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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仇恨的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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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霁柯的老宅静悄悄地隐藏在深巷烟笼中。行人每次步入其中,最后都会迷途地又走出来,觉得这里甚是邪门地逐渐无人敢走。
花千丞在沈寅的医治下捡回了一条险命,现由胤如君保姆式照看着,逐渐复原。霁柯的内伤也调理恢复地差不多。然而,这老宅里,另外一名伤者却不容乐观。
他便是,蓝子期。
推开东厢门,霁柯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睁着眼睛,明明活着,却仿若死去的师兄蓝子期,在心底一声叹息。
在他床边安静地坐下,霁柯看着他:“你三日未进食,到底要怎么做,你才愿意活下来。”
一阵沉默,蓝子期张了张口,轻淡着了无生趣:“阿柯,我怎么会变成这样子,我如何能被她影响得如此颓废地对一切失去希望。”
霁柯:“喜欢就抢过来,何必那么麻烦。”
“抢过来……不,我不会强迫她。”
“我倒是觉得,你这样,比强迫谁更来的折磨。”
“抱歉,我连累你了。”
“我从小被你照看着长大,你在我心里如兄如父,照顾你是我的义务,何谈连累又……倒是她,你打算怎么办?你告诉我怎么做,我帮你解决。”
“我不知道。她,眼里有笑,眼底落寞。我也想放开,可是每次看到她,我都心疼得放不下。”
“以前,我倒不知道你是个情痴。”
“你又何尝不是……”
“不要谈我的过去,我忘了。”
“……忘了?忘了好。不提就不提罢。”
“既然她不快乐,你又不带她走,那你留在这里,堕落,愤恨,委屈……就是为了看着她不快乐?”
蓝子期一声笑,半晌:“是。”
霁柯笑了一声,“你还是老样子,越是喜欢,如果得不到,宁愿看着它一步步毁灭才算完。自己明明痛苦得要死,可又不去争取,它摔成碎片不可复,才冷漠地了断,何必呢。”
“我是这样的吗……”
“是啊……师兄,我们活得比一般人要长得很多,所以在我们漫长的人生,不会去费尽心机去抓住什么,留下什么。但若是几百年动情那么一次,往往是万劫不复深陷其中,所以师傅让我们不要轻易地与人亲近,与人笑,但是又是避免的事,越是发生得那么冥冥注定……我不过问你怎么去过你漫长的人生,但长生门人本就不多,我希望大家能长长久久地在一起。在这人世间,有一种归属感。我可以再等等你,在你在看着她毁灭后,你必须葬掉这段在你万年人生中,不算往事的往事,与我回到长生。”
“我们的长生已毁了,你比谁都清楚。”
“我毁的,我会修回去。你也是。”
霁柯站起来,将桌上的冷粥端到他面前的桌机上:“我等待的时间有限,既然你想欣赏她毁灭的过程,我便助你早日,脱离苦海。”
碗“嗒……”一声放在桌子,她离去的身影,遗世而冷漠。
*
杜云烟,大胤左丞相的第九位小妾,也是左丞相目前最宠爱的女人,蓝子期这万年来,唯一爱过的女人……
相府的高门围墙边上,霁柯步履不急不缓地走着,想着,要如何快速地毁了这个女人,让蓝子期振作起来。
一个影子在眼前晃动,霁柯停住脚步。
杏花飘曳华落的墙下,沈寅摇着骨扇,对她微微眯眼,笑着倾华。
“出来玩,怎不叫上我?”
霁柯心口微微一震,这画面……熟悉得一瞬间刺红她的双眼。
她定在原地,脑海里,大片大片的梨花如雪下,有一个与他熟悉的人影,重叠地好似也曾经站在与她同样距离的地方,对她笑着……
是他吗……为何,心会这么痛。
“在想什么呢?”不知何时沈寅已走到她身前,骨扇轻敲击着她的头。他倾身注视着她的眼,本是一个恶作剧,没想到……她微微抬头间,两瓣唇片轻擦触碰到一起。
两人浑身一阵轻震,时间,瞬间停止般。
他二人显然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故”,虽平日都性子都大方,但此刻脸都不由地从耳根蔓延着脸颊的绯红。
杏花被风吹得簌簌声响……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霁柯,她猛地推开沈寅,沈寅被推后几步,有些踉跄地没反应过来。
看着她,他神色变幻多彩。此刻眼里,见风吹过她齐腰的黑发和紫色纱裙,那双清澈明净的眸底,闪着池水在丽阳下跃动的光泽……沈寅觉得心口,有什么发酵滋长着一种奇妙酸甜的滋味。
霁柯手指擦了擦被触碰到的唇,这个人,一而再再二三地挑战她的底线……原本她可以杀了他。可是她发现她下不了手,或许因为她救过自己,或许因为老太君,或许因为,他们曾经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不愿想下去,她匆匆走掉,警告一句:“别跟着我。”
沈寅待她离开,微微低了低头,手上的扇子敲在另一只手的掌心,握了握:“还真是……无情哪。”
*
左丞相府。
一处杏花开满的园内,杜云烟正在修剪着一颗盆栽的松树,仔细看发现她所住的云园摆满了各种品种的松树,那些松树无不被她修剪的整齐而漂亮。
她剪着剪着,突然身后伸出一只有些苍老的手,从后抱住了她。
那双手的主人道:“云儿,该累了吧,休息一会。”
她手中的剪刀顿住,弯起嘴角,笑得十分娇媚。
转身,一双美目含情若水的看着这个脸上长着老人斑,约七十余高龄的老者:“妾身知道了,相爷。”
“哈哈……”老丞相在她娇艳欲滴的唇上亲啄了一口,并给她的手上套上一个金雀的镯子,揽着她的肩,爱护有加地拉着她朝园内休息地走去。
待他两个离去,在假山后的霁柯微微皱眉。
她不会相信这个女人不要蓝子期那般无论金钱还是名誉,甚至权势,只要她开口他都能给她全天下最好的仙美绝世的男子。而去投怀送抱这么一个长着老人斑,珠黄灰暗,一脸猥琐,随时要跟阎王报备的老头子。
她,到底在想什么,在这里,又是有什么目的。
耳边突然被吹一阵风地温热嗓音:“我查到你师兄这个老相好,背景来历,可不简单。”
霁柯微微侧头,躲过那一阵温热,转见沈寅又阴魂不散地跟过来。张了张口,她想说的话未说出,而是改口问:“她负师兄的原因是什么?”
沈寅笑了笑,抓住她的手腕:“出去说。”
不会,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云园。而在他们离去后,一个黑色的身影也跟着闪没。
*
沈寅带着霁柯去了处隐蔽而古朴的茶楼,对霁柯说起他所查到的一些有关杜云烟的事。
“杜云烟,如君在位时刑部侍郎杜文独女。杜文曾是先皇任命辅佐如君为政的辅政大臣之一,他看着如君长大,先皇对他很是信任与喜欢,杜云烟小时候也经常被先皇召唤到宫内陪入君学习玩耍。若是如君现在还是大胤皇的话,我想杜云烟至少也是个权倾后宫的贵妃。只是,如君陛下被胤皇所“杀”后,辅政大臣们一个个连带遭殃。胤皇怕先皇势力威胁到他龙椅不稳,于是下令诛杀他们几个全族。杜文是个耿直的忠臣,明明得到胤皇不利的消息,却未向其他人一般逃亡,而是上万言血书去皇城门口论罪揭穿胤皇的阴谋与残虐。他这般行为大大刺激了胤皇原本就脆弱的神经,胤皇大怒命人割他头,放狗咬食他的肉,人头与骨吊于城门暴晒化骨水。而割他头的人,正是胤皇的狗腿,左相。”
沈寅顿了顿,看了一眼霁柯,霁柯问:“她就是这个原因,才抛弃师兄下嫁给那个左相?”
沈寅一笑,继续着:“后她娘去找他爹,又被分尸皇门,左相带人将逃亡的杜府之人,皆赶尽杀绝。不知她如何逃走的,听说那晚,左相带了很多人封山赶杀,就是一只虫子都不放过的。”
“所以,她是为了报灭门之仇?”
“本来……我也以为是这么简单。可是这位姑娘,似乎要做的还不止这么一件。”
“是何意思?”
“我的人查到,她这几年与麒国御史交往甚密。”
“麒国?”
“麒国,在这片大陆除大胤之外的第二大强国,这几年新皇尚武,不断对外扩张土地,扩着扩着,已不知不觉逼近大胤疆土。”
霁柯眸光一闪,挑了挑眉。
沈寅:“她仇恨的怒火,我想已远非一个丞相府可以吞灭,又何况,你师兄那颓废又自我毁灭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