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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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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推却了若优的执意相送,一个人沿着喧闹的大街,慢慢踱步。今夜街灯如往昔般明亮,但星光却异常灿烂,每个人的脸上,仿佛都洋溢着阳光般的笑颜。子真亦忍不住扯动脸部的那几百条神经,努力展颜以对,却在街边橱窗中见到那张比哭还难看百倍的面容之后,不得不作罢。
“原来笑真的比哭要难的多了!”子真轻笑,快步走过那个和自己搭讪的年轻男子,招手叫了一辆车子。
站在三月前租借的房间门口,下意识的掏出钥匙,摆弄了半天,却依旧是闭门以对。低头看了一眼,子真不禁失笑,手里拿着的,原来是先前……和他共有的那座房子的钥匙。再次低头,伸手在包里掏了半天,终于在最里层找到了房间的钥匙。
开门的一瞬间,不禁有些诧异房间的整洁。毕竟自己这三月来,从未踏入这个空间。看来,那日匆忙间请的清洁工人很是负责,若让君然知晓,又会称赞自己的慧眼识人。上帝果然是公平的,不会让你永远的看对眼,亦不会让你一生都看走眼。
“胡思乱想些什么呀!”子真拍拍自己,环顾房间的周遭,在看到颇为齐全的家具摆设之后,不由得松了口气。真该感谢那一日的心血来潮,买了一大堆的床上用品,否则,今日还得出门大采购。
略略收拾一下,俨然已是一个温馨的小窝,待明日去酒店取回行李,便可以布置叶子真的新家了,子真满意的抱着抱枕,轻轻的靠着床沿。抬望眼,恰见一轮弯月慢慢升起,不知不觉中,又过了一个月圆时分。
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无意识的念出这一句,又惹得自己连连摇头,叶子真,已走火入魔矣!
望着窗外的半轮明月,徘徊不去的流光,映衬的是自己孤单修长的身影,莫家尧暗自叹息。想着数小时前小妹的那一通电话,生平第一次被训的如此惨烈。之前不是不曾惹人话语,但站在话筒边,被人骂上数十分钟的情形,想必即便是他人,亦不会多见。偏生话筒这端的自己,竟然毫不知晓小妹的训话内容,脑海中只得叶子真三字,萦绕周遭,除却之外,一片空白。
一阵微风拂过,身上竟起些许的寒意。
“多加件衣服,免得又着凉!”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满是欣喜的转身,却只见空荡荡的房间,又不禁垂头神伤。
推开玻璃窗,走进异常冷清的房间,慢慢走进书房。四壁的书橱中,依然摆放着许多和她一起搜刮的书籍,但却不见了那一行的诗歌散文集。
“如果有天我离开了,你会怎样处理这些书?”清亮却温柔的声音,是子真的。
“假设不成立,不予回答!”自己只当她是难得的心血来潮。
“那你就来个假设性的回答啊!”
“书籍我会留下,不过那些诗歌散文类的,通通处理掉,你也知道,我对这些一点兴趣也没有!”自己当时轻描淡写的回答,没想到她记到如今,不待自己处理,已先行带走。
莫家尧忍不住摇摇头,自己,真的了解子真吗?外人眼中的坚强干练,自己心目中的理智冷静,是她的全部吗?君然说她今时才知子真亦是敏感和纤弱的,是真的吗?翻着书桌上的那本《全宋词》,莫家尧轻声问着自己。这本书,在自己翻书时,从书橱的最顶层掉了出来,也许子真自己也不记得还有这样一本书摆在上面,所以单单留下了这一本。
正暗自出神中,忽闻耳边响起门铃声,会是……子真吗?心中大喜过望,急急冲到门口,全然忘却手中的那本书已被扔在了地板上。
如旋风般从书房冲到客厅,迅速拉开房门,却在见到来人的面容之后,又迅速的关上房门。
“唉,我说老大,就这么不愿见到我啊!”门外是仲诚夸张的声音。
莫家尧再次拉开房门,“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没事就不让人家来啦!”
莫家尧不理会他的搔首弄姿,径自走回书房。见到掉落地板的那本书,欲弯身捡起,不料身后的仲诚抢先一步,先行捡起。
“老大,莫非一日之间,性情大变啦,什么时候也开始看这种书籍来啦?”随手翻了几页,“哗,还做记号啊,‘廊上月华如昼,别离滋味,浓于酒,著人瘦。此情不及墙东柳,春色年年如旧。’老大,不要告诉我这是你划的吧,难道是……”
这边厢的莫家尧早已一把抢过他手中的书,果真有些许淡淡的痕迹,是子真的没错,原来她对于自己,并非没有怨言,但为何这几年,却如此吝惜言语,选择沉默以对?莫家尧不禁黯然,良久,抬头见到仲诚颇为关切的眼神,有些尴尬,“还没问你,来这里有什么事啊?”
“受你老妹之托,对你进行再教育!”
“她还嫌今天对我的教训不够啊!”
“她说你今天的认罪态度不够端正,未能认真聆听她的金玉良言,因此特派遣我来,顺便也进行一番自我教育。”说完,仲诚便朝厨房走去,“老大,有没有什么喝的,今天在你老妹那里说了半天,一路上渴死我了。”
一打开冰箱,“哗,真丰盛,有家室的就是不一样,那像我这个可怜人,一月中有四个礼拜处于补给严重不足的状况……”说到一半,突忆起什么,忙闭上嘴。
“是子真临走前添的,之前记得她一直埋怨我从不记得家中少了什么!”莫家尧又陷入对往事的回忆中。
“看来大嫂还是很关心你的,过两天等她冷静下来……”
“子真还不够冷静吗?有时候真希望她能对我大吼大叫,那样我还有点希望,但如今这种状况,我一点胜算也没有。”莫家尧不禁苦笑。
“子真这次看起来真的很认真!”回想起子真离去那冷静自持的面容,孙仲诚有些同情面前的兄弟。
“你知道子真曾跟我说过什么吗,她说自己永远都不会像所多玛城罗得的妻子一般!”
“什么意思?”仲诚有些不解。
“《圣经》的故事中,罗得的妻子回头后,变成了一跟盐柱,我想那时子真想告诉我的是,别做出让她离去的事情,因为一旦转身,她是不会再回头的。一直以为那天她是对我说笑,但现在却觉得那时她是如此的认真。”莫家尧很是苦恼的看着仲诚,“仲诚,现在我该做些什么,我能做些什么,才可以挽回子真?”
“老大,就让大家各自冷静一下,说不定还有柳暗花明的时候,我想子真……她那么的爱你,应该不会那么绝决!”说完,却觉有些心虚,两人对望,齐声叹气。
“若我在身后唤你,你也不回头吗?”
“不回!”
“真够绝情!”是家尧的笑声。
子真躺在床上,望着窗外有些迷蒙的月色,却怎么也不能入睡。怎么会想起那时和他讨论《圣经》的情形,当日的戏言,如今竟真的灵验,果真上帝是开不得玩笑的。
“幸好我跑的比你快,所以不必等着你回头!”又是家尧的声音,难怪,生活了一千多个日夜,突然身边少了这个人,想起他也是自然的。
又翻了一次身,假寐了许久,却只得放弃早睡的奢望。楼下的住户,不知是刚刚失恋抑或在恋人处碰触了什么不开心的事,频频播放那首《明年今日》。起初并不怎么留意,但听久了,竟然也听清了歌词大意:
明年今日别要再失眠
床褥都改变
如果有幸会面
或在同伴新婚的盛宴
徨徨地等待你出现
明年今日未见你一年
谁舍得改变
离开你六十年
但愿能认得出你的子女
临别亦听得到你讲
再见
宛然自己现在的心境,不免有些戚戚然。若换得几年前,或许早已泪湿沾巾,但现在的眼泪,对自己而言,实在太过珍贵。情绪再如何波动,眼睛却依旧要保持一贯的干涸。
“叶子真,早点睡吧,明日还得打起精神,想想怎么过老爸那一关吧!”一想起又要让在外旅行的父亲失望,子真不禁怅然。
辗转反侧许久,竟也不知不觉进入梦乡,亦错过了从眼角滑落的那一滴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