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第六十三章：信函 ...
-
第六十三章：信函
深邃的眼瞳中所映下的，是那已有百年之久的苍天大树。
它浓密的墨绿色叶层层叠掩，收揽昏黄光辉、淡淡地洒入细小缝隙里。少女静望着树木枝头丝缕的暗影，若深潭般的银灰色瞳里竟悄然抹去了曾经戏谑，额头处的麻花辫仍和曾经那般独具特征，银发在风中飘散，不久便垂落下去。手指不知向何处探出，就像是在触碰着瞳中虚幻的星，挥落下来了无踪迹。
“堕落天使？罗莉玛丝她呢，固然是个悲凉的孩子啊。”空洞却格外清灵的嗓音于林中彻彻回响，突然打破了这久久无声的僵局。克洛蒂绝美的银灰眼眸骤忽黯淡，却依旧平静地凝视那棵参天大树出神，嘴里又仿佛在低语着神界的文字。待一只深灰色的乌鸦绕着老树盘旋飞下，并以那双爪轻点她的手指后，她这才回过神来，瞳孔重现昔日的戏谑，再次望着不远处的少年。
“哦呵呵呵，你来了啊，洛斯特。又或者说......”调侃般的语气于耳畔絮绕良久，却丝毫没有影响对方的思绪，只留下了平白的苍白苦涩。那少年听闻此话，冷淡地摇摇头，银白短发较之前留长了些许，几乎遮掩住那双眸。那一向沉稳平和的声线转即传来，一时显得分为飘渺，“你有什么安排吗？”
“啊，我的小神使们已经去寻找她了呐，不过呢......咯咯咯。”话音像断线的风筝般猛然停滞，瞬时被连贯的冷笑所取代。克洛蒂静静凝视对方的瞳孔良时，那银灰瞳眸间不免透露出依恋及惆怅，却在不久以后、被浓郁的嘲讽所掩饰了。
“据说那个天使呢，现在与红瞳的罪人在一起。”
那清澈爽朗的女声传绕于耳，依稀夹杂着对过去的怀念，“无论如何，我都无法否认你们真是相像，这么多年过去，就像没有任何改变一样，依旧不明喜怒哀乐为何，但......”
“你呀，又改变了什么不该存在的灵魂呢，哦呵呵呵。”克洛蒂微弱的声音逐渐加重了几分，仿佛是在讽刺，却又有些语虚。深邃的银灰瞳孔隐没在古树的阴霾之下，渗透出诡异的冷芒，瞬即闪过便再次归为无尽的晦暗。而与此同时，她举起手使那灰羽乌鸦舞翼飞向半空，点点星光化作信函，悄然捆绑在了乌鸦的脚腕上。
而稍时只觉那鸟嘶哑地鸣叫一声，随后便在神灵的旨意下消逝于天际中了。
话音毕落，略带涩意的笑声骤然响起，掩盖了乌鸦悲鸣，唯有那若清潭般澄澈的瞳孔，微弱地缩小、对着远方仿佛瞥见了什么。
那处，棵棵树木相对稀少了许多。细长枝干勉强支撑住那一树蓬勃，树杈若同野鹿弯曲交织的大角，其中点缀着小巧玲珑的新叶，几颗露珠在叶面上颤颤翻滚着，不一会儿便划过一道曲线，若同无数碎玉、挥洒不见了踪影。
手持长剑在林中游走的少女，迈幅不大的脚步带着些紧迫，她依旧首当其冲走在众人的最前方，背影透露出不给他人任何脸面的执着。阳光照耀在她白净的面庞上，映亮了右眼若紫水晶般剔透的倒三角瞳孔，及紧贴于肌肤上的半圆形眼罩。深色短发在脖颈上摩梭，那披散的长发仿佛瀑布流泻在身上，发尾挑起了深紫，而头顶两缕发丝犹如大雁的雏形般朝两边垂下，突兀流露出几分颓然。
那紧围在脖旁的深紫色围巾护住她从未敞开的心灵，外套素白碎花手套的指尖轻抚围巾的边角，不知是在回忆又或是在怅惘着什么。罗莉玛丝随后回头一瞥望身后的同行旅人，惊觉阿丽西雅在她呆滞的瞬间迅速接近，一手竟随性地搭住她的肩头。
只觉罗莉玛丝狠狠一瞪那人，手指微屈握紧剑柄仿佛即将要刺去，那生人勿近的气息顿时爆裂开去。可对方却只是开怀的笑了笑，就像是此时面对的不是自己曾经的敌人，而是同生共死的伙伴一般。
“呵，刚才你疏忽了呢，罗莉玛丝。”阿丽西雅此时竟爽快地接了一句话语，那双暗绿瞳孔中流露出期盼及笑意，墨绿马尾辫高束着，显是桀骜不驯。可即便她身材矮小，那手仍搭着对方的一肩迈步走去，毫无一丝忌讳之意。孤然在后，跟随二人的晨曦微微一笑，隐现出的红瞳流露出平和与舒畅。
然后，那温润的嗓声在身边女孩的耳畔回响起来，“西雅和玛丝小姐，现在不是挺合得来的嘛......如果和平的话，她们的关系或许会更好吧？”
“啊呀啊呀……真是可惜，这个混乱的世界。”
“和平吗。”淡然的嗓声若苦涩的咖啡，微弱地回荡絮绕。雪凌平静注视着树影斑驳，宽大帽檐在他人不的经意间、悄然拉下几分掩藏了眸中思绪，深粉色长发散乱于风的吹拂中，当她昂首之时，无疑衬出了瞳孔的深红色。那眸紧盯着那天使几近漆黑的羽，光晕模糊中，羽毛根部仍为如此圣洁的纯白，不免使她微微一滞。
“如果这里是战场的话，我必然会杀死你，魔族将领阿丽西雅。”罗莉玛丝愤恨地怒斥了几句，可那话语中也不免夹杂了异样的感情。许是对和平的期盼，却终是被绝望所扼杀，她单眼的倒三角瞳孔阴鸷地瞥了对方一眼，仿佛依然忠诚于神灵的教导般闭眸沉思，单手紧握住西洋剑的剑柄，以此来提防身边人可能的种种袭击。眼罩遮掩了战争中而失去的眼眸，却只是掩藏心中恨意的工具，将那眸永远遮挡在黑暗中不见天日。
“啊，你原来已经知道了呢。不过，你还固执地认为你能回到乌托邦吗？呵，可笑。”阿丽西雅的声音骤忽趋冷，携带着浓烈的讽刺意味在对方耳畔回响。她突然近身，不等罗莉玛丝挥剑反抗，手指就急遽施力捏住对方的一肩，使其感受到一阵抽痛。罗莉玛丝只好任由着她胡闹，拳头死死握着，牙齿在难以遏制地咯咯作响。
可没过多久，阿丽西雅就放下了手，冰冷的嗓声缓缓道出，在那耳畔低语似若毒蛇，“罗莉玛丝，我敬佩你，但是如果你再做出愚蠢的决定，我也必会用武力阻止你。并且......”
“如果和平也不错，啊哈哈哈哈。”她的话锋倏忽一转，使得那天使猛然愣住。阿丽西雅随后竟快活地大笑了几声，暗绿眼眸覆上一层曙光，竟然流露出了从未有过的喜悦。她迅速超过身边的天使，大迈步向森林更深处走去，巨剑锐利地划入土壤，延伸出一道深浅不一的印痕。那名为罗莉玛丝的天使呆滞地驻足于远处，像是在不可思议对方荒诞的话语，在下一瞬间，她手中剑刃就猛然刺入泥土之中，同时若泄愤般、大口喘着急促的气。
“你是在耍我吗？！阿丽西雅！！！”
“你说呢？罗莉玛丝。”绿发女孩扭头笑着，她脚步轻盈，仿佛根本就无视了堕天使的愤怒。“你要是觉得我在耍你，那就算是吧！”
“但是就算如此，你又能做什么呢？我的话语里，存在着你这么想要否定的地方吗？”
“我……！”未等罗莉玛丝开口反驳，灰鸦刺耳的啼鸣就在耳畔响彻。众人纷纷抬头，望着远方鸟儿携着信件挥羽飞落，异样的神色就这样滞留于眉宇，使她们突然无法行动分毫。雪凌悄无声息地走到天使身旁，听着那乌鸦仓促悲鸣的声音，方才伸手接过束缚在乌鸦脚踝上的信函，那鸟转即扑翅，掉头向苍蓝的天空飞离，最终只留下了几片灰羽幽深，仿佛堕天使漆黑不见底的黑翼。
与此同时，罗莉玛丝快速夺过信函，将那卷好的信纸完全伸展。当双手将其抚平之后，钢笔题写的端正字迹立即映入眸里。这或许是神灵为他的天使所写下的规劝信，只是上方全是神界的语言，使罗莉玛丝以外的众人根本无法理解其中文字。见身边几人满眼迷惘，她于是轻咳了几下，用她中性的声音虔诚地道出了信中内容。
“此信题给吾堕落的天使，罗莉玛丝。如果你要想再次回归乌托邦，重新化为圣洁之天使，就请停止无谓的抵抗，跟随吾之使者到达神界，吾随时都会等待你的回头......”
“……命运神灵殿下。罗莉玛丝请求您的原谅，希望您能宽恕吾之罪过，我愿……”读至信尾，罗莉玛丝中性的嗓音却有些发懵发哑，她缓缓舒了一口气，虔心地闭目、道出那充满敬畏的悔过话语。待双手即将交叉契合为祷告状时，身旁的阿丽西雅显然按捺不住心中的烦躁，她飞速走上去，按住对方的两肩、恶狠狠地一撞那小腹。
“呃……！”罗莉玛丝勉强捏紧西洋剑柄迫使自己不跪下，右眼阴鸷地怒瞥了西雅一眼，仿佛是在表达埋怨般，那充斥着怒意的声音彻彻回响在半空中，骤然弥漫出无比的憎恨，“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啊？我啊，就想让你这木鱼脑袋清醒一点儿。你不会还真以为，那些阴险狡诈的神灵会轻易放过你这个堕落的家伙吗？估计是让你去自投罗网吧！”阿丽西雅的声音中充斥着浓烈的愤恨之意，暗绿眼瞳阴冷地凝视对方同样愠怒的面庞良久。而那手在悄无声息间抵牢身后巨剑的剑柄，仿佛随时都可以与那天使搏命，无知觉中，双方的敌意也愈渐浓重。
于是，那豪迈的声音随即道出，心领神会地击入了对方心坎，“要不我们就打一架呗！你应该还记得吧！在那次的战争中，我们可没有分出胜负。”
“随时奉陪。”罗莉玛丝的声线骤然压低，诡异的倒三角瞳孔重重扩大的许些，流露出了天使本应未有的嗜血，在无形中竟渗透出浑浊的紫红色。那右手猛然举起西洋剑，竟毫无留情之意地向阿丽西雅的胸口突刺过去，对方显然是看穿她的动作般挥舞巨剑，抡了个回旋抵挡住那攻击，嘴角上扬许在嘲笑或是讽刺，那蹲地的腿部、依靠回转时的惯性立即猛击在罗莉玛丝的膝盖处。
由神经连结快速传递到大脑的刺痛使其不由松手，但或许是受了强大信念的影响，罗莉玛丝那手只是抽搐了几下，却依旧不使剑掉落，扭曲的紫眸中不免呈现出可痛苦之色。
就在此时，巨大的死神镰刀划破气流的阻隔，迅速移至双方胸前像是在宣告战斗的结束般，天使终究还是松开了手中的西洋剑，吃力地捂着旧伤的位置跪倒在地上，像是在哽咽般的发出喘息。晨曦隐现在浓密刘海中的红瞳凝视着对方，方才轻蹲起身将对方由一肩背起，她无奈地摇摇头，却略带些嗤怒地向阿丽西雅斥道，“她的旧伤还未完全治愈，又受了你这一折腾。这样真的可以吗？”
在话音毕落之际，雪凌也走上前，同晨曦一起架起罗莉玛丝瘫倒的身子，暗红瞳孔凝视了闭眼沉思的罗莉玛丝久之。蓦然觉对方手指施力、努力使自己不受二人的扶持站起身子，那寒芒辗转的紫眸不明所以的流露出了敬佩，丝缕光芒映照在那左眼的眼罩上，将其上仿若瞳孔的纹样照耀得清晰。
“阿丽西雅。”那中性沉稳的声线骤然发出，絮绕在耳畔久后方才扩散开去，“好，这次是你占了便宜。那么，除了神界外，还有我可以立足之处吗？”
“呵，既然你这次输给我的话，那就和我们一起去魔界吧，罗莉玛丝。或许那地方，是唯一可以收留你的处所了......”阿丽西雅的话语显得铿锵有力，那双眼睛时不时瞥望向远处的魔女，仿佛回想到什么往事般的，嘴角竟不经意地上扬。那手忽而举起巨剑迎着晨时的早光，光辉在剑刃的反射间透彻出斑斓的色彩。
“啊，也不是唯一的呢......那么，一起走吧！各位。”
说罢，那坚定的旅者向着光辉背面而行，固执的脚步却从未有返回的杂念。可同行的堕落天使，耳畔此时却彻彻回响身边红发少女的低语，或是在提醒着她冰冷的石心，轻飘飘地触及灵魂深处，“我们这些人呐，都是命运的弃子，但是，又何尝不是执意地顺从命运呢？”
“确实，只有西雅并不是这样想的。”
蓦然觉心神恍惚，罗莉玛丝留恋似地转头凝望远方的光芒短暂，方才静静伸手轻抚面庞的眼罩，无声却又万分执着。“但是。无论如何……为了赎罪，我必须得顺从我自己命运。”她小声呢喃，殊不知身边的魔女贴近了她，红瞳乍现于黑暗里，继而是无感情的问话。
“如果顺从神所规定的命运，真当能赎罪吗？”那双眼瞳如同被血染红的白蔷薇，竟使罗莉玛丝错愕地一愣住。
“是的。至少我这样确信，这便是属于身为赎罪者的我……是我们的未来。”她深呼一口气，不自觉中将牙关咬紧，“亚当与夏娃因为他们的自由意志而犯下了罪，同样的，擅自做出选择的我们，与蒙福隔绝的我们……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证明我们皈依的心。”
“也只有如此，神灵才能真正地看到我们，原谅我们所犯下的罪。”
“是吗……？”魔女小声低语，将面庞深深埋在了黑暗里。又像是理解了什么。
“……那就按你所说，让赎罪与未来并存吧。”帽檐遂被抬高，将死寂的红瞳再次推入了外人眼里。罗莉玛丝突然惊觉那是执念。但是雪凌并不明白这一点，她只知道自己必须得寻找，至于她所期望的未来，或许也只有那位免除她罪孽的神灵，才能亲口告诉她答案。
作者有话说第63章 第六十三章：信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