一个臭娘们儿给唬住了”，领头的人伸手就想要一巴掌将她抽飞到旁边：“起开，臭婊子，等老子们玩儿完了这个小丫头再来收拾你。”

　　菲丽小姐咬紧牙关，想要挡在这里誓死不离开。
　　身后却传来一阵力道，轻柔而坚定，像是推开一扇窗子一样将她轻轻拨到一边。
　　菲丽小姐：我不是很用力地站在原地不动吗？老娘的战斗力什么时候有这么弱了？

　　安吉利亚拨开菲丽小姐，从她的身后走出来。她随手捡起地上一块有棱角的长条石头，歪歪头，疑惑道：“我是不是忘记了说一件事？”
　　菲丽小姐和爱德华团长还有一众地痞一起将目光望向她。
　　“我们家以前在村子上，是养猪的。”
　　菲丽小姐、爱德华团长、地痞众：“……”。
　　这种一瞬间跑错剧本的感觉。

　　来不及思考为什么原本好好的品德教育变成了乡土画风，爱德华团长挣扎着冲安吉利亚喊：“快跑，他们不是好人！”
　　安吉利亚恍若不闻，在几个地痞一脸向她围拢过来的时候，她只做了一件事。
　　她拿起手里的石头，从地上一跃而起，冲着几个地痞一人狠狠来了一下。
　　“梆、梆梆、梆梆梆梆”，只听见声音清脆，每一下都代表一个鼻梁骨破碎的声音。
　　刚从地上站起来的爱德华团长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鼻梁。这姑娘……还真是打人只打脸啊。

　　几个地痞被打得满脸开花，牙齿都掉了一地。安吉利亚却神色不变。她皱了皱眉，将随手捡来的石头又扔回地上，然后转向爱德华和菲丽小姐，一脸认真的解释。
　　“我们家以前养的所有猪都是我来杀的。”
　　言下之意，对于这种打打杀杀的事情，她最擅长不过了。
　　沉默……沉默……还是沉默……
　　现场唯一还能做出反应的两个人……正在捡自己掉了一地的眼珠和……世界观。

　　终于，情况发生了改变。爱德华团长不愧是能当上团长的男人，在片刻的冷场后，他在菲丽小姐疑惑的目光中跳起来，真诚地一下子握紧了安吉利亚的手，语气中满是激动：“菲丽，我们终于找到一个战斗人员了！”

　　没过多久，因为得罪了地头蛇怕被追究，自由佣兵团集体迁移到了充满危险的出云山脉旁边。
　　这里有着无穷无尽的魔兽，和传说中龙族的宝藏。
　　团长大人是这样说的：“冲吧，少女，让我们一起去追寻那远古之前遗留下来的珍宝！这样以后我们就再也不会缺金币花了”

　　安吉利亚低低头，左手握着前·木匠和前·铁匠联手打造的钉板，一米宽两米高的木板上头每一颗钉子都锋利得闪闪发光，看起来真的是一把很像样的武器呢！不过由于他们没有更多的铁来挥霍了，所以她的右手上握着前·厨师友情提供的菜刀一把，他充满自信地对安吉利亚说：“这可是当年国王陛下赏赐给我的宝贝，绝对锋利永不卷刃！”
　　安吉利亚：“……”。这是一个正常的要去探索龙族藏宝的勇士应该有的装备吗？！

　　她觉得，在找到龙族藏宝之后，应该做的第一件事情既不是让这群寒酸到了极点的家伙吃个饱饭，也不是拿出一枚枚金币甩到佣兵工会会长的脸上，而是给自己换个新装备。
　　一定要铁用足了，打一把全大陆最大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