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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剖心之言 ...

  •   李久牵着温余容一路招招摇摇地行来,才入家门,小四儿身边的几个女子便簇上来问画儿可有了,温余容点着头,借势脱了李久的手,李久也不急着找他,一转身叫了断雁到跟前,麻溜的就将需要探查的事安排下去了,再一转身又若无其事地巴巴上去看温余容画草甸子。
      一笔一划,暮春之景跃然纸上,中又有几丛萱草,花色以藤黄合朱砂染就,似随风扶摇,珊珊可爱。
      李久夸道:“好。”
      温余容吹开墨迹,将笔洗了沥在一旁,问他:“哪里好?”
      “虽无名家风范,也未见惊艳笔锋,然而春意阑珊,夏息将至,天然之感跃然纸上,是返璞归真的意思。”
      温余容忍不住想翻白眼,他将画递与李四儿的侍女,等她走了,又问:“你家里出事了?”
      “嗯,大事,主要是牵扯到陛下的心尖尖了。我现在可在禁足,随时听候圣上宣召。我原没做什么,倒无所惧,且正好和你厮磨一阵子——哎,你这什么表情?”
      嫌你烦的表情。温余容想道,手上却问:“那么四公主?”
      “她母亲被陛下的窝心脚踹得吐血,御医只草草开了方子,还未仔细诊断就被叫走验查宫人的脉象,如今还不知道怎样。这时候叫四儿回去做什么,不过白担心罢了。不如和我一块儿在你这禁足,她得活泼,我得自在,陛下更放心些。”
      温余容无法可对,李久站起来伸个拦腰,忽的俯身从背后押在他身上,道:“方才看你作画,我也想作画了,但我又不擅长这个。”
      温余容略微侧抬头,几乎贴在他腮边,手上提笔落了两个字:“于是?”
      李久飞快地啄他一口,捉住他提笔的手,左手分好比例布局,右手蘸墨,一幅写意人形渐渐地铺于纸上。
      画中人穿裋褐,未裹发巾,五官不甚分明,神态安恬优容,行于蓬草野树之中,恍若漫步玉阶金台之上。
      纸上的“于是”二字被李久添了几笔,成了“于是得见春色如许”。
      “不像我。”
      “不是不像你,是不像你眼中的你。因为这是是我看见的你。”李久搁下笔,掏出私印和闲章“歘歘”两下就盖好了,将画一揭,端详一阵,很是满意,遂置于一旁晾干,复将空出的手仍圈在温余容身前按住,道:“我的画技还不错吧?你工工笔,我工写意,你偏柔呢我偏烈,正好。嗯……我画了你,你能不能以画我而报我?”
      温余容笑应了,果拈笔白描,先描黑脸棕毛的八月,又描黑色的十月,又在旁边画了一只浅色长毛狗,那神态,活脱脱又是一个李久。
      李久怪笑一声,道:“早说了下一世变作你的看门狗,你看谁不顺我咬谁,你等不及,这一世就要我变了?不成不成,可不能这样白白地变。我得把你也画上去。”语罢接了狼毫管,在长毛狗头上添了一只单足而立的翠鸟,长嘴尖喙,身姿灵巧,表情似有嘲讽之意,却也像足了温余容的神情。
      温余容一见便笑不止,要抢过来撕,李久忙托画在左手上,往书架上一送,右手环住他的腰往后拖,拖了两步就到了隔壁耳房的床上,再一按一滚,就搂着他的姿势斜歪在床上,斗室之内霎时间情浓如蜜。

      “我昨天进宫,圣上的额头又被皇后殿下砸肿了。陛下却半点顾不得自己的伤,只恐皇后殿下真恼了他。我以前不懂陛下的想法。”李久将温余容按在怀里,紧紧搂着他,什么都不做,只单纯地搂着说话,“皇后殿下也只是个凡人,并不比宫中的任何一个女子更好看更有才情更温柔体贴,陛下甚至曾怀疑皇后与人偷情生子,曾想过要和皇后殿下一刀两断,然而终究做不到挥剑断情。我不懂陛下的想法。直到那一天我睁眼看见你。我有父母,赐我生命,予我饱暖,也弃我性命于不顾,断我志向以自足。或说为我好,或说要我成才,便命令我如何如何,却从没有一个人管我怎么想。后来你出现了,我终于懂了陛下。以前圣上总是折腾皇后,因为圣上的父母和我的父母原是一个德性,圣上的世界和我的世界原也一样贫乏,是以遇到走进心里的的人,便不知如何带他是好。固然想借那一丝包容抚慰自己,却又因为不道他是否会离开,便会反反复复地折腾他,以确定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走。而我也遇到了那个人,也和陛下一样傻乎乎地磋磨他。然而他终究是不一样的,是以陛下立了他做皇后,而我现在在你身边。容容,我的好容容,我比圣上幸运,因为我早早就懂了圣上足足悟了三十年才悟到的道理。圣上的错无可挽回,而我,总算未曾铸下那般的大错,何其幸也,有前车之鉴,可供参详。”
      温余容的呼吸陡然变得急促,李久暗想原来剖白剖白还是有用的,却见温余容转身面对他,比划:“你果然在骗我,你根本就没有失忆。”
      李久不由愣了一下,忽而反应过来,他这是顾左右而言他,于是忙捉着他的肩膀说道:“是是是,我错了。好娘子好卿卿,我那不是一时脑抽吗?后来就一直在想怎么和你说清楚又不至于被你赶出门,越拖越不好说。昨儿看着宫里那样子,忽然觉得这样牵牵绊绊的没意思,万一和圣上似的耽搁几十年,那将来还不得把肠子悔青了?不如撂开了说,横竖你赶不走我。你也答应了不离开我,最多能把我从左手边赶到右手边对不对?再说了,你不也骗我?你看看你这一手画,你真看不懂我的情诗?”
      温余容抬手赶他,李久像八月被主人挠脖子一样眯着眼睛受了,温余容推了几把,恨恨地放弃了,李久便继续纠缠他说:“我是真怕以后我落得我爹那样的结局。不过我没爹那么傻。心爱的人,即使不会走远,然而伤得狠了,终会一去不回。有些错可以犯,有些错就是不行,再恨再愤怒再痛苦也不行。”
      “如此说来,过去种种,在你眼中,不算大错?”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怎么能不是大错?我的错和我爹的错,也就差那么一片篾子。不过也就是这一片篾子的差距,我尚有回转的机会,我爹没有。是不是,容容?”
      平心而论他这番话是实话,可是温余容还是觉得手好痒,好想揍人,怎么办?

      李久看着温余容的脸色变来变去,忽然放声一笑,温余容也觉得和他发火没意思,将他略略推开些,翻转过身不看他了。
      这就是默默丢开了之前的小问题吧?李久并没有强拧着要继续贴上去,温余容喜欢这点儿距离就给一点儿距离好了,不是就寝的时候,不必执着这一些。
      “夫人,过了端午,到了六月,是我生辰,你可如何与我庆生?我前儿就开始想着如何与你庆生了。”
      温余容假装没听见。
      李久继续叨叨:“我喜欢羊肉,喜欢柳绿色配个石榴红色,喜欢鲛骨纱,好个飞鹰走狗,当然只要是容容送的,什么都好。你看着办吧。”
      温余容无语。有这样要寿礼的吗?亏他是个亲王,说出去不得被人笑死。还柳绿配榴红,骚不死他。
      “容容?”
      温余容不理他。
      李久继续叫魂:“容~容~我生辰是六月初九,没几天了。”
      温余容赌气捂住耳朵,李久觉得有趣,一遍又一遍地吵,最后温余容忍无可忍,翻身捂他的嘴,李久便直勾勾地看着他,在他手心舔舐,温余容老脸发红,李久不依不饶,两人一进一退的不多会儿就有了点动情的意思。
      李久忍了好半天才生生忍住了翻滚的情欲,咬着他的耳朵哼哼说:“先饶了你,晚上咱们再仔细算账。你若不愿送我个什么,就让我为所欲为一天,也是极好的。”
      温余容差点将他踹下地去。
      幸而此刻是白天,幸而小四、秀弈等随时可能打发人来寻,温余容只和李久腻歪了一会儿,算时间该准备晚膳了,二人听见前院有些人走到的声响,赶忙起身整衣理鬓。果然二人才回到书房,外头就有女孩子嘻嘻哈哈地敲门寻温余容去改花样子,温余容忙去了。李久杵在桌子边,对着温余容的背影咽了口口水,随手捞起书架上的两幅画,甚是满意,于是开了一张裱画的单子,叫人买了材料来预备亲手裱了挂在寝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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