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杀江湖远》尹瑞泽

6、能饮一杯无（6/7）

　　6、
　　毛茸茸的耳朵震颤着，转了转方向，似乎在听风声，最后却什么也没有。犬夜叉将手臂垫在脑袋后面，看着路边蹿出来不知死活的小妖怪被杀生丸一脚踩扁贴在地上。
　　“又来了。”被踩扁黏在地上的小妖盖扭动着躯体钻入身体，紧接着从树林里又钻出来成群的低等妖物。犬夜叉拔出腰间獠牙，轻轻一挥卷起的妖气将妖怪一起冲回了森林。
　　“依然保留着人类的仁慈之心么？”杀生丸知道那些妖怪并没有死，准确来说除了冲在最前面的几只，其余都是被卷起的妖风给吹了回去，顶多晕过去，运气好的话已经连滚带爬远离他们。
　　“嘛……新刀有点不习惯。”犬夜叉摆摆手，“反正都是一些小妖怪，成群结队才能在这片森林里生活下去，也不需要全部杀死。”

　　“奈落死了以后，满山遍野的妖怪又开始活跃起来，弥心，就是弥勒那个花和尚的孙子生意好的不得了，都是人类可以处理的级别。”杀生丸走在前面一言不发，犬夜叉跟在后面絮絮叨叨的说着，只要杀生丸没有打断，他就能东拉西扯说上半天，偶尔杀生丸感兴趣也会应上几句话，路过村庄也会被当成同伴。

　　从湖面吹来温润的风，犬夜叉打着哈欠坐了下来，他觉得会在此地有些收获。
　　“你闻到了什么嘛？”犬夜叉闻到了一些属于大妖怪的味道，混合在水汽厚重的风中，不太确定是有大妖怪在此停留过还是说这里栖息，这种时候自然而然想到了大妖怪兄长更为灵敏的鼻子。
　　“来了。”几乎是在一瞬间，湖面卷起狂浪，第一波扑向岸边逼得两兄弟纷纷跃到树梢避开腥味浓厚的湖水，站在高处可以清晰看见湖水向两边翻涌，似乎要在中间让开一条道，隐隐约约有个黑色的影子像岸边靠近。
　　“喂，你看到了么？”
　　“火鳖而已。”

　　黑色的鳖妖还在水里就张嘴吐出了火焰，将岸边烧的一塌糊涂。
　　“快点解决它！”犬夜叉一边说着一边向后退去，拔出爆碎牙的杀生丸也没管他，只管一剑将水下的妖怪连同湖水一起劈碎。

　　绿色的电光还在断断续续的闪烁，犬夜叉蹲下来拾起本该是老鳖妖硬壳的一部分硬甲。
　　“好像活了几百年。”犬夜叉指尖摩挲着鳖甲的纹路，忽然间回头对杀生丸说到，“应该很适合打造铠甲。”

　　犬夜叉决定再捉一只，对着杀生丸鄙视的眼神理直气壮的说到，“反正我们也没有其他的事情，现在有的是时间，对吧？”
　　“这次我自己来，都弄碎就没法用了。”犬夜叉兴致勃勃，杀生丸靠在树上饶有趣味的看着他。

　　被搅动的湖水里有其他鳖妖的味道，他们应该不会等太久。

　　果然，在犬夜叉升起篝火，将鱼烤到刚刚可以入口的时候湖面又开始翻涌，扑过来的浪潮浇灭了那堆篝火，犬夜叉退到了杀生丸边上，将手里的鱼塞进大妖怪手里，信心满满说到，“看我的吧。”
　　他需要完整的甲壳，所以站在湖边不停地向后退，在鳖妖伸长脖子准备一口咬下犬夜叉脑袋时猛地跳起来。落在滑溜溜的脊背上左支右绌地站立着，最后还是将新月插进鳖妖的脖子里才勉强站稳。

　　红色的血液流了一地。

　　犬夜叉为了保证身体的活性，小心翼翼控制着刀刃，确保只是将脑袋割下来而不是用力过猛像杀生丸那样将整个妖怪打得四分五裂。

　　“啊恩借我。”犬夜叉理直气壮且自然而然的站在杀生丸面前伸手。
　　“为什么？”
　　“为什么？当然是为了把他搬到刀刀斋那里。”犬夜叉一手指着四肢还在抽搐的鳖妖愤怒道，“难道要我扛过去。”
　　“好主意。”杀生丸最后赞赏了一句，脸上甚至有些许的笑容。
　　“开什么玩笑，要打架么？”犬夜叉直线的脑袋毫无弹性地选择用暴力来解决问题。
　　“如果你肯开口求饶说一句‘尼桑帮帮我’也许我会考虑一下。”杀生丸挑眉，打架是个不错的选项，不过仔细想来对付莽撞的半妖也许换个方法更有意思，激起他的怒气打起来也更顺手些。

　　“嗨，尼桑请帮帮我。”犬夜叉直白地伸着手，脸不红气不喘的求饶了。
　　嗯……这就有些……

　　犬夜叉将老鳖挂在啊恩身上时，双头马焦躁的摇着头。
　　“喂，发什么呆，不一起去么？”犬夜叉坦诚且热情的邀请着杀生丸。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狡猾。”
　　“有完没完……一个称呼而已。”犬夜叉叹了口气，他以为兄弟俩感情已经改善到不需要纠结细枝末节的地步，反正早就叫过了，没想到杀生丸似乎很意外的样子，于是脑子一转，说到，“你就是戈薇她说的那种，蹭的累吧？”
　　听到戈薇的名字，杀生丸竖起了耳朵，却看见犬夜叉手脚麻利的捆好了鳖妖的身体招呼着杀生丸上路，全程没有一点犹豫、拖曳，似乎生命中曾经最重要的女人现在只是千千万万个话题里普通的一个，已经没有了能影响他动作的力量。

　　“你刚刚提到了她。”杀生丸站在犬夜叉身边，看着他问道，“为什么你现在能够这样平静的提起她，难道你已经不会因此痛苦，还是说你已经忘记了她？”
　　“刚刚提起怎么会忘记？”犬夜叉鄙视了回去，这种说辞当然不是低级的语法错误，而是另外一种的纠结，“人类会将过去的记忆变成力量，珍惜现在拥有的，同时努力去创造更加美好的未来。”
　　“沉溺过去，什么都不会有的。”犬夜叉拍了一下自己的大妖怪兄长，看着对方深水无澜的眼睛，叹息道，“还以为你早就习惯了人类的死亡。”
　　“说不定哪天，我也会死。”

　　刚刚被抚平的心境猛地震荡起来。

　　7、
　　大妖怪兄长的心态很不好，犬夜叉知道自从失去那个小女孩之后这个大妖怪开始阴晴不定起来，虽然以往他就知道杀生丸身上很少出现诸如喜悦、愉快之类的正能量，但是对方金色的瞳眸出现震颤瞳孔缩动，显然不能用心情不好来概括。
　　“喂，有什么事你倒是直接说啊，我不擅长猜别人心思的。”半妖心虚的往旁边退了退，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他真的不太擅长处理这些别人情感深处荡漾出涟漪的事情。

　　“如果你那么容易死的话……必须由我来了结你的性命。”大妖怪咬牙切齿的语气里带着刻骨的愤怒，爆碎牙出鞘显然是打算动真章了。

　　“笨蛋兄弟又打架了？”刀刀斋见怪不怪的打量着都带着伤的犬妖兄弟，世上能伤到这俩的妖怪除了彼此也很难再找到其他人了。
　　“废话少说，刀刀斋，你看这个怎样？”
　　“哦，不错！”刀刀斋立刻被光滑坚韧的龟甲吸引了过去，“可以做成非常好的铠甲，给星野准备的新装备么？”

　　“不，他没有这个习惯。”犬夜叉抖了抖耳朵，有些挫败的说，“何况对于人类来说妖怪铠甲太重了。”
　　“哦……”了然的将目光挪向完全妖怪并且有穿戴盔甲习惯的杀生丸。

　　“兄弟感情不错嘛。”
　　意料之外的没有反驳声，只是半妖蹲在地上追问道，“话说回来，刀刀斋你有星野的消息么？”
　　“怎么回事？还没有适应做空巢老人么？”难得抓住犬夜叉没有斗志的时候，刀刀斋乘胜追击。
　　“啊？你刚刚说了什么？”犬夜叉不客气的将刀刀斋捏到变形。

　　大妖怪兄长闷闷不乐持续了旅途后半程，犬夜叉也没了闲逛的兴致，抱着新牙别扭的说到，“我没那么容易死，这点你应该是最明白的吧。”
　　“为什么……你能如此轻易论断生死……”
　　“喂喂喂，杀生丸你没事吧，以前动不动要取我性命的是谁啊？将人类的生活视作蝼蚁毫不在乎他们的又是谁啊？而且，我也没打算自己找死。”犬夜叉侧着脸看向杀生丸，“发生了什么？”

　　“我只是……认识到了生命的分量。”杀生丸下意识握住了天生牙，他可以轻易的夺走别人的生命，连爆碎牙都不需要，还可以一挥刀拯救别人的生命，除了自己以外的人、妖怪，生命都显得那么脆弱而渺小，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取走，可以挽留。
　　高高在上，仿佛神明。
　　凡人难以想象，半妖无法触及的高度。

　　他早已习惯。
　　然而半妖弟弟的獠牙够到了他，撕裂他的身体，粉碎他的骄傲，将原本立于众妖之上的大妖怪拖下了凡尘，与凡人搅在了一起。
　　然后，那个脆弱至极，毫无力量可言的人类小女孩，用属于人类的感情彻底将他卷入红尘，他曾经无法理解父亲为何痴迷于人类，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
　　他曾质问半妖弟弟，也曾质问人类的戈薇，人类究竟有何力量，让妖类沉迷，甘愿被她牵扯。

　　父亲与母亲，母亲与自己，父亲与自己，都没有人类家庭所谓“爱”的情感，他相信这才是大妖怪正常的相处方式，然而一旦品尝到了人类情感的味道，似乎就再也无法忘记，仿佛侵蚀着灵魂一般甘愿为其所困。

　　所以他现在可以理解半妖为何会被人类女子封印，会为人类放弃铁碎牙，理解那份入骨的缠绵与柔情，所以反过来不明白，为何他能放下这样的感情，就像谈论天气一样谈论曾经深爱的人，就像说下一顿吃鱼一样说可能他也会死。

　　他们曾经是只有一半血缘关系的兄弟，但是如今，他们应该是世上唯一可以相互理解对方的人。
　　然而流淌着人类血液的半妖弟弟并不像他这位妖怪兄长那样，会将逝去的伴侣作为不可触碰的伤口，而是可以轻松、直白的谈论他。
　　“你是爱着她的，你应该比我更清楚生命的分量。”
　　有着人类的血脉，有着人类的羁绊。
　　犬夜叉应该比现在表现的更为执着，或者……更为痛苦？杀生丸现在不能理解的是同样失去伴侣，为何犬夜叉似乎已经痊愈？

　　“所以呢？”犬夜叉挪开了眼睛，“沉迷于伤痛之中徘徊？”
　　“你不是这样的吧？”犬夜叉直视着大妖怪兄长，金色的瞳眸凝视着同样色彩的眼睛，“无法忍受和习惯心灵的痛苦，以至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乃至动作……杀生丸，别迷失在这种悲伤里，不要总是想着所失去的东西。”

　　“只要这里还在跳动，”犬夜叉用右手的拇指顶着自己的胸口说到，“我们就应该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吧？活着的快乐……”
　　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半妖猛地向旁边跳了一步，戒备地握紧了自己的新武器，让杀生丸取名为“新月”的刀刃。
　　“先说清楚，我今天不想和你打！”

　　“你已经有了足够的力量……”看着兄长放开了握刀的手，犬夜叉松了一口气，捂着心口低头说到，“饶了我吧，和你这家伙打真的几条命都不够。”
　　“我以为你早已做好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