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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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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渂,这是你的哥哥。”
站在他身后的女子,指着一个男孩对他说道。
他安静的望着眼前那个自己将要称他为哥哥的男孩,那男孩有双清澈的眸子。泛着淡银色的光辉,那银色纯正无杂,像晴朗的夜空下缓缓降落的薄雪。
“我是煌。”那男孩轻轻一笑,手一翻,一只青色的小鸟已捧在了他手里。
“礼物。”他将小鸟放在他手里,那鸟儿歪着小脑袋,乌黑的瞳孔里映出了他一头的银发。
他稍动,柔软的触感便充斥了满手,那温暖的感觉,顺着指尖,缓缓流了满身。而他的手,也不由得轻了起来。
鸟儿一动,吓了他一跳。
那男孩却咯咯的笑了起来,笑得那般爽朗开怀。
然后他拉着他的手,对他说:“我是哥哥,我会保护你的。”
六十年前,空中的雪清碧透亮,轻轻飞舞着,在低垂的夜幕中坠入了开满雪荷的冰面上。
他心中印入了第一个名字,月煌。
六十年后,邺城的午后。
天空似碧透了般,竟没有一丝薄云。
那日头白惶惶的射在了素裹的皇城之上,洒了漫天的银华。
厚重的一层白雪渐渐溶成了条条莹亮的水柱,顺着屋檐倾泻下来。
烈安殿内,风吹帘帐轻挑,一只青鸟寻着那缝隙飞入,落在了床侧的横梁上。
轻纱幔帐,笼着个如雪般的男子。
男子如雪,男子如月。泛着满身的柔和温润。
那男子睡得安祥。阳光射在白玉般的脸上,竟似那满月般泛出了柔和的光华。
满室妩媚。
满室沉寂。
时间宛如凝住,停在了男子一身的光辉之中。
许久,室内一阵环配叮当,一名绝艳的女子立在了床侧,她丝袖轻动,青葱般的玉指抚上男子的脸庞。
“渂,十日之后,你便是王。”
祈雅这个人,是任何时候都不能惹的。
这是众人离开禹落城后所达成的共识。所以当几天后又在此遇到这个脾气暴躁为了钱不择手段的婆婆,说所有人心理都似被马踩了般抽搐了两下便就一点也不夸张了。
月煌立在门口,极力想保持他那与生俱来,后天养成,常年累积并让他引以为傲的冷静,动了动嘴角扯出了一抹叫笑容的东西,心中才不得不认命的承认这个名叫祈雅的老婆婆的确不是那么简单的人物。
祈雅掸了掸她那暗红色长长的袖子,满脸均是她那招牌式的不耐烦。果然,未等月煌呆满三秒,祈雅已吼了出来。
“你千里迢迢的来这里,就是找我发呆的吗?”
月煌被吼的无奈,只得上前一揖,道:“晚辈见过婆婆。”
“罢了罢了。”祈雅挥了挥手,视线停在了青檬身上。
她轻轻一笑,冲着青檬招了招手,“丫头,过来。”
茅屋外金黄的结界一闪,映的三人面色一变。
青檬缓步走到了祈雅身前,黝黑的眸子沉凉如水。
祈雅揉了揉青檬的头,声音轻柔,带着淡淡的笑意,问道:“身体好些了?”
青檬乖巧的点头,抬头看着这个衣着怪异的婆婆。
祈雅手指一挑,青檬胸前的水晶已落在了手中。
“这个东西,能借我一会吗?”
“嗯。”青檬点头。
那一瞬间,祈雅的眼中忽闪了一丝锐利。
“好了。我们谈谈吧。”祈雅道,随手打了一个响指,在空中现出两把椅子。
“坐。”她手一挥,示意月煌坐下。
“你一直在找我。”祈雅道。
月煌点头,问:“原来婆婆您就是始祖。结界的设立人之一。”
祈雅轻轻一笑,“已有近万年没听过这个称呼了。你不用再费心思了,你要做的事情,我是不会同意的,更不会帮你。”
“为什么。”
“因为你要做的事情实在是荒唐至极。”
“我不这么认为。”
“你以为你的族人会允许你这么做吗?你置国中民众的安宁何在?”
“我会保护这个国家。”
“凭你?”
“没错,就凭我。”
“哈哈哈哈!”祈雅大笑起来,“就凭你?!先认清自己的实力再说吧。”说罢就见她手中一扬,袍袖呼啦一扯,竟是万道金光万丈,狂风四起,条条直逼月煌而来。
月煌被压的退后了几步,椅子哐啷的倒在了地上。
祈雅周身华光,包裹着徐徐升起,浮在了半空之中。
她笑声不止,唇角更带了一抹嘲讽:“只不过如此程度,便毫不自量的口出狂言,你还差的远呢。”
说罢随手一挥,月煌竟似个木偶般的被扯了起来。
“你以为你现在的水平,就可以代替那外头的结界保护紫裕国了吗?那结界可是万年之前便已在那里了,紫裕国的人民也早已习惯了结界的保护,你以为他们会允许你这样做吗?看看这西方的叛乱,国民的反映,你就该知道紫裕国现在完全没有抵御外族侵略的能力,它只有靠这结界,只能靠这你将要毁掉的结界来维持安定,这样,你还有理由想去毁掉它吗?你别忘了,皇族是靠什么来的,烙是为什么交到你祖宗的手里的,这结界是你们皇族的责任,是你们的命,臭小子你敢再打这结界的注意,我就在这里灭了你。”
祈雅越说越怒,手里更是一拳打了过去。
月煌手脚被缚,动弹不得,就硬生生的吃下了祈雅这一拳。
祈雅这一拳极重,月煌只觉胸中气息翻腾,喉间一股腥气涌上,唇角一抿,竟是一道血丝渗出。
月煌闷哼了一声,淡银的眸子映着祈雅满身的金光,闪着种说不出的坚定。他沉声一笑,道:
“这结界,我非破不可。”
“非破不可吗?”祈雅笑,“还不知自己多少斤两的男人。抬头看看外面吧。”
月煌抬头一看,心里顿时一颤。
就见结界外的四人,早已被人制住。而制住四人的男子,竟是那看似弱不禁风的且惜子。
且惜子一分为四,手持一把木剑,那剑却是锋利无比,无琊的颈上更是划出了一道血丝。
且惜子四体同心,四音同响,对着众人耳边轻道:“别动,剑下无情。”
众人一惊,更下了层冷汗。剑在咽喉,手中更无武器,对身后的且惜子,竟是丝毫反抗不得。
雀夜徽啐道:“原来你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且惜子只笑,“得罪了。”
雀夜徽一哼,浑身的气息慢慢的沉寂了下来。
祈雅浮在半空,身上的光芒与屋外的结界交相呼应,时而明亮乍眼,时而隐晦不清。
她轻笑,满脸挂着种轻视的不屑。“明白自己的差距了吗?在我眼里,你们还只是乳臭未干的毛小子。”
月煌胸中气息紊乱,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而眼中那抹执念却丝毫未减。
“就因为明白自己的实力,我才会寻到此处。”月煌抬头,脸上出奇的平静,诉说着几十年来一直在心中不断重复的话,“我,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再受伤害。”
那月煌毕竟是皇族之人,与生俱来的贵气加之坚定不移的决心,说出话来的气势自非一般。
祈雅此生见过的人,比那复琴树的枝条还要多,还要杂,但也被月煌的气势震了一下。
“膨胀的保护欲。”祈雅不屑的嗤笑,“看你能保的了谁。”
祈雅手起,解了月煌身上的束缚咒,左手一把拉过了立在一旁的青檬,右手也扼住了青檬的脖子。
“十招之内,你若能撂倒外面的且惜子,我就考虑下你的要求,不然。。。”祈雅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我就杀了这个孩子。”
青檬被掐的说不出话,祈雅的手指深深的陷入了她白玉似的脖子里,素白的小脸霎时呈现了一种缺氧的紫色。映着祈雅苍白的双手,看了让人揪心的疼。
她却是动也不动,乌黑的眸子望着月煌,当月煌抬头迎向她时,她冲他展开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那笑容轻如薄纱,淡如兰,纯净而纤杂不染。
月煌觉得胸中的空气都被抽干了。
他颓然的叹了口气,原来他,还没有个女孩来的冷静。
月煌吃力的撑起了身子,祈雅的一拳,似乎比相象中的还要重。
“不愧是始祖。”他笑道,抬手抹掉了唇角的血迹。
祈雅冷哼,手上力道不减。
“不用跟我来这套,只有十招。你应该清楚我的为人。”
“十招吗。”
月煌低楠,手扶墙壁,在草黄的墙上留下了一道银亮的血迹。却并没有要出去的意思。
“你不动吗?”祈雅问。
月煌摇了摇头。幽幽一叹。额边的一缕银发顺着他脸颊滑下,他的声音缥缈而虚幻。“我没必要动手。”
祈雅冷哼,“还没试就放弃了吗。”
“不是。”
“你以为我不会杀她吗?”
“不。”
“你。。。。。。”
“若是你想杀,便杀吧。”月煌低着头,银发散落,丝丝缕缕,垂在了两侧。
茅屋外
空气中弥漫着股复杂的气息。
凭着众人超俗的听觉,茅屋内的对话早已听得一清二楚。
且惜子眯着细小的眼睛,专注于屋内的对话,那四人已被他制住,又无武器,所以他并没有太过注意众人周身气息的变化。
雀夜徽寻了这个机会,手里已结完了条复杂的咒语。
他手中青光微微一闪,脸上也露出了邪邪的笑容。
“我可不记得我什么时候弱到要别人救了。”
且惜子惊诧,就觉腹下一凉,一把咒剑已从身体里刺穿了过去。
就见雀夜徽身后的且惜子,似水波般一颤,“啪”的一声化成了数道水柱,四散了开去。几滴坠于地上的水珠,也瞬间化成了一缕青烟,在空中化为了乌有。
雀夜徽手中噼啪作响,那咒剑底端如滕如蔓,缠绕着缚于手臂之上,剑身几道白光时隐时现,映的他英俊的脸更是傲气冲天。
那咒剑与他平日藏于手臂之内的灵剑不同,全由咒术所结,只要扫到敌人一角,剑上所带的咒术便会寻着伤口缠绕而上,最后将那人吞噬殆尽。此剑是门极高深的法术。耗费精力与灵力,光是结印便要花费半天的功夫,所以并不常用。紫裕国内,只雀夜徽一人会用此术。
雀夜徽持剑而立,冷眸而视,却并不帮忙,对那受制的三人竟是露出了嘲讽的一笑。
“呀~呀。”无琊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你还是老样子,一点也沉不住气,那我也只好。。。。。。。”就见无琊手下一翻,一道刺目白光瞬间迸出,且惜子稍有迟疑,手腕便已被无琊回身抓住,就听“腾!”的一声,一团紫火轰的包住了且惜子。
无琊闪身而出,而身后的人已被那大伙吞噬,丝毫不剩。
再看其余两人,也在无琊动手的同时,凭着过人的身形从剑下闪脱了出来。
雀夜栖已扣住了其中一个的手腕,将剑架在了那人的脖子上。
“别动。”他冷呵。手里也加大了力气。
且惜子对众人的功力稍感惊讶,那眯成一条缝的双眼弯的更细了。唇边也露出了一抹怪笑。
屋内。
祈雅苍白的十指仍是死死的掐着青檬的脖子,她望了眼窗外,冷冷一哼,道“你信不信我可以在此把你们都杀了。”
月煌轻笑,顺了顺气,抬头对上了祈雅那双深陷的眸子。
“你没理由杀我们,因为你根本不是祈雅。”
屋外结界一颤,祈雅身上的金光也开始紊乱起来。
而屋外那被制住的且惜子,忽的浑身一闪,雀夜栖就觉手中一空,身前的人已化为了一道金光,冲了出去。
御森身前的那人也是如此。
两束金光汇成了一束,交于地上,渐渐聚集成形,就见那金光之中,缓缓步出个人来。
那人身材高挑,颧骨突出,一袭暗红的衣衫随风飞舞。
她神情略显冷漠,嘴唇下抿,浑身气息彭湃。
她深吸了口气,表情似凝了般。
随之就听得一声大吼:“臭小子!”
众人心里一紧,雀夜徽更是头皮发麻。
不由得浑身汗毛倒竖了起来。
四人下意识的四肢五感全缩了起来,只等那人吼出下文。
然而。。。。。。
“哇哈哈哈哈哈。”
笑,大笑,畅快淋漓的大笑,响撤了茅屋上方的苍穹,惊掉了呆立四人的下巴。
“好,好,好。”那人连道三声好,声如洪钟,中气十足。
而屋内的祈雅,浑身金黄一缩,连带衣衫飘飘,就那么――没了。。。。。。
就见落在地上的袍子下一物事不断蠕动,忽的,一个稚嫩的童音响起:“婆婆!”然后众人眼一花,一个蓝影就冲着屋外的人撞了过去。
青檬被光包围着落了地,喉中火辣,呛的她剧咳起来。
月煌几步抱了青檬过来,手中结印,帮她顺了气。
而屋外的两人,也入了屋来。
其中的老者,正是真正的祈雅,而此前的人,只是袭的幻术装扮而成。
祈雅大笑道:“不愧是月煌啊,我果然没看错人。”
月煌淡淡一笑,手中温润,化开了青檬喉间的青紫。
祈雅眼中转为了欣赏,道:“是何时看破袭的幻术的?”
“并不是我看破的。”月煌道,轻轻摇了摇头,“当时袭制住众人时,我确实急了,而且当时心理想的只是如何跟你拼了。不过。。。。。”他温柔的揉了揉青檬的头发,“这个孩子,竟比我还冷静。”
“哦?”
“您行医数百年,医术惊人,常年与药草为伍,身上自是有浓郁的药草香气。虽然袭身上也有,但定不如您身上来的深厚。而且”月煌指了指祈雅的手,“常年制药,手指自会有消不掉的暗黄,而袭的手苍白娇嫩,绝不是行医数百年之人所应有。所以,我才知道,刚才那个祈雅是假冒的。”
“这个孩子给你的提示?”祈雅眉头一挑,眼里一抹玩味。
月煌莞尔,沉默不答,只伸手将青檬拦在了怀中。
祈雅淡淡一笑,心中只道也罢。遂而转了话题。
“你真的决定要破除结界?”
“嗯……”月煌语气坚定,“皇族万年的责任已完,如今紫裕国需要的,是新的开始。宇宙苍茫浩瀚,人民不该只安乐于此。”
“也许很多人的想法正好跟你相反,他们只想沉于现状,不想冒险。”
“就算只想沉于现状,以目前的形式,安宁也不会长久。紫裕国只会越来越乱。西方的战乱,不是巧合。”
“没有结界的紫裕国,需要有勇有谋的王者。”
“皇族子弟,均非等闲。”
月煌语气绝决,眸子中全是王者的气势,祈雅盯着他,眼中似有火花轻跳。
“好,”她道,“并非我要有意欺瞒,只是你所问之事事关重大,若不小心谨慎,最后只会毁掉祖宗万年的基业。不过你有智慧,有勇气,也有临危不乱冷静分析的本事,可以承担重任,若是你,我便可以放心了,说吧,你想知道什么?”
月煌平静无澜,只伸出两根手指:“第一,宫中的幕后之人是谁,第二,如何破掉结界。”
祈雅微微一笑,寻了把椅子坐了下来。
“这两件事,倒是挺紧要的事呢。好吧,孩子,仔细听着,我只说一遍。第一,宫中的幕后之人,是名女子,你也认识,就是百年前紫裕国的第一巫女,当今王上的王后,族姓为月,名曰化影,就是你的母后――月化影。”
青檬就觉抱着她的月煌浑身一紧,气息又急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