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重》飘舞的紫色雪

21、第二十一夜·夜族惊变

　　灵界，风华城。

　　夜深人静，无边的夜幕笼罩着戒备森严的夜族王宫。空气中弥漫着厚重的潮气，也许，是要变天了吧。寝宫内，一个男人负手而立，站在窗前出神地望着虚空。他的鬓发已有些斑白，眼角也多了岁月的痕迹，但目光炯炯，余威犹在，可以想象年轻时的英姿飒爽。

　　正是夜族的王，夜归尘。

　　今晚夜王并没有去王后那里就寝，而是屏退了所有侍从独自到寝宫旁侧的偏殿里安歇。偏殿相比正殿要简陋许多，而且一直没有住人，却日日有人打扫，各种用具也置当的齐全。只因每隔一段时间王总会去偏殿留宿，这算是常年任职宫中的人共同知晓的秘密。

　　可没有人会追问为什么，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在王的身边做事，就不该好奇太多。

　　此时夜归尘已经宽了衣，平素里穿的华贵王袍也脱了搁在架子上。朴素的衣衫让男人身上凛然不可侵犯的王者之气消退了不少，感觉更像是个上了年纪的中年人，有些苍老，又有些孤独。

　　夜归尘自觉近两年的身体已是一日不如一日，那些琐碎的朝事也有些处理不动了。尽管他是个不服老的人，但也渐渐觉得力不从心。也许，是到了退位让贤安享晚年的时候了。好在他苦心栽培二十年的继承者已经长大成人，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说起来，他有好久都没有见到儿子了呢。

　　重华主动请缨去人界寻找灵媒，夜归尘起初是不同意的，但重华态度坚决他说服不了，只得千叮咛万嘱咐才肯放人，想想觉得不放心又派了焚冰去协助他。重华这一走就是半年，除了定期以水镜传音与家里报平安之外，父子俩竟有好些日子没有相聚了。

　　罢了罢了，儿子大了，终归是要去外头闯荡一番的。

　　眨眼间，那个连走路都不稳的男孩子，已经成为独当一面的男子汉了，而自己这年轻力壮的身子骨也快退位咯。二十年，时间过的真快，岁月不饶人哪。

　　夜归尘叹息着，又隐隐觉得自豪与欣慰。

　　毕竟，重华，这个以华光为名的孩子，是他最大的骄傲啊。

　　夜归尘收了思绪，揉揉有些昏花的老眼，缓缓地摸出一块残缺的玉玦端详着。玉玦的材质乃是一块天然的红玉，可惜只有一半。他拿手指细细抚摸红玉的纹理，良久，一声叹息。

　　夜归尘起身，打算熄灯就寝，却在回头之际惊出了半身冷汗。

　　窗棂边，站着一个人。

　　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的，居然悄无声息到让夜归尘毫无察觉。在这戒备森严的夜族王宫，此人却是如何突破重重把守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到最深处的寝宫，夜归尘不知道。如果是个到宫里偷窃的小毛贼，被正主发现却不逃跑，倒也有些胆量。

　　夜归尘伸手披上一件外衣，朝那人道，“来者何人？”

　　一声幽幽的笑，那人不紧不慢地上前，毫不顾忌地露出了自己的真容。

　　面前的男人，外表看上去约莫三十岁。体态修长，健硕挺拔。内里穿了件紧身的兽纹软甲，外面披了件墨羽长袍。许是常年练武的缘故，小臂和腿上都带着钢铁甲胄。总的说来，霸气而不失优雅，粗犷又不显粗俗。剑眉星眸，英气逼人。深紫的发一部分被发冠束起，另一部分从身后垂下。一双魔族象征的紫瞳微微眯起，似笑非笑。

　　“久仰大名哦，夜王殿下。”

　　“你是……魔尊，墨千丞？”

　　夜归尘失声叫道，看着紫发男人难掩心中的震惊。魔尊怎么会公然出现在灵界？还是戒备森严的夜族王宫？难道说，他的魔力已经强大到可以摆脱魔灵封印的束缚了么？

　　“居然认得本王，眼力还不错。”墨千丞笑道，语气却是漫不经心的。

　　傲慢无礼的态度让夜归尘略感不满，但不想在魔族面前失了该有的礼数，掩了情绪质问道，“魔尊大人不好好呆在魔界，却未经通传私闯我夜族王宫，所为何事？”

　　面对夜王的责问，墨千丞却怕都不怕，耸肩叹气道，“放心，本王对你宫里私藏的那些宝贝一点兴趣都没有。我来，是想找一样‘东西’的。”墨千丞的声音低下去，小声地自言自语，“可惜，‘他’好像不在这里呐，害本王又白跑一趟……”

　　说罢扭头便走，不想激怒了夜归尘，“站住！你区区一个魔尊，竟敢如此目无尊上，傲慢无礼！我夜族王宫，岂容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别说你这破王宫，天上地下，本王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墨千丞闻言刹住脚步，嚣张地扬起嘴角，邪气一笑，“你奈我何？”

　　“放肆！来人，替本殿拿下——”

　　话音未落，一柄幽紫色的半月形魔刃架在了夜王的项上。

　　而挟持他的人，紫色的魔瞳漫不经心地眯起，甚至带着些许孩子气的俏皮，“嘘，本王是偷着出来的，可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大。当然，本王既然敢来，也不怕多拉几个倒霉鬼陪葬。”

　　“你竟敢——”

　　夜归尘一怒之下，不慎将手中玉玦掉在地上，被墨千丞抢先一步抓了起来。

　　“哎呀，是块价值不菲的好玉呐。”墨千丞说，引来夜归尘的高声怒喝，“快还给本殿！”

　　“原来夜王殿下这么宝贝这块玉。那么，你想不想知道它的另一半在何处呢？”

　　夜归尘的表情僵住了。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笑得狡黠的墨千丞，“你……知道……？”他的声音颤抖起来，甚至忘记了九五之尊的威严和戒备，“告诉我，玉儿，她……她在哪儿？”

　　墨千丞的唇角勾起几分，凑到夜归尘的耳边，轻轻地说了什么。

　　只见夜归尘的脸色大变，如遭雷击。

　　便在这一刹那，幽紫色的魔刃，干脆利落地划过了他的脖颈。

　　血，流淌而下。夜归尘大睁着眼睛，缓缓地倒了下去。

　　弥留之际，耳边响起一声鄙夷而嘲讽的冷笑——

　　“连最心爱的人都保护不了，你，还有什么资格当王？”

　　耀眼的白光掠过天际，黑夜被闪电点亮。墨色的影子从窗前一跃而下，飞快地消失在了夜幕之中。隆隆的雷声响起，伴随着噼里啪啦的雨点，从天而降。

　　暴雨很快打湿了男人墨色的衣襟和深紫的发丝，他却不遮不蔽，兀自行走在雨中。贴身的软甲下，一段红绳摇晃着，那上面也系着半块红玉，与那玉玦刚好凑成完整的一块。

　　“貌似一冲动惹出大麻烦了呐，还是先走为妙。”

　　墨千丞无奈抓抓头发，将那块玉玦收起，“所以，你只能是在人界了吧。”

　　他说罢，面朝西方的天幕打了个口哨。翅风舞动，被召唤出来的黑魔龙扇动着翅翼掠过上空。墨千丞纵身跃上龙的脊背，而魔龙拍拍翅翼飞离了地面。

　　他的身后，渐渐远去的夜族王宫，有如暴风雨中来临前最后的平静。

　　当翌日清晨，第一个路过寝宫的侍女发现夜王冰冷的身体时，刺耳的尖叫，打破了所有的宁静。

　　与此同时，在相隔很远的另一个时空，重华从睡梦中惊醒。

　　窗外，电闪雷鸣，风雨交加。

　　重华披了件衣裳起来，不知为何，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好像，下雨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