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不良人》咬虫子的桃花

15、霸道的人

　　画皮推着轮椅，和那眉目如画的男子往花海深处去了。即墨白见机会难得，趁机猫着腰，拉了夜稹，从窗口翻入别墅。

　　内部一层是客厅，真皮沙发，羊毛料的地毯，英式的壁炉，绘有精美图案的天花板，水晶灯，摆满各类文玩古董的壁龛，客厅一侧，一架旋转楼梯连接到二楼，即墨白拾级而上，拐过楼梯与二楼内部的缓冲地带，推开门那一刹那，饶是有心理准备，仍让人一怔。

　　空空的二楼，墙壁上挂满了装裱好的画。一幅幅看过去，无一例外，全部是唐叶枫的画，而最关键的，那都是人物肖像。

　　有男有女，男的，即墨白不认识，只知道是刚刚那轮椅男，女的，却有些眼熟。
　　唐夜枫有个妻子，名叫饶婳，是上流社会有名的大小姐。饶家比不上唐家，可家底也不薄，两家勉强算是门当户对，结成姻亲，在大多数人眼中，算一桩美事。

　　饶婳和唐夜枫的感情极好，两人孟不离焦，焦不离孟，出双入对，他人一提，无不称赞这对璧人是金玉良缘。

　　众多肖像中的女子就是饶婳，即墨白细细的观察了一番，心道，饶婳在唐夜枫死后，便紧跟着相思成疾逝去，这只画皮把唐夜枫老婆的肖像挂在这儿究竟是为什么？难不成是觊觎人家的老婆？人死了得不到，藏梦里过眼瘾？

　　转念一想，又不对。梦主做梦，都会拿现实作素材，画皮的梦里有这么多肖像，那么在现实多半也存在这些东西。

　　即墨白琢磨不出画皮的用意，同时他也困扰另外一个男人的肖像，据他所查到的消息，唐夜枫的人际交往圈中，并不存在这么一个男人。
　　一直默不吭声的夜稹，突然出声：“亲爱的，你注意他们的眼神。”

　　即墨白自动过滤那句亲爱的，疑惑的瞥了夜稹一下，依言睁大眼细细观察，半晌，猛地蹙眉，视线在男人肖像和女人肖像间几个来回，心中渐渐有了个猜测。
　　“这两个人实际是……一个人？”

　　夜稹伸手抚上画上的签名，淡淡道：“唐夜枫作为一个中外均享有盛名的画家，最善刻画人物情态，据说他曾经坐在大街上，随意让路人给他讲几个关于本人的真实故事，他便可以据此不用看本人，绘出讲故事者的容貌。”

　　即墨白也曾听过，唐夜枫闭着眼都能画画，作为画家，天生比常人更能发现细微的差别，如果这些肖像真出自唐夜枫之手，且画的是同一个人，承载喜怒哀乐的眼神，并不会因为换了一张脸，就发生很大的变化。

　　画家的手，会很诚实，他们的眼，敏锐无比，再多的伪装，有些时候，也抵不住他们天赐的洞察力。
　　这么一想，有个猜测呼之欲出：那个轮椅男或许也是一只画皮，而且可能曾经易容成了饶婳。
　　假设，轮椅男是画皮，且冒充过饶婳，那么另外一个问题顺理成章的冒出来——是在什么时候以假乱真，有什么图谋？

　　大家族是非多，恩怨情仇，至死不休。唐夜枫人死了，还有人念念不忘他的埋骨之地，而现在的墓葬，尤其是城市里的人，大多人死便一把火烧成灰，免受万千虫子的噬咬，陪葬的东西已比不上古代王侯将相那般奢侈。

　　在即墨白看来，他的雇主非要已死之人的埋骨之地，对陪葬品感兴趣的可能性比较低，拜这些日子为了找合适的书所赐，他浏览了不少言情小说，按照其中狗血且千篇一律的思路来脑补，雇主跟唐夜枫之间，要么有不共戴天之仇，恨不得挫骨扬灰，要么……..

　　即墨白有些小囧。书琮那天让他去网上找腐女深入剖析那本《我与他的日常》里隐藏的秘密，倒是让他大开眼界。

　　他从没想到世上有那么一种热衷看美男跟美男这样那样、简称搞基的生物。
　　腐女们说：同性是真爱，死了都要爱。

　　即墨白莫名想起这话，触类旁通，雇主跟唐夜枫有仇的反面…..那便是有情，且不是恩情。若为恩情，人死了，对方应该考虑尽量不去打扰逝者安息，而非去组织里花重金发布了一个A级任务。

　　有仇跟有情，不同的极端，却同样的浓烈，都足够到死不弃。

　　沿着有情这条线考虑下去…….

　　即墨白在心中暗暗将唐夜离，唐夜枫，饶婳，雇主，还有那个抓他的画皮，五者摆在一起，琢磨了一下…….倘若事实真如他所想，此间恩怨，啧啧，真够乱的。

　　夜稹见即墨白想得专注，没去打扰他。不过，两人没待多久，整栋别墅忽然震动起来。

　　轰隆隆的声响由远及近，室内画框哗啦作响，夜稹抓紧即墨白的手，问：“怎么回事？”

　　即墨白仰首细细聆听了一会儿，皱眉道：“一定是梦主在梦里受了刺激，我们必须马上走，这个梦要破了！”

　　两人迅速的逃出快要崩塌的别墅，花海里鲜艳的色泽此时正像被大片鲜血浸染一般，由远及近的变红。

　　天空上雷轰电闪，两人一路狂奔，快到飘渺混沌的梦境边缘时，即墨白猛地一把将夜稹甩开。

　　“你先出去！”他大吼。

　　夜稹没料到即墨白突然来这么一遭，反应过来想把对方强行拉走，却没想天空卡啦一声裂开一道巨大的口子，洪流自上狂倾而下，眨眼间就将他冲得飘了好远，冰凉的水，刺骨非常，清晰无比的感觉，在那一刹竟强迫他在现实睁眼！

　　***
　　即墨白可没那么好心。他把夜稹甩开后，借身为梦妖的优势，很快便在一片混乱的梦中找到了那只画皮。

　　披了一张陌生但俊秀少年脸的画皮正握了一把长柄的砍刀一起一落不停地宰着什么。

　　殷红且粘稠的液体一部分四射飞溅，一部分往周围成辐射状蔓延开去，如同一朵冷艳毒烈的花开。

　　即墨白靠近一些，待看清那被宰杀得血肉横飞的东西，忍不住倒吸一口气凉气。

　　虽然那张脸已经不完整，可仅剩的半面脸，足够让他分辨清楚——那正被神情狰狞的画皮狠命疯宰的人恰恰是唐夜枫。

　　得有多大的仇恨，人都死了，在梦里仍执念不忘的想虐尸？

　　即墨白叹了口气。像这样已经失去理智的梦主，不需费多大的力气，轻易便可将人降至更深层的梦境。

　　对于梦主来说，越浅的梦境，越容易清醒，反之，越深则睡得越沉。

　　现实里的画皮可不像即墨白一般是中了迷药昏迷，对方只是睡着了，如果即墨白想醒来后，安然无恙，就得保证躺在身边的画皮比他后清醒。

　　如此，他就需要将画皮拉入更深的梦境，让其陷入难以自拔的美梦，在没外力帮住清醒的前提下，至死不醒。

　　而这个美梦，即墨白心知，已不需要他刻意去造，绝望到极致的人心中一定有一个不可能实现的幻想，在虚幻的世界，那将是诱人进入美梦的最强大的指引。

　　***
　　迷药失效，人清醒过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早上。即墨白一睁眼便知晓坏事儿了。

　　唐夜离坐在他身侧，见他一睁眼便目不转睛且戒备的盯自己，修长好看的手摸了摸脸，那张似写尽春风暖意的脸上，神情坦荡真挚，了然道：“我是唐夜离，你要不信，可以摸摸我的脸。”

　　即墨白心里十分嫌弃摸不熟男人的脸。

　　他坐起身，环视四周，见是一间极宽敞明亮的卧室，没被窗帘遮住的落地窗外，有大片绿植鲜花，再往外依稀可见其他建筑，上尖下呈弧状的房顶，哥特式风格，脑海里迅速划过D市建有此类建筑的地儿，一溜的富人居住地儿浮现…..

　　目光重新落回唐夜离十分无害的脸上，即墨白明知故问：“之前那个人是谁？怎么……和你的脸一样？”

　　他尽量装出困扰迷惑的样子，还没得对方回答，又颇为质疑的追问：“我怎么在你这儿？”

　　唐夜离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柔声温和的样子像是怕惊吓了对方：“那是个无关紧要的人，我已经叫人处理了，小白，你不用担心，他再也不会来打扰你。
　　”
　　即墨白不置可否的皱了皱鼻子。

　　“我早告诉你，我在追求你，你既然是我看中的人，我自然不会置你的安危不顾。”唐夜离又莫名不咸不淡的来了一句。

　　即墨白却听得挑眉。

　　他沉声不愉道：“你派人监视我？”

　　“小白，这是为你好。”唐夜离丝毫不觉不对，理所当然的霸道口气，活像即墨白已是他囊中物。

　　即墨白面上怒色更甚，心底却很平静。

　　他早知道唐夜离在监视他，不过，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去十里书香街书琮那儿借住，那些个监视他的小喽啰根本没用。

　　书琮可以将书里的奇幻玩意儿召唤出来使用，弄一两个来自线下小说的迷惑人的阵法，自不在话下。

　　但眼下，该尽责的演戏，还得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即墨白佯装愤怒的一把推开唐夜离，跳下床，受不了的指着人鼻子大吼：“神经病！变态！跟踪狂！”

　　“或许你还该加一个色、情、狂。”唐夜离十分平静，目光悠悠地落到即墨白下半身。

　　一醒来便精神高度紧绷的即墨白，闻言一愣，这才感到下半身凉悠悠的，低头一瞧，面色登时涨红，什么角色啊装啊全部飞了，他全身的毛都快炸了！

　　赶忙扭身一下滚入被子，裹严实了，即墨白才黑着脸，咬牙切齿道：“唐夜离，你！畜生！”

　　唐夜离被骂，不怒反笑：“除了给你换衣服，我可什么都没做，你这羞嗒嗒的样子，倒让我觉得什么都没做有些遗憾。”

　　他见即墨白脸色越黑，似恨不得下一秒就扑上来咬他，轻笑道：“若是你我一夜春宵，你以为现在你那小屁股小腰会是好的？话又说回来，小白，我很高兴你是个什么都不懂的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