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红瞳罪》魔女雪凌

53、第五十三章：处刑

　　第五十三章：处刑
　　深幽的夜空隐于黎明，更显朦胧虚幻。繁星停驻天穹，即将覆灭般的黯淡无光，归巢的鸟儿静静熟睡在柔羽下，白羽因月光映照而呈现出惨白的色彩，月光仿佛褪去原本温柔的伪装，尾随着余寒未消的微风透入狭小的窗扉里，映亮了魔女光滑的皮靴。
　　女孩仿佛与夜空融合般静坐在那里，一袭长发杂乱地披散肩头，血色红瞳微然半阖，在惨白的月光下不免显得有些诡异。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和个人偶似的一动不动，直到身边的女孩忽然开口，这才使她昂起头来。
　　“雪凌，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不管你听不听得到，我也决定要告诉你……”
　　她深呼一口气，整个身子淹没在黑暗中，靠着那面铁栅栏、显而易见地颤抖起来。 “之前的我，一直都是孤身一人。我不知道对我真正重要的东西是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想将什么东西握在我的手心里……”
　　“我一直是迷失的……一直麻木不仁地生活下去，害怕着改变，害怕着自己可能毁掉一些东西，害怕只要我伸出手，就会抓到一片空虚！所，所以我一直没有做出选择！失去了很多重要的事物！直到，直到……”小小的圣女歇斯底里地缩起身子，将双手死命捂住头颅，左手心上的疮疤正巧映入魔女的红瞳中，竟使对方都改变了神色。
　　“直到我看到了你！直到我看到了雪凌！我终于意识到了——”
　　“因为我的选择，你很烦恼？”雪凌突然开口，将对方的说辞完全打断。她下意识地将面容别向一侧，任由黑暗掩饰了自己此刻的神情。
　　“是的……”
　　那拥有着几乎同样相貌的女孩终究跪坐，像是在回想着什么往事一般，红瞳失神地凝视着天花板，不知过了多久才可罢休。这时候，似乎察觉是到什么异样，雪绒扭头朝身后人暗窥了一眼，耳畔突然回响起了外人的脚步声，竟使她整个人猛一哆嗦。
　　“他们……来了啊。”
　　那悠远的脚步声乍然止住，眼前出现的赫然是庄严的女性主教及两位神使的身影。蒂斯安娜碧蓝的瞳孔登时与雪绒对视，她一改之前那副假情假意的温柔嘴脸，而是讽刺地嗤笑几声，即刻无视了面前的孩子。耳垂下的坠子回旋辗转着，中心之处竟然渗透出了几分鲜红，伴随着红色逐而加深，那耳坠的速度也愈来愈快。
　　而其后分别站于两侧的是弗罗沃兹与斯薇忒，用颇为冷酷的眼神注视着那人。弗罗沃兹于是烦躁地走上前去，她狠狠拽住雪绒的手臂，暗蓝双眸充斥着愠怒或又是无可奈何。随后，她毫不留情地将对方扯到昏暗的角落里，嘴中话语满是挑衅，“后辈，别妨碍老娘我施行公事……你应该清楚耽误处刑的后果。”
　　见对方不语，弗罗沃兹随刻掏出那串钥匙，在锁孔内熟练地一扭转。只觉仓促而空灵的一声脆响，那牢狱的铁门悄然打开了小缝。她盛气凌人地朝雪凌一审视去，在回头霎时，却偶然瞥视到了身后女孩一反常态的神色。这使她气愤地发出一声冷嗤，但是没过多久就恢复了她的常态。
　　手指随性地摆弄着钥匙，使其旋转于半空、随后便娴熟地将其丢入口袋。弗罗沃兹抬起嗓音，威压随与桀骜不驯的语调传入心底，“那么，是我拽着你或是你自己走呢？”
　　“我自己走。”雪凌用毫无感情的话音应着，她缓缓起身，那身躯或因长久未走动而有些颤栗，她一昂起头，诡异的红瞳渗透出迷惘或是漠视。双手双脚被镣铐紧锁，她无视了那沉重的链条，坦然地朝深幽之处走去，名为斯薇忒的少女正站于她身边巡视，而苍老的女主教蒂斯安娜却诡异地在暗处一笑，随后跟上前人的脚步，没入那无尽的黑暗之中。
　　“我告诉你，去处刑的人几乎没一个会活着出去，所以还是趁早放弃吧，雪绒？”
　　“你这么消沉下去又干得了什么吗？不可能的！一切的结果就在那里……！这是她的命运，懂吗？”那声音较之前的随性却多了些劝说之意，弗罗沃兹暗蓝的瞳孔凝视着雪绒的红瞳，其中显然流露出了几分不解。她抬起身子，正打算多说些什么，却耳闻那女孩嗤怒的呢喃。
　　“哼，我又凭什么要你来提醒。”
　　待对方话音毕落，弗罗沃兹的嘴角竟微微上扬成一个弧度，她随而转身、大迈着步子离去，当洁白的长卦落入黑暗的隐蔽之中时，雪绒的红瞳中却隐现出挽留的意味，默默低垂泯灭了仅剩的光。
　　宽阔的刑场一览无余，大量虔诚的信徒蜂拥而至其间，静静等待着行刑的到来。他们无不带着习以为常的态度，仿佛这并不是一次处刑，而是一场教徒的圣会。遥望远方黑色的天幕还未有阳光驻足的影子，那西方似神界之处笼罩着淡淡的光辉，仿佛冥冥间即将穿透出乌云的禁锢、将神圣之旨意传达给人间。刑场上低矮的十字架被渺茫的雾气所掩，那断裂的一角被岁月洗刷，隐约透露出了斑斑锈蚀的痕迹。
　　片刻十分，高傲的主教及两位神使引领着悲怜的受刑人步入刑场的高台，只觉台下信徒的声音较之前更为亢奋了些，仿佛对于处刑有着超乎寻常的狂热以至将抑制于心中长久以来的愤懑挥泄出来般，面庞却带着诡异的狰狞感，几乎能使人心崩溃绝望，那双瞳孔扭曲异常、呈现出近似地狱深渊的可怖。
　　“那是罪人！！是红瞳的罪人！！！”
　　“重罪的家伙，赶快给我净罪吧！！！”
　　“蛊惑人心的魔女，红瞳的魔女，烈火将会洗净你的罪——”
　　……
　　形影单离的女孩一句话也没有说，她迈步走向高台，随着链条触地的那刻震起回音，似在预兆着处刑的临近。宽大的帽檐悄然向后倾斜，迫使那诡异的红眸被他人一览而尽。与此同时，耳畔响彻起不远处教徒们的鄙夷唏嘘声，却使她的面庞上流露出了释怀，沉重的锁链拉拽着她的脚腕与手腕，使她从处刑台上跪了下来，正伏着那支离破碎的十字架。
　　双眸这才干涩而无神地往后窥视，下方人们虚情假意的面容完全映入她的视野。
　　“各位请肃静。”那苍老女声中微带着烦躁与愠怒，蒂斯安娜碧蓝色的瞳孔威严地注视着下面的信徒，悠然悬挂的蔚蓝耳坠仿佛在倾诉着神灵的临近般，顿时停止了间断无序的摆动。她身着的一身肃穆的红衣，颇显出即将行刑时的庄严感，头冠赫赫戴于头顶，体现了她权威的身份。
　　当是时，当她望见远方的女子伴着几个随行修女向此处走来时，眸间却隐隐渗透出敬畏的神色。这位主教径直走下高台，如在迎接神灵般、虔诚地为那女子指引方向。
　　“蒂斯安娜。”成熟的女性声音中充满着魅惑的意味，话音毕落后，只听闻狂热信徒猛然抬高声线，高吼出接迎她的圣祷词。她如深潭般无可洞察的灰色银眸高傲地瞥视着周围的神教徒们，从中拥有着绝非常人可拟的高贵气质。紫黑色棉绒披风衬着一袭长裙，恰恰凸显了她凹凸有致的身材，一头火红色长发卷曲定型作花苞，中分刘海袒露出了光洁的额头，更添上圣洁的白色曼陀罗发饰。金色权杖镂刻着十字架的纹样，从中镶嵌着菱形黑色宝石。
　　随着蒂斯安娜主教的引导，那名叫克米安塔忒的女子走向最高处的教宗之位，尊臀轻触深红羊绒垫便松软地沉入其中，修长而白皙的手指持着那把象征权威的手杖。她的银瞳孤傲地注视着而下的信徒，充满着绝对的威严感使人忽生怯意，傲视群芳的面孔犹带成熟的魅力，血红高跟鞋稳稳触及地面发出空灵的响声。
　　蓦然间，那刑场仿佛化为一场助兴的圣会，狂热的信徒振奋地呼喊要求处刑，扭曲的瞳孔中悄然泯灭了真实的善，却蛊惑沉沦在所谓的恶里。
　　“教皇陛下，您敬爱的教徒正希望处刑啊。”亲和的老迈声音中夹杂着崇敬之情，碧蓝的瞳孔愉悦地直视那女教皇的面庞，仿佛在寻求对方的认可般、携带着几分毕恭毕敬。红衣加身，凸显出万分庄严肃穆。而当蒂斯安娜正要进一步说什么时，耳畔忽闻高台不远处的嘈杂声响，她微显愠怒地转过头刚想呵斥，却不知是看到了什么般、那双瞳孔猛然颤栗。
　　而那教皇一反他人饶有趣味地观望着远方之景，唇瓣中隐匿笑意。
　　与此同时，瞬即之间那几乎毫无人觉察的身影如鬼魅般跃上高台，手持巨大镰刀以后猛然袭击那了无防备的神使，便倾身隐于人群的天然屏障里。
　　“发生了什么！！！那个家伙是！？？”
　　混乱的喧哗突然回响起来，肆虐了夜幕与整片刑场。
　　站于处刑台边上的少女僵直地倒下身躯，淡蓝色长裙竟为尖利的刀锋所撕裂，鲜红血液从背部流淌沾染衣裙。她脱力地趴在地上、用一侧的手臂支起身来，那双眼睛显然失焦，眉头也因吃痛而皱成一团。
　　身边的弗罗沃兹却急躁地跺脚、似在提醒对方般的怒叱道，“喂，斯薇忒，你这慢吞吞的反应可不可以再加快点！老娘可不想因为你忘记怎么用魔力而花时间给你收尸！！！”
　　冥冥中那腰间悬挂的钟表更为沉重了些许，哥特式的表针竟悄然旋转了大半个表盘，斯薇忒的身形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恢复到原本站立的姿势，后背潺潺流淌的鲜红血液及撕碎的衣物完全消失痕迹，仿佛根本没有发生过刚才的事情般，钟表指针最终凝固于最下方的位置，淡蓝眼帘缓和地睁开、注视着弗罗沃兹，随刻用异常迟钝的语气说出话音，“有人……劫法场。”
　　“我当然知道！！！”猛然加大音量的声音中颇带着愤慨之意，而暗蓝色双眸转瞬与敌人隐现的红眸相迎，弗罗沃兹灵敏而快速地后退、躲闪开死神镰刀的攻击，与此同时右手作鹰勾式，化形出两米多高的战斧，那尖利而薄的弧形刀口渗透出冷光，随后竟毫不费力地挥斧劈去。带着犹有黑龙之势的狂暴气息，瞬时逆转了当前局势、压着对方的脚步重重逼进。
　　“……”只觉对方吃力地一咬牙，随而再次紧握镰刀，迎击弗罗沃兹如龙似虎的攻势。双腿迈着灵动的步伐，不给敌人留出察觉接下来动作的机会，红色的直长发因人体的后倾速度之快而向天际乱窜飞舞，从刘海中完全显露的红瞳中充盈着坚毅及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决心，宛若玉石那般深邃而澄澈，那比她高处一倍有余的死神镰刀直抵敌人的胸口，锐利的芒尖渗出几分冷彻。
　　红瞳的魔女只是跪着，沉重的锁链让她几乎无法移动一分一毫。她许是已经发觉了晨曦的前来，当在她刚要说什么的一瞬间，伴随着猛烈的令人发蒙的撞击，首当其冲的修女们竟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整个身体压在十字架上，原本扣住手脚的镣铐被解开，继而四肢被无数链条绑上了十字，就像是那个命中注定包揽罪孽的圣徒。
　　只是，她并非圣徒，而是一个有罪者。是必须死去的累赘。
　　“就在上面给我好好看着吧，罪人！”
　　“喔？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还自找啊……我想了想，如果一个人失去赖以行动的手臂，当一个玩具又可好呢？”那浓重的嘲讽之意直逼人心的调侃，弗罗沃兹挥手直接挡住了被处刑者的身影，暗蓝眼眸却因战斗而更为凛冽凌厉，嘴角更甚扬起了一个即兴的笑容。她再次挥起那高大的战斧向晨曦的左肩劈去，刺骨的寒气突兀卷袭、将周身环绕以庇护，杳然间对方似乎奋力躲闪过这次突袭，充血的双眸似注视到那缕缕红发为之斩断的情景，从中掺杂了无法抑制的嗜血。
　　这时，耳畔却猛然传入出另一处的声响，迫使二人将动作逐渐放慢，眼眸瞥视到远方急速狂奔的女孩，不禁陷入了愕然。
　　“一个又一个都尽让人不省心！！！明明自己没有力量，还头也不回地扎进死路。”
　　“明明这种事情我一个人做就可以了，明明像你那种实力，根本就造成不了多少影响。”
　　“事到如今，还这么自作主张。”
　　“西雅！！！”晨曦迅速扭头，朝着刑场之外竭尽全力地发出一声呐喊。
　　“好啊死红毛！丢下我一个人赴死可不算是什么朋友义气，给我听好了，下不为例！！！”几乎是怒吼出来的声音将一切的嘈杂都掩盖尽了，如野狼般敏捷的身影快速冲去重围迈入高台之上。暗绿的眼眸辗转出阴冷之光，利落扎为马尾的墨绿色头发高高翘起，将那人本身的不驯衬托无遗，沉重的巨剑被那双手拖着，在地面划出一道支离破碎的痕迹。
　　处刑，即将到来……
　　空洞的红瞳漠然遥望着天际，看着那即将穿透乌云的曙光，却不知在回想什么，仿佛早已被烧成灰烬的童话。
　　只是黯然无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