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周依依》倾青女

16、暗度陈仓

　　君主殿。
　　‘父君’申生对献君行了一礼。
　　‘坐罢’
　　‘诺’申生在一旁塌几跪坐下。
　　‘给他看’献君头也不抬地对靳四吩咐道。
　　‘诺’靳四答后拿起献君手旁的一份竹简走下九阶，双手捧给申生。
　　申生接过打开一看，面色当即大变‘父君！这不妥啊’
　　献君缓缓放下手里笔，抬头看向他‘如何不妥’
　　申生赶忙起身走到一旁跪了下去‘父君，原晋公子人数颇多，怎可全部灭杀？那会引起大变的呀’
　　‘哦？’
　　‘然，父君’
　　献君视线转向申生对面塌几的大夫士蔿‘卿以为如何’
　　士蔿也迅速起身跪到申生旁‘臣觉得可行’
　　士蔿话音一落，申生就转头瞪向他‘士蔿大夫如此行事，不怕惨遭横祸焉？’
　　士蔿双手前伸，整个上身趴在地面‘大子，原晋国的公子们过多，不诛杀他们，定会发生祸乱’
　　申生怒斥‘你怎知他们定会祸乱！’说罢，转头看向献君‘父君，自从君爷爷合并两晋以来，原晋公子都很安分守礼，贸贸然下令诛杀他们才会发生祸乱！且如此做，令他地如何看我晋？儿子看士蔿完全是想乱我晋地’
　　士蔿抬眼觑了觑献君，发现对方没有反应后，朗声说道‘君上，臣完全是为我晋着想啊，原晋公子与晋贵族关系复杂，现在没有生变，完全是我晋兵力强壮，但若再过些时日，他们拥有了自己更大的力量，那时必定来不及了啊君上’
　　申生张口还要再说，献君手一抬止住他的话头‘本君再考虑考虑，士蔿大夫下去罢’
　　‘诺’士蔿回道，行礼后退出大殿。
　　献君挥挥手对身旁的寺人说道‘你们也退下’
　　‘诺’
　　待大殿只剩献君和申生时，献君下了九阶站到申生面前，居高临下看着跪着的申生‘你觉得原晋公子不杀的好？’
　　‘然，父君’
　　‘那若本君偏要杀呢？’
　　‘父君？’申生震惊的看着献君，可献君眼神深邃非常，完全看不出他说这话是否为玩笑。
　　‘本君要杀，你不喜？’
　　申生低下头‘不敢’
　　‘呵，不敢？不敢不喜便是不喜了’献君轻笑道‘本君问你，若定要杀，你觉得是杀一部分好还是全杀掉好？’
　　‘父君’申生抬头看到献君正皮笑肉不笑，只好恭敬道‘若，若真要杀，杀一部分便好，剩下的公子，自然忧惧不敢生事端，别地也不会说父君嗜杀无辜’
　　献君深深看了申生一眼‘下去罢’说罢转身踏上九阶。
　　‘诺’申生答道，行礼后向殿外迈步，临到门口回头看去，只见父君正坐在高阶之上望着他，因距离太远看不清表情，他敛襟再行一礼转身出了殿门。
　　靳四见大子出来，忙进殿去伺候，他站在献君身后目视前方，献君提笔在竹简上写着什么，神态平静，可突然，献君抬手一把掀了塌几！起身拂袖远去！靳四忙小声吩咐寺人收拾好，提步追去。
　　靳四跟在献君身后低眉敛目，献君大跨步向骊姬殿行去，骊姬正跪坐在塌几前写着什么，听着脚步声抬头看去，见是献君忙起身迎上去，柔声道‘君主怎地现在过来了？’
　　献君只是看着她并不说话。
　　骊姬抬手抚上脸颊‘可是妾，面容不洁？
　　献君摸上骊姬的脸，轻声道‘非也’
　　骊姬羞涩垂下眼睑‘君主不错眼看着妾，妾心羞矣’
　　献君哈哈一笑，抬手将骊姬横抱起来向内殿走去，靳四赶忙退出，从外面把殿门关上，对里面传来的暧昧声充耳不闻，只目无表情守在门口。
　　次日大殿。
　　‘献君有令，原晋公子骄奢无度，蛮横无礼，罔顾周礼，毁我晋之贤名，命卿大夫士蔿，全部诛杀！’靳四照着手上的竹简宣读道。
　　哄！殿内一下炸开了锅，众卿士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着。
　　‘静——’靳四喝道。
　　所有人都停下动作，闭嘴低头。
　　‘诸位有异义者，可以提出’献君道。
　　没人抬头，没人出声，开玩笑，旨意都颁布了，谁还敢有异义？
　　‘若无异义者，那么，士蔿你去办吧’
　　‘诺’士蔿出列跪下答道。
　　献君对身后的靳四点点头，靳四捧着手里的竹简弯腰下九阶，然后将竹简递给士蔿。
　　靳四上来后，献君扫了殿下一圈‘诸位还有何事要议？’
　　‘无’众人说道。
　　‘那都退下罢’
　　‘诺’众人行礼告退。
　　一出殿门一个个都满面惊容，三人一伙，两人一伙的边走边交谈，重耳一个人走在前面上了马车‘回府’
　　‘诺’车夫道，然后鞭子一甩‘驾’一声，马车滚滚而行。
　　夷吾和身旁的卿大夫说着话，眼角扫到重耳坐马车离开，心思一转忙对卿大夫行了一礼，告声‘夷吾还有要事，改日再与您相谈’说完不等对方回答就大步走向自己马车前，上了马车冷声命令道‘回府！’
　　赵夙原本与申生一同出的殿门，可他走着走着发现申生竟然不见了！转身看去才发现申生正低头靠在殿门口的柱子旁，不知道在想什么，神情有些悲伤。
　　他提步走了过去拍了拍申生肩膀‘大子如何这副神情？’
　　申生抬头一看是赵夙，闷声道‘父君这一声令下，那许多的公子都要死去，申生，心中不忍啊’
　　赵夙挠了挠后脑勺‘这政事臣不懂，不过臣想，献君如此下令，必定有他的道理，大子别太在意’
　　申生张了张嘴，最终也只是无奈叹了一口气‘我走了，赵夙将也快回家罢’
　　赵夙嗯了一声，看着申生转身离去的背影，摇摇头走向自己的马车，刚要上车时看到旁边子余抬腿也正要上车，立马转头喊道‘站住！你个兔崽子！不回家又要去哪？’
　　子余转头一看赵夙横眉立目的样子，心下就是一叹，不过也只能收回跨上马车的右脚，改而向赵夙走去，低声叫道‘父亲’
　　‘你还知道有我这个父亲！成日成日不着家，总往公子重——’说到这，赵夙看了看周围，见没几个人了，遂低声道‘总往公子重耳那里跑！你说！你是不是给他做贤士了！’
　　‘父亲，公子重耳有大才，只有他，才能真正让晋成为霸地’子余一脸认真的说道。
　　‘你胡说！大子是君上亲立的，君上还能看错不成？你赶紧的，跟我回家！你母亲好些时日不见你，对我念叨好几次了，你个不孝子！’赵夙说着，伸手揪住子余的衣袖就往自己车上拉。
　　子余只好跟着父亲一起回了赵府，心说回家陪陪母亲再去公子重耳府中，这次杀原晋公子可有些严重，要好好商议商议。

　　一个要躲，一个要避，自然长久碰不着面，今日申生因着晋公子之事神思恍惚，等他入殿与程依视线对上时，两人都面露尴尬。
　　‘你’
　　‘我’
　　‘你先说’
　　‘你先说’
　　几次同时开口后，两人噗嗤笑了。
　　申生走近程依，在她身旁跪坐下‘今日父君下了大令，要杀掉原晋公子，一个不留，我很担心’
　　程依低头喝了口浆水‘你要私下救那些公子吗？’
　　申生摇摇头‘我不可那样做，父君之言就算不对，我也是要听的’
　　‘那就是了，既然明知无法改变，还去担心什么？’
　　‘唉’申生萎靡了神情‘我是怕晋大乱啊’
　　‘呵呵’程依笑了，手抓起塌几的肉咬了一口‘你父君既然下令了，必定是考虑到可能产生的后果，连你都知道有可能大乱，他会不知？’
　　‘然，可是父君即是知道，却为何非要去做？’
　　‘那肯定有非做不可的缘由啊，而且他都知道有可能大乱，难道会没有准备？你安心吧，不会有事的’你那父亲也不是个蠢蛋，这句话程依却是不敢对申生明说的。
　　‘善’申生点点头，偏头看她‘依依，以你之智，可当谋士矣’
　　‘哎，不不，我可不要去当谋士，成事了主子大赢，谋士不一定赢，输了呢，谋士先死，主子却不一定有事，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争抢’
　　‘你此言差矣，身为谋士，辅佐明主，大着说可为晋地效力，小着说也证明自己的能力不是？’
　　‘是是是，做谋士好’反正你们古人的忠君观念顽强，我就不和你争辩。
　　‘那...依依，你，愿做我的谋士吗？’
　　‘咳咳！’程依被申生的话吓了一跳，嘴里的肉卡到喉咙眼，她立即伸手抓起酒樽就灌下去，等肉顺下去后才转头对申生说道‘我？谋士？不要吧，我那点小聪明上不了台面，政事军事一窍不通，做谋士会不害人害己的’
　　‘你怎会是小聪明，很多东西你比我看得还透彻！’
　　程依摆摆手‘可是我不想做谋士’
　　‘喔’申生失望了。
　　‘要不，你要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可以与我商议一下？’程依提议道‘当然了，我可不是什么都知道答案的，我也不是你的谋士啊’
　　‘嗯嗯’申生高兴点头。
　　程依把手里的肉往申生面前送送‘吃吗？’
　　申生直接上去咬了一口，边吃边嘟囔‘这肉不错，好吃’
　　程依翻了翻白眼，明明和昨天没什么不同好吧？
　　那边重耳一到府门下了马车，大步向狐偃院落走去，看见狐偃正在看书简，张口就说‘舅父你先莫看了’
　　狐偃赶忙放下竹简问道‘出了何事？’
　　重耳跪坐好，喝了一口酒水便道‘父君下令杀光原晋的公子！并且让卿大夫士蔿去执行’
　　‘士蔿？’
　　‘然’
　　狐偃抚上自己的胡须‘士蔿此人刚正，心思又细，我几次上门求访，他的门童都推说不在，他之前低调谨慎，怎么此次如此重大的事情，反而被启用了呢’
　　重耳转动着手里的酒樽‘此事之前宫中一点风声都没有，父君连大殿商议也不曾便直接下令给士蔿执行，看来必是与士蔿私下见过面了，说不准此事原就是士蔿提出的’
　　狐偃赞同的点点头。
　　‘看来宫中的棋子并不起作用啊’
　　‘莫不是，被献君发现了？’
　　‘不会，怕是光拿钱不做事的，既然如此’重耳喝了一口酒淡淡道‘那便弃了，换新的’
　　‘诺’狐偃敛襟行礼。
　　重耳将酒樽扔到一旁，迅速起身扶住狐偃‘舅父，您不必对侄儿行礼，在府外，你我乃舅侄，在府内，我们即为舅侄又是友人，你如此多礼，让侄儿如何自处？’
　　‘然然’狐偃笑道‘是舅父多礼了，舅父这就差人将宫中的人杀了，以免留下后患，再挑选一人作为新内应。’
　　重耳点点头。
　　狐偃转身往外行走，心道，我这侄儿威仪越来越重了，自己刚才竟然忍不住行了君臣之礼。
　　夷吾跳下马车就往府里走，边走边对身后跟着的剑客吩咐道‘合木你快去绛县寻一个名为莆仁的原晋公子，告诉他献君要杀掉所有原晋公子，若是他想活命，就跟你走！然后你将他平安带回来，记住，是平安带回来，就算你死了，他，你也得找人给我送回来！否则...’说道这，夷吾回头看向那高大的剑客‘否则你的母亲便没药再给她续命！懂了吗？’
　　‘诺！’那剑客应声抱剑行礼，然后转身就往外走。
　　夷吾‘哼’地冷声一笑，回头继续前行‘一个两个不捏着点东西，就都不听话，贱骨头！’
　　‘你这是生的哪门子气？’妖媚入骨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夷吾对着扭着蛇妖过来的女人舔舔牙齿‘骊姬娘娘此时不在宫中，就不怕父君找你不着？’
　　骊姬倚进夷吾的怀里，芊指抚上他的脸‘人家不是想你了嘛’
　　夷吾拧了一把骊姬的屁股，惹的骊姬啊呀一声娇呼，作势在他胸膛打了一下‘你弄疼人家了’
　　夷吾嘿嘿一笑‘弄疼你了？那本公子可要好好向骊姬娘娘陪陪罪’说着抱起骊姬向床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