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周依依》倾青女

2、曲沃夺食遇重耳

　　程依喘着气坐在土道边的石头上歇息，五六个身着麻衣的青年从远处走来，程依本来想躲，可低头瞅瞅自己黑不溜秋，分不出性别的身子，觉得完全没必要，也就坐着没动了。
　　‘乞儿？’一个脸色有雀斑的青年走进程依弯腰问道。
　　程依低着头没说话。
　　青年以为程依是个哑巴，神色很是同情，从怀里掏出一块麻饼，想了想又把自己腰间的水囊解下来一并放在程依手上。
　　程依眨了眨眼依旧没说话。
　　那青年对同伴唏嘘道‘吁兮，不光是乞儿还是个哑巴’
　　同伴也感叹几声后，几人继续前行。
　　程依三两下将麻饼吃掉，就着水囊喝了一大口后盖上塞子，起身远远的跟着那群青年。
　　在太阳下山前，程依随着那群青年站到一处城门下，她看看四周二米多高的土围墙，再抬眼对上高高的城门上挂着一块木牌，上面鬼画符一般写着什么字，程依眯着眼仔细辨认了很久，最后放弃了。
　　程依站在城门下，看着眼前的一切，平矮整齐的房屋建在两旁，宽阔的土道中间竖直排成一溜，摆着各式各样的物品，有草鞋，木梳，兽皮，陶罐，青菜等等，来来往往的人中有看上对方物品的便以物换物，或者用刀币去买，牛和驴拉的车到处可见，人语声和牛叫声混成一团，煞是热闹。
　　程依笑了，这种喧嚣的场景让她沉寂的心雀跃起来，疲惫的身子好像也有了气力。
　　她走进人群里，虽然很多人都远远避开程依，并且一脸嫌弃地看着她，但她仍然喜悦，活着就是好啊。
　　程依顺着人流行走，眼看着人流越来越少最后只剩她一个，她偏头瞅着身旁的府邸，石头砌的院墙依旧挡不住院内的花枝，紫色的花瓣被风吹落一地，飘飘扬扬煞是好看。
　　‘你个乞儿为何站在申府门口？’有人厉声呵道。
　　程依转过头看着一行人拥着一辆马车，车辕处坐着的锦衣少年正怒目瞪着程依。
　　程依扫了他一眼转身就走，那锦衣少年叫道‘站住！’
　　程依不予理会，那锦衣少年跳下车辕就要追向她。
　　‘子期，放她走罢’马车里一个清脆地声音传出。
　　那锦衣少年立刻回身答道‘诺’
　　程依人已走远，自然对身后这一幕毫不知情，她在城内到处游走寻了许久才找到一处破旧的屋子，一眼望去里面或坐或躺全是衣衫褴褛的人，程依站在门口的时候，本来杂乱的人群霎时就静了下来，她扫了一圈踱步到一处角落，安静地坐下去，除了几个人仍旧不怀好意盯着程依外，别的目光都收了回去继续之前的活动，周围又变得吵杂，程依缓缓闭上了眼。
　　一夜很快过去，在正午的艳阳下程依走上了街，不知为何，今日的街道格外热闹，许多马车来来往往，程依被人群挤来挤去，肩膀不知被谁使劲一撞，身子一歪就要摔倒，胳膊却忽然被人抓住用力拽了一把，程依借着这一把力站好后，双手叠交于腹对着相救之人说道‘多谢义士’
　　那人愣了一下。
　　程依向对方微点了点头，不待对方表示就越过他向远处走去，程依心里不住嘀咕，自己怎么会做出那个动作呢？莫非是这具身体的潜意识行为？
　　‘哎——乞儿’那人回过神来对程依喊道，但很快被鼎沸的人声压了下去，程依的身影转瞬不见。
　　拥挤的人群中，程依沉浸在自己的心绪里，全然没注意被人潮带往哪里，一阵扑鼻的香味传来，程依吸了吸鼻子，顺着味走到一处棚位前，对着香香的麻饼有些流口水，茅草搭的棚子下妇女熟练的用木铲翻着麻饼，不经意抬头看见程依双眼瞬也不瞬地盯着锅里的麻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个乞儿，双目亮晶晶盯着我的麻饼，莫非不是乞儿是个偷儿？’妇女的语气带着善意地调侃。
　　程依不好意思的扯扯头发。
　　妇女铲出一块麻饼晾了晾递给程依‘送你吃，你那么目灼灼看着，老妇我都有些怕了，哈哈’
　　程依连忙接过对妇女鞠了一躬道‘谢谢您’
　　那妇女只是笑着挥了挥手，便又低头继续翻转起麻饼来。
　　程依走了几步站在一处角落举起麻饼刚要咬一口，面前突然围上一群人，嘻嘻哈哈笑得异常猥琐，她沉下脸看向对方，正是昨晚在破屋不怀好意盯着自己的一群人。
　　‘嘿，此地的乞儿都归我们管制’一个头上只有几撮头发的男人无耻道。
　　‘那又如何？’
　　无耻男人笑了起来，露出黄黄的牙齿令人十分作呕‘哈，自然是你讨来的东西也得上交我们’
　　程依连表情都不屑给，扭身就走，有个小孩却很是灵敏，跐溜跑到程依面前抢了她的麻饼就跑！
　　程依暗骂一声，双腿开拔就追了上去，那小孩跑的倒是没有程依快，可身手灵活左穿右钻十分不好抓，程依看了看小孩跑的路线，拐个弯直接从侧面抄上去一个猛扑就压倒了他！
　　‘给，给你，饼给你！你快起来！’小孩尖叫着。
　　程依稍微提起上身，看了看小孩被重力压的痛苦纠成一团的脸，心里软了软，拿过饼慢慢站了起来。
　　没想到！那孩子站起身后迅速伸手抢过程依手上的饼！还顺手用力推了一把！程依没防备下被推的连连后退直撞上一个物体！
　　‘公子！’短促地叫喊后就是噗嗤一声，程依抽搐着嘴角低头看向自己腹部被拉出的血口。
　　出剑的人显然也没想到会是这个情况，呐呐开口‘我，我以为是刺客’
　　‘刺客？以为？’程依顺着声音看去，身材健硕的男人，黝黑脸庞上一双大眼分外无辜地看着自己。
　　‘这位...’如冰石相击的声音牵引着程依转移视线，一身黑衣的男人随意站着也透出难言的风华，黑发如缎披在身后，额头坠着一块白玉，脸部轮廓深邃，黑曜石般的眸子灿灿生辉，高挺的鼻梁下是两片嫩粉色唇瓣，明明妖孽至极的面容却硬生生被他高雅的气质影响，显出别样的魅惑，妖孽！再看到对方称得上歉疚的表情下右手紧紧揪着程依撞上的袖摆，那五指用力的都爆起青筋了！危险有洁癖的妖孽！程依在内心下定义。
　　‘小儿可好？’妖孽男人语气关切柔和。
　　程依瞟了眼自己流血不止的伤口‘还可以’顿了顿‘暂时死不了’
　　‘原轸，你该给小儿赔礼道歉的’妖孽男人黑亮的双眸注视着程依，头也不回地对身后男人说道。
　　‘诺’原轸的声音洪亮如钟，应完后对着程依双手交叠深深弯腰行了一礼，反手就在自己的腹部也划了一道‘为表歉意，愿与你同伤同痛’
　　程依眼皮一跳一跳地看着妖孽男子称得上泄愤般，刺啦一声撕下被自己碰到的袖摆，回身就给原轸腹部绑上了，嘴里还关切地说着绑上的好，以免失血过多，原轸咧嘴嘿嘿傻笑起来。
　　‘重耳’有人从远处呼喊。
　　‘是’妖孽男人朗声回应。
　　人群中走近一位络腮胡子的大叔，先扫视了一遍重耳全身，看了看缩头缩脑的原轸，瞟了一眼程依，最终对上妖孽男人的目光‘为何不多带剑士便出府？’
　　重耳笑了起来，这笑容颇有些明媚‘无碍的舅父，重耳不曾有事’
　　大叔正要说话，程依这边已经因为血流不止，虚弱地站不住身，多亏原轸眼疾手快一把揽住她才免去摔倒在地。
　　‘怎，怎么办？’原轸一脸无措地问重耳。
　　重耳还没说话，大叔就指使原轸把程依抱起，放在不远的石阶上，从袖子拿出一快布包的东西放在程依怀里‘这是上好的伤药’回身对着重耳和原轸道‘子余在府内等候许久，快随我回去’
　　两人答道‘然’
　　程依眼看着三人远去，重耳却突然退回来在程依怀里扔下一大把刀币，弯腰小声道‘我最讨厌别人碰我呢，尤其是肮脏之人！’说罢，提步前行。
　　被重耳称为舅父的中年男人赞同的点点头‘对待乞儿也有善心，重耳做的甚好’
　　重耳绽开腻人的笑容答道‘然’
　　程依看着不知什么时候围上的一群人，那落在自己怀里的目光都透出贪婪，有的甚至已经忍不住搓着手掌了！程依心里唾骂道‘有洁癖的死变态！’她深呼一口气，转头对旁边长相格外凶残的男人笑了起来‘你想要这些刀币吗？’那男人不住点头，程依接着道‘那可否替我买些吃食麻衣和草鞋？买回来后这些刀币统统都赠与你’那男人欣喜若狂，麻溜钻出人群，不一会儿就带着程依要的东西回来了，程依的伤口已停止流血，她将刀币送给男人，扶着身后的墙勉力站起来，向人群外挪动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