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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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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以为会把我吃了呢……”,韦林儿一面蹑手蹑脚地打量此间屋子,一面嘀咕,心说,看这红的珠帘,紫的床幔,还有这些春宫图,不就是青楼,真跟武侠书上写得一模一样。
待会儿这群人会把他打扮得花枝招展,跟菜市场卖猪肉似的,先估个价,学习学习规矩,后面便是接客了。依据武侠书的发展,等他卖初夜的时候,便会有一个白衣侠客从天而降,打败臃肿油腻的嫖客,救下自己,然后俩人浪迹天涯,如同神仙眷侣……
“呵呵呵……”,韦林儿翻着春宫图傻笑,完全忘了自己是个七尺男儿,不好男风,如何同侠客神仙眷侣?
“出来出来……”,屋外有人叫韦林儿,很烦躁的样子,见了人,丢下一套灰布衣衫便走开。
这怎么看都是小厮的工衫,胸口绣着“回春楼”三个大字,韦林儿有些失望,但还是兴冲冲地换好,洗漱干净,跟个兔子似的在走廊里蹦跶。
他第一次来青楼,难免有些好奇。
可惜,这天一直到天黑都没人吆喝他做事,晚上还大鱼大肉好好吃了一顿,就连溜回方才的屋子也没人管。
“他们是不是忘了?”,裹着棉被,盘腿坐在床上,韦林儿眨巴眼睛问自己。但没容他多思虑这个问题,突然想起了许道宴,兴许是安适下来的缘故。放在这天以前,韦林儿的脑袋瓜装满了“如何抢下一整个馒头”,“到哪寻着一块地暖和、安全地睡觉”,“这帮子西北人说的都是些什么”,等等问题。
他突然想起许道宴,想到对方说不定已经找到了正牌媳妇儿,心里一揪,当下就想破口大骂,“你个没用的!怎么不跑远点!”,这是冲着韦苗儿的;“你个贼人!那我回去待哪儿!”,这是冲着许道宴的。
韦林儿陷入自己的妄想里,气得脑袋疼,“嗝呲嗝呲”地磨牙,好一会儿才睡着。
当天夜里,许道宴快马加鞭,风尘仆仆,日出前也才赶到益州城外几十里路。
若不是跟沿途许家商铺的人飞鸽传信,许道宴哪能这么快找过来,这会儿怕是要给韦家人的口水淹死。
“给我找到,非得揍得你,揍得你……”,许道宴攥紧拳头,喃喃半天,最后还是颓然地松手,心说,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回春楼里,韦林儿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居然没有人叫他。
这可奇了怪了,把我虏过来享福的?他蹲在后厨门口细思,不多时,伙夫给他端来一碗牛肉面。
“这不要干活,不要接客,还有人做饭,想想就有诈,”,韦林儿一面嚼着牛肉,一面含糊不清地分析形势。
他立马想到许道宴这个“贼人”,定是被他找着了,心说,哼,还挺聪明。
韦林儿衔着筷子尖,想着想着便咧开嘴笑起来。
“你,过来,看什么呐,说的就是你,”,回春楼管事的伙计一手叉腰,一手招呼韦林儿过去,有些凶神恶煞。
韦林儿还没走近便被对方揪着衣襟提了起来,跟个小鸡仔似的,“我们这是要去哪?”。
管事的伙计没说话,进了招待客人的主楼,直奔三楼最里间,“在这等着,哪都别去!”。
“哦,”,韦林儿忙不迭地点头,方才他试了试,这回春楼,就连个伙计武功都比自己强,不仅如此,昨日跟他抢饼子的大乞丐也高过自己,真是天大地大啊。
哎,韦林儿扼腕,等回了太白山,一定好好习武,待来年,再闯荡。
他这么叹息着,殊不知屋里早已进来一人,背手站在自己身后。
此人身材高大,穿白衣,微皱,戴着银质面具,纹路精致,仅留下眼睛看路,鼻孔出气,“林儿,”,他这么称呼韦林儿,语气冰冷,带着些些怒气。
“嗯?”,韦林儿回头,先是吓了一跳,捧着小心脏大口喘气,再来笑嘻嘻地站起身,一个猴抓过去,要夺了那人的面具。
“哎,还敢躲,许道宴,你定是活得不耐烦了我看,”,见对方一个闪身躲开,韦林儿气得撅嘴皱鼻子,又要伸手的时候,那人说话了。
“你嫁为人妇,我那半吊子师弟可还知道?”
你,那,半,吊,子,师弟?
韦林儿曲起原本伸得笔直的食指,吸吸鼻子,低头沉思,突然双手捧在胸口,眼睛晶亮地看着那人,“你,您就是教主?”,一边盯着对方如是问,一边慢慢屈膝准备行礼。
男子拉起韦林儿,将其按在椅子上坐定,背手,“你可知,长安城,上到太白山顶人,下到尚书府人,乱作一团,全在寻你?”
韦林儿摇头,刚想站起来,又被按下去。
“你可知,因你兄妹二人,不仅扬州许家,就连尚书府都遭人闲话?”
“百姓都知道了?怎么知……”
“还敢顶嘴!看来我那师弟没有好好教你!”,男子盛怒,逼出一股内力。
韦林儿不知如何描述那股内力,只看到教主的衣角跟头发“噗”地飞起,又“嘘”地平息。他眨巴眼睛看着,若不是正在被逼问,此刻应当笑哈哈地鼓起掌来。
待他欣赏完,方才脑海里的疑虑已经暂时忘记,又可怜巴巴地听着教主训话。
小鸡啄米似的,一个劲点头。
“明日一早随我回去!”,男子说完自顾自走到床边坐下,脱鞋,睡觉。
屋里突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床上的男子翻了个身。韦林儿还坐在椅子上,瞄一眼床上的人,低头抠着指甲缝,眼珠子滴溜溜地转。
又过了好一会儿,床上的男子轻声打起鼾来。韦林儿总算是抠完指甲缝,这会儿翘起二郎腿,托腮看着床上睡得正香的人,自个儿心里叽里咕噜地说话,但是半点声响不敢发出。
午间,陆续有寻欢的客人上楼,污言秽语和着女子的娇喘从走廊传进来。
韦林儿跟个偷鱼吃的小猫一样,掂着脚尖走到门口,想一睹男女寻欢作乐的场景,手才碰上门栓,床上的人说话了。
“还想溜去哪里玩?”
“没有没有没有……”,韦林儿跟个有急事禀告的小太监一样,麻利地溜回桌边坐好。
又是漫长的等待。
没一会儿有人送午饭进来,怕吵醒教主,原本韦林儿想饿上一顿,随即灵光一闪,心说,不知教主戴着面具如何吃饭?
于是他接下饭菜,坐在床边唤教主起床。
那只不安分的手原先在教主肩上轻拍,不知怎么慢慢挪到面具上,戳戳脸颊的位置。
床上的人似乎是睡死过去了。
于是韦林儿跪趴到床头,贼爪子一点一点朝教主脑后移动,打算解了系着的结,轻轻撩开面具,就看上那么一眼。
就看上那么一眼,韦林儿心里不停念叨这一句,就看上那么一眼,要不是许道宴那贼人,我任你打骂。
“你做甚?”,床上的男子突然醒过来,钳住韦林儿的手,坐起身。
韦林儿却不着急告饶,而是盯着对方的眼珠子看,“嗷嗷嗷……”,接着自得的笑起来,“就说嘛,你蠢就算了,教主跟我爹可不会把遭人闲话的事捅出去,啧啧啧……”,说着挑起男子的下巴,露出新学的猥琐表情,“还敢冒充教主,还敢找人抢我煎饼子,绑票,了不起啊,啊,居然还有内力了嘿,有内……力……”,说到这里,韦林儿嚣张的手指倏地缩回去,刚想跳开却被反手拽上床。
韦林儿双手交叉护在胸前,口不择言地骂,“扮猪吃老虎!流氓!猥琐!我要跟皇上说!我还要跟教主说!你敢冒充他!”
许道宴摘了面具,一手按住韦林儿,一手把玩面具,神色轻松,难以想象此人半月前拉个弓都得气喘吁吁。
“你说谁冒充我?”
“嗯?许道宴!你现在还跟我装,快点清醒吧,是不是脑子坏了?”,后半句问得特别真心,韦林儿微微抬头,盯着许道宴,是真以为对方脑子坏了。
“我真是教主,没骗你,”,许道宴把韦林儿提起来,按坐在身边。
“那扬州许家当家的呢?你把他弄哪里去了?”
“……”,许道宴抿嘴,偷偷翻个白眼,“我就不能既是教主又是当家的?”
啊……韦林儿眨巴眼睛,低头思索,“那你之前都是装的?你有什么企图?”,说着又护起胸口,“啊~你一定是想利用我跟尚书府勾搭上,然后当皇商,赚大把银子,再当将军,建立自己的军队,只手遮天,野心不小啊,哼!我是不会让唔……唔……”
许道宴笑眯眯地捂住韦林儿的嘴,倒回床上继续睡。但是手掌心处那个小嘴还在叽里咕噜往外喷话,挠得许道宴心痒痒。于是他捏着韦林儿的后脑勺,将人提到跟自己齐平处,用嘴堵住。
“你完了我跟你说,我不会再理你了,我说真的,你等着瞧好了,等你一撒手我就跑得远远的,跑到太白……啊~那还是你的地盘,我就跑回尚书府,我看你怎么办,哼,想利用我?”,被许道宴紧箍在怀里,韦林儿毫无睡意,背对着身后那人,独自叨叨不休,有滋有味的。
“幸亏我妹逃了,不然还不被你糟蹋了,哼哼,知道我是男儿身的时候是不是很失望?……不对不对,这婚事还是我爹跟皇上求的呢,咦……怎么回事儿?啊~肯定是你早先向我爹百般示好,说不定大箱大箱金银珠宝往我家抬呢,哎,我爹也是……不过你心机可真深啊,许道宴……”
约是夕阳西下,韦林儿终于把自己念睡着了,梦中无意识地翻了个身,面朝着许道宴,还在对方怀里蹭蹭脑袋。
就跟前半月每个熟睡的夜里一样。
“真还没完没了了……”,许道宴稍稍收紧胳膊,在韦林儿背上轻轻抚摸,伴随着归鸟的鸣叫,昼夜不休,赶了两天路的人这才真的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