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红瞳罪》魔女雪凌

4、第四章：公主与女王

　　第四章:公主与女王
　　“没想到会是如此，看来，只能我亲自……”艾莉尔更为用力地握紧了手中的法杖，她若有若无地朝艾玲尔窥了一眼，对方仍然瘫倒在地上，像是一具毫无作为的死尸。
　　可是，当她踏上一步的瞬间，艾玲尔却一把抱住了她的小腿，颤抖而张皇失措的声音若同游丝般徘徊耳畔，对方始终低着头，不敢向上直视着艾莉尔的脸，或许多年的不见反而使她们的关系出现了隔阂，却无能改变这痛苦的现状。“不，不要过去，战斗……是很危险的……”
　　艾莉尔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似乎是因对方的回应而感到了愠怒，眼神中明显透露出了无比的焦急与不耐烦。她嗔视着艾玲尔，如已经决定了什么般，故作冰冷的姿态说道，“你可真是烦人，艾玲尔，你以为你这个小孩懂什么吗？我现在已经不是过去的我了。冰之结界！”
　　在话音骤然响彻的瞬间，周围的空气居然变得寒冷刺骨，万物被寒冬之气包裹冰封，不知从何处吹刮的刺骨冷风呼啸着回旋荡漾，使原本春意盎然的景象，都因这一切消失殆尽了。野草被坚冰冷凝，化为了一根根锐利的冰锥子，就连众人的脚跟都抹上了层冰霜，几乎就要牢牢固定在土地上。艾玲尔在这寒风中冻得连连颤抖，脸颊被刮得生疼而泛着无法褪去的红色，同时她的双手不断地摩挲着自己的身子，企图给自己带来一丝温暖。
　　喵喵在这时伸展黑翼，使自身能够勉强悬浮在空中，它望着自己被冻得僵硬的四肢，就连炸毛的尾巴都变成了狼牙棒的样子，不免为难地皱了皱眉头。与此同时，艾玲尔的脚下结起了冰花，那寒冰从脚快速蔓延到她的身躯及脸庞，迅速地凝结着，浅淡的寒气笼罩着她周身，似乎要完完全全地变成一座冰雕，成为这个城市边缘华美的艺术品之一。
　　西莉亚仍然跪在那儿，她的周身没有受任何寒冰的影响，呈现出了极为突兀的青绿色。
　　雪凌紧紧盯着对面已成冰雕的少女，她似乎是决定了什么般地微微一叹，同时悄悄握紧了腰间的小玻璃瓶。可这一时刻，她又摇摇头罢，什么也不言地踏前了一步，即使冰花已经蔓延到了她的裙摆，甚至在面庞上结起了怪异的蓝色纹路。然而艾莉尔此时又举起法杖，几道冰锥子在空中回旋，然后狠狠地刺向雪凌所处的地方。但对方敏捷地跳跃躲闪过她的攻击，丝毫不为所动的，在与艾莉尔纠缠之时，她飞速拿出瓶中的什么东西，在扔向艾玲尔的法杖时倾身而退。
　　“我，我的法杖......怎么，你！你到底给我干了什么？！”艾莉尔的声音里带着颤抖，那双蓝瞳直直盯着自己的法杖，看着诡异的细藤从缝隙间钻出，像是依附于石壁的植物将山石穿透。她有些恐惧地直喘着气，好似在决断是否将法杖丢弃似的，思绪却被那恶魔般的空灵嗓音所打断了。
　　“你并没有学习魔法的资质。所有的攻击，都是由那法杖......”那冰冷的脸庞上不带任何表情，雪凌低声语着，受诅咒的那双红眸却依旧黯淡无光地掩藏在法帽的阴霾下，她唇瓣轻抿，再次发出几个模糊的字节，”所以，只要控制那法杖，就可以......”
　　在话音毕落的瞬间，那一条条藤蔓竟然更加膨胀，它们张狂地交织着，像是不怀好意的寄生虫，猛然从法杖的魔力核心处疯长出来。艾莉尔见此，那蓝瞳带着恐惧而颤动起来，她兀自喘息，用劲气力想把那法杖甩出，可行动却已经来不及了，这些藤蔓早就交缠上了她的手臂，使她根本就无法行动。在藤蔓的寄生下，那法杖的核心戛然碎裂，与此同时附着在艾玲尔身上的坚冰竟迅速融化开去，逐渐化为了一滩水渍，消散在视野之中。
　　尔后，艾玲尔缓缓睁开了她的双眸，蜷缩着身子，抬头有些惧怕地瞥视着魔女暗红的眼眸。在下一瞬间，她使劲低下头，努力不去注视对方，同时低声喃喃出了一小句话语， “我，我......好冷啊，艾莉尔，姐姐，为什么这样......”
　　并没有人注意到她，这所谓的公主就像是个局外人。
　　“我会记着你的，叫雪凌是吧，但这一次。”话语因颤抖而间断性地发出，艾莉尔高声说道，用手使劲扒着缠绕在手上的藤蔓，却无法阻止这可怕的蔓延速度。她的蓝瞳中带着失望及惨痛，继而冰冷的话语又一次回响，“就当我输了 。但是日后，我一定会找到你，为我们此次的孽缘做个了断。”
　　而对方却没有一丝回应的意思，只是淡淡地摇头，红瞳无神地注视着她的身影良久。猫儿悬浮在她身边，扑扇着它的大翼，以绝对冰冷的眼神凝视着那过去的公主。
　　这时，艾莉尔手上的藤蔓却更为迅速地疯长起来，竟在一瞬之间包围了她的身躯。艾莉尔用尽力气挣扎着，想要摆脱藤蔓的束缚，可是她现在的力量已经完全不能阻挡那些藤蔓了，它们继续疯长着，只留下了眼前的一片狭小的空间。然而，在最后一缕阳光从空隙中投射入她的眼瞳时，她能隐约看到西莉亚迅速向她的身侧靠去，对方又任由那藤蔓缠绕到自己的身上，根本对这所谓的境况不加理睬。她依稀听到了那熟悉的声音，其中充满着留恋的意味。
　　“艾......莉尔......”
　　突然，那一片突兀的蓝色遮挡住了她的眼帘，艾莉尔努力睁开双眼想看清楚外面的情况，但藤蔓已然向双眼覆盖，使她沉没入那永久的黑暗之中，心神陷入了沉睡的海洋，记忆如走马灯般在眼中来回荡漾回旋。
　　黑暗......永久的黑暗......
　　她们，是木格尔城的公主，曾经的一对姐妹。
　　以前的木格尔城，也并不叫木格尔城，而是被世人称为黎木克尔城的一个繁荣的国都。
　　那是一如既往的平凡一天，小小的女孩们在宫中玩闹，一个跑一个追，顺那几百年岁月的老树快活地转绕着，直到年幼的妹妹抓住了姐姐的长头发，她们这才决定停下，寻思着找个全新的乐子。
　　“不如就玩捉迷藏吧！”年幼者兴奋地提议着，提起裙摆转着圈儿，手舞足蹈的、仿佛跳起了芭蕾舞。“我要当鬼！姐姐当逃跑的小孩子，如果我抓到了姐姐，姐姐就永远当我的姐姐，我们一直当公主！才不要听父王说的当什么女王呢！但是……如果我没有抓到姐姐……”
　　“只要……将来姐姐成为女王后……不要忘记艾玲尔就可以了！只要姐姐不忘记，艾玲尔也一定不会忘记的！”她说着，小脸通红地嘟起来，倒是一副俏皮可爱的模样。小小的艾莉尔还记得父王对她亲口言述的那段话语，身为长女的她将来必定继承王位，作为黎木克尔城的女王管理这个国家。如果她选择放弃，女王的重担就会交到她妹妹的手里，但是，妹妹……
　　“哼哼，女王有什么好当的，每天要和爸爸一样批阅那么多文件，做那么多事情，闲都闲不下来！”对方一个劲地嘟哝着，然后提裙一转身，面朝着大树捂起了眼睛，“好了好了！艾莉尔快点逃哦，游戏已经开始了！一，二，三，四……”
　　——艾莉尔只记得自己蹑手蹑脚地藏到了艾玲尔的床铺底下，软绵绵的床单将周围遮蔽得严严实实。
　　她蜷缩在床底角落，等待着艾玲尔找到她。一秒钟，一分钟，一小时，周围一片寂静，没有任何人的声音。这位年长的公主就这样沉沉睡去，当她醒来时，可怕的喧哗声刺痛了她的耳朵。
　　那是属于人类的脚步声，隐约间似有人高吼着号令，金属碰撞的声音此起彼伏——他们愈来愈近了。艾莉尔突然感到了绝对的恐惧，她害怕地缩着身子，直到许许多多人撞开了房门，搜寻什么似的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甚至在某一时刻，尖锐的剑刃直接从她的脑袋边上擦过，使艾莉尔畏惧地一哆嗦，即使全身都在颤抖，她也硬是将身子凝固在那里一动不动。一秒，两秒，三秒，在剑刃终于被拔出的瞬间，艾莉尔发觉自己的长发被一齐截断了。
　　她只记得，当自己终于从宫中逃出来时，眼前之景带给她的并非是希望，而是近乎永恒的绝望。
　　艾莉尔明白了一个事实。父亲，母亲以及她最最爱着的妹妹，已经决定将她抛弃了。
　　黎木克尔城国历一百三十五年，突如起来的激战使国王不得不放弃当时的领地，被迫领导国民去寻找新的家园。当时的国王有两个女儿，年长的那个名为艾莉尔，小一些的名为艾玲尔，但在逃亡之中，国内陷入一片混乱，跳荡的火舌将天空染红，而国王的长女艾莉尔迷失于国中，在迫不得已之中，国王做出重大决定，舍弃了长女，在新的自由之地，组建了国家，木格尔城。
　　柔弱的女孩迷茫地走在街道上，那原本繁荣的国度早就寂静无人。她四处观望着，努力想要搜寻到几个熟悉人的身影，可是，留给她的只有那冰冷的城墙和失去生气的城镇，空旷旷的让她感到了可怕的心悸。因为不敢相信她的父母会抛弃自己离开这座空城，绝望的她站在这个曾经繁华的大街上，低声哭泣着，一遍又一遍地擦着泪水。可在这时，一个温暖的大手扶起了她，迫使她抬起头，映入眼前的是一对父女。
　　“我是爱迪兰斯，她是我的女儿西莉亚，小姑娘，你是？”对方高大的身影不免遮掩住残存的阳光，那中年男子的脸庞有些沧桑地悄然现出皱纹，下巴上留下了些许简短的胡须，却颇带着亲和。他穿着如同的法师的装束，却又像是个在行进中偶然路过此处的旅人。
　　“请让我和你们一起走，好吗？我想要……想要找到我的父母。”艾莉尔连忙擦干泪水，同时用童稚的话语说道，那双眼瞳中竟残存着坚毅。她缓缓道来，仍旧颤抖的话音里带着些惘然，“你的相貌，我好像从哪里见过，却说不出来，似乎是那个......”
　　“你是皇室的公主，艾莉尔殿下吧，没错......我是原皇室的先知，不过也是被众人称作为骗子的人吧。”男人似乎停顿了一下，轻咳一声又再次叙述道，“十年前我因预言此国将有灾难降临而流放出城，同时也是受到众人的唾弃的重罪之人，公主殿下，或许我不适宜劳驾你跟随我们，但是，如果你有需要，还是可以......”那男人有些略带苍老的嗓音中似乎流露出了伤感，一双蒙是眼翳的眸子默默注视着那个无家可归的女孩。
　　“我和你们一起走。”艾莉尔却坚定地回答他，她不顾场合地向那男人伸出了手，就像是个真正的女王做出了她第一个决定。她没有看身后被烧得粉碎的高塔，带着残焰的木屑轰隆滚落下来，然后完全瘫倒在了地面上，她背着火光，被截断的短发狂乱地舞动着。
　　公主失去了她的全部，她决定日后一定要将它夺回，无论是用怎样的手段。
　　可她却不知道，这个抉择将改变她一生的命运。
　　时光流转，转眼就到了五年之后的木格尔城，繁华的城镇，那热闹的行人络绎不绝，简直就和当年无异，少时所坚定的东西，过去姐妹的约定，早就被扭曲曲解，更添上一种名为怨恨的产物，绝对的意志被扩大成了执念。
　　当年的不落之城现已落魄为垂日，艾莉尔的身影渐渐从众人的记忆中消逝了，年幼的艾玲尔也成长为了豆蔻年华的少女。国历一百三十七年，国王病逝，王后暂替掌政，养育着年幼的艾玲尔，她将作为唯一的继承人，成为这个国家的女王。国历一百四十二年，王后亦然病逝，公主艾玲尔即将登基。
　　“西莉亚，这就是木格尔城吗？”艾莉尔站在山坡高处遥望着那坐城镇，她怅惘地低喃着，摇了摇头，对身边的少女似有似无地询问道，一头蓝色长发自然地垂落在身上，伴随着她天生颇具的威严。
　　“是的，从前的黎木克尔斯城，也就是几年前的那个地方，到现在，也已经变成一座空城了吧。”西莉亚轻声说道，那双眼瞳时不时望向身边的艾莉尔，便再次开口说道，“艾莉尔，现在那个公主可猖狂的很呢，要不你去顶替她，让她也尝尝你现在的滋味，或者说——你就成为这个国家的女皇吧！这个身份明明就是属于你的，都怪那家伙把你的一切都夺走了！”这话语如恶魔的低语般深深嵌入了她的心扉，使她为之一怔。
　　夺走了，一切吗……？
　　艾莉尔以为自己听到了歌声，轻轻柔柔，淡漠间挟着稀薄的寒意。她不知道那是谁的声音。
　　意识又一次陷入混沌。思绪的长河缠缠绵绵地流淌着，之前的一幕一幕都如走马灯一般在艾莉尔眼前闪现，可在刹那间，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了一片黑暗。艾莉尔猛地睁开了那双冰蓝色的眼瞳，她隐隐约约地看到了外界，黎明的光辉已在西边扩散。寒风慢慢地拂过，不知何者卧在她的身边，像是一具依偎母亲的婴孩。
　　西莉亚在另一边躺着，没有任何醒来的征兆。那么，另外一个人便是——她立马跪起身，伸出双手狠狠掐在了艾玲尔的脖子上，不带任何情感地呢喃，“只要你一动，我就会杀了你，艾玲尔。”
　　可是这时，艾玲尔却动了动身姿，似乎因多年的思念在说着什么梦话，“姐姐，姐姐，我看见你回来了，我好久都没有见到你了，姐姐，我很想你，很想，很想......”
　　“你......”艾莉尔猛然僵住了，她颤抖着，最终松开了掐住对方脖子那双手，不知为何的温柔在嘴角隐现。她完全抛下冰冷，轻轻抚摸了一下艾玲尔的头，然后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朝山坡的远方走去，加冕典礼就在眼前，她绝不能放弃这次机会。即使是以艾玲尔的身份成为女王。
　　那是命中注定的事情。
　　“对不起，艾玲尔，我不得不这样做。”充满威严感的话音被她低声道出，如高高在上的女皇的宣言。
　　“这个国家，即将会……属于我所有。”
　　她不记得真正重要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四章修改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