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赠尔余生（GL）》望春风

17、十七

　　十年，已经过去了十年。
　　说一句俗气的话，人一辈子能有几个十年呢？
　　六个？七个？八个？
　　这还只是正常死亡，如果遇到天灾人祸，恐怕连五十岁都活不到。

　　在与林瑶分开的这十年中，何思雨不是没有想过会和林瑶再次相遇。
　　但是她没有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相遇。
　　哪怕是母校校庆的礼堂里，林瑶站在讲台上宣读感谢信。
　　哪怕是机场候机的大厅里，林瑶坐在了自己旁边。
　　哪怕是商场新品上市的店面里，林瑶站在店里买衣服。
　　甚至，是林瑶的婚礼，自己作为她曾经的同学出现在宴会上。

　　独独这一种，她没有想过——
　　林瑶同自己的相亲对象是远房亲戚。

　　林瑶会从李先生那里知道些什么呢？
　　知道自己的年收入只有可怜的五位数。
　　知道自己的父母整日愁着给自己找对象。
　　知道自己的大学专业和那可笑的恋爱经历。

　　那自己呢，对林瑶，又了解些什么。
　　零。
　　关于林瑶，我一无所知。

　　踏上台阶的瞬间，何思雨犹豫了。
　　她开始考虑，开始纠结，开始在心中度量。
　　到底要不要见林瑶，到底要不要让林瑶知道自己现在过得是这样的不尽人意。

　　二十七岁的女人，一场正常的恋爱都没有经历过。
　　穷得连“房奴”“车奴”这样的称号都当不上。
　　习惯一个人去电影院看电影，战争片爱情片动画片武侠片故事片。
　　被迫练就了“突发性大食量”，不然买一送一怎么吃得完。

　　所以，我要不要进去呢？

　　何思雨不知道的是，酒吧里林瑶的旁边，正坐着她们的老熟人。
　　如果她知道这个人就在林瑶旁边给林瑶喂酒，她一定会后悔今天的决定。

　　林瑶有些醉了。
　　这是她今天的第二瓶酒。
　　可她身边那个热情的女人还在灌酒。

　　“林瑶，你到底行不行啊，这么点酒量，在国外的party都白参加了吗？”女人举着酒杯笑着贴过来，林瑶被她那鲜红鲜红的嘴唇夺去了注意力。
　　女人贴在林瑶的耳边，悄悄的说：“刚才给谁打电话去了？”
　　“何思雨。”林瑶冷冷的说。

　　女人听到这三个字时愣了一下。
　　随后马上反应过来：“何思雨？你们不是早已不联系了吗？”
　　林瑶夺过女人手中的酒杯：“你害怕了？”
　　“害怕什么？我看该怕的人应该是你吧。”女人轻笑着又夺回林瑶的酒杯，把林瑶喝过的地方转到自己嘴边，色号迥然不同的唇印就这样覆在了一起。
　　“你这爱好什么时候能改改，不和我间接接吻会怎样？”林瑶不答女人的话，转移了话题。
　　女人也不介意，她把酒杯放在桌子上，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会死。”
　　“又犯病。”林瑶重新拿了一只没有用过杯子倒上酒，喂到自己嘴里。
　　“你怎么想的，和何思雨见面？她当时那样对你……”女人的话还没说完，林瑶已经打断她。
　　“我叫你来是陪我喝酒的，不是向你汇报我和何思雨的关系的。”林瑶面无表情的说。
　　女人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大概是觉得自讨没趣，也不再提起这个惹林瑶生气的话题了。

　　“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人？”女人问林瑶。
　　“什么样的人？我也不知道。”林瑶的声音在瞬间就低沉了下去，女人看着她，想说些什么来安慰她，有限的词汇量不足以表达她复杂的情感，只得做罢。

　　何思雨还在门口晃悠。
　　已经在门口转了五圈的她被保安列为了“重点保护对象”。

　　头发梳得锃亮的小哥看她在自家酒吧的门前踱来踱去，实在是受不了了。
　　“美女，你到底是进不进啊，我眼睛都要看花了。”
　　何思雨被这个陌生的门卫一说，才发觉自己好像也磨蹭的太久了，林瑶不会已经离开了吧。

　　林瑶？

　　何思雨忽的想起自己此次前来的目的，后知后觉连忙快步迈进大门。

　　“捉奸的吧。”另一个一直没说话的小哥说。
　　“不是捉奸就是表白呗。”
　　“我赌捉奸。”
　　“我赌表白。”
　　百无聊赖的门卫小哥赌起了何思雨来酒吧的原因。

　　林瑶等了很久，何思雨都没有来。
　　“回家吧。”林瑶旁边的女人拉住林瑶的手臂。
　　林瑶把女人的手挪开：“再等等。”
　　“等何思雨？”女人接着问。
　　林瑶不置可否。

　　喧闹嘈杂的音乐堵住了何思雨的耳朵，身旁人在说些什么她也听不到。
　　林瑶到底在哪里。

　　女人对林瑶的做法有些生气，转头望向卡座外部，这一望，就望见了满酒吧东张西望寻找林瑶的何思雨。
　　女人讥讽的一笑：“你的何思雨来了。”
　　林瑶听到女人的话时顿了一秒，才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何思雨！”林瑶喊。

　　何思雨隐约听到有人叫自己名字，顺着声音看过去，果然，是林瑶。

　　然而越走越近，林瑶身边的那个女人让她越疑惑。
　　那个人是谁？怎么看着有些熟悉，我认识吗。
　　“林瑶。”何思雨站在沙发旁边，叫林瑶的名字。
　　林瑶看看她，“坐。”
　　“这位是？”何思雨看看这个面熟的女人，问林瑶。
　　“这是倪楠啊，认不出来了吗。”
　　林瑶说得很随意，可何思雨听得很有心。

　　倪楠。
　　你回国后找的朋友是倪楠，不是我。

　　倪楠对何思雨呆若木鸡的表情十分满意：“何思雨吧？比以前漂亮多了啊。”
　　什么叫做比以前漂亮多了啊。
　　我很丑吗。
　　何思雨瞥了眼她，“你也是。”

　　“你有什么事找我？”林瑶喝了一口酒，虽然话是对何思雨说的，目光却仍然停留在玻璃杯上。
　　“没事，也没什么事，叙叙旧。”何思雨希望表现出适当的礼貌，可是很明显，林瑶不买她的帐。
　　“十年没见了，你还是单身？”被冷落了的倪楠插口道。
　　何思雨没想到话题深入的这么快，显然，她对这个话题没什么心理准备。
　　“嗯……”
　　“也是，你性格这么闷，连个能说话的朋友都不好找吧，”倪楠边说边笑，靠在林瑶见上，左手抱住林瑶的右臂，“林瑶，何思雨脾气这么闷你们从前是怎么交流的啊？”
　　“大概是以前年纪小吧，总觉得交往个朋友不容易。”林瑶淡淡的说，目光依旧没有看向何思雨。

　　何思雨的脸已经红得像个熟透的番茄。
　　林瑶和倪楠的一唱一和让她无地自容。
　　毕竟她们说的都是事实。

　　自己性格很闷，没什么朋友，长相平平，不懂和人交谈，成绩普通，没有男朋友。
　　而林瑶，自己的缺点全部是林瑶的优点。
　　那林瑶有男朋友吗？

　　何思雨很想问她，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我问这句话的目的是什么，林瑶会告诉自己吗。

　　“林瑶。”
　　何思雨深呼吸，叫林瑶的名字。
　　林瑶和倪楠的目光同时被她的声音吸引了过去，收到二人注目礼的何思雨，脸更红了。
　　“你有……男朋友吗？”

　　倪楠听到何思雨的话便咯咯直笑，拉着林瑶的手还躲进了她的怀中：“何思雨啊何思雨，你来找林瑶就是问她有没有男朋友吗？”
　　林瑶依旧沉着脸，何思雨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而倪楠的话，她没有搭理，重复道：“你有男朋友吗？”

　　林瑶的目光终于挪过来了。
　　可何思雨此时此刻却巴不得林瑶从没有看到过自己。
　　因为林瑶的脸沉得更厉害了。
　　“对不起，恐怕不能让你如愿以偿了，我没有男朋友。”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关心你。”替自己辩解的话脱口而出。
　　“不是那个意思？哪个意思？你以为，就凭你，还能左右林瑶的感情吗？”倪楠轻蔑的看了眼何思雨，尖锐的嗓音险些让何思雨觉得在看台湾本土电视剧。
　　“我没有这个意思！”何思雨站起来，大声说。

　　“你还有什么事要‘叙旧’吗？”林瑶将“叙旧”两个字特意加了重音。

　　“我只是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何思雨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很虚伪。

　　“我好或者不好，又能怎么样？我过得好了，你会替我开心吗？我恋爱了，你会祝福我吗？我结婚了，你会希望我和他白头到老吗？如果我说过得不好，是让你可怜我吗？同情我吗”

　　林瑶直视何思雨的眼睛，何思雨反而不敢看她了。
　　“我……我只是想关心你。”何思雨不知所措的说，对于林瑶的态度和倪楠的出现都是她没有预料到的，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完全在她的计划之外。

　　“林瑶，别吓到何思雨了。”倪楠在旁边劝他。
　　但这劝架的语调怎么听起来都像是火上浇油。

　　“我脾气向来不好。”林瑶冷冷的说。

　　“不，你脾气很好。上高中的时候，你不会对我发脾气，你也不会大声对我说话，你很关心我，愿意和我在一起玩。”何思雨企图靠这些微薄的回忆来唤醒林瑶的情感。
　　“你也说了，那是上高中的时候了。现在已经过去十年了，我已经不是当时的那个林瑶了。”林瑶说完就拉了倪楠的手离开，把何思雨一个人留在了酒吧。

　　何思雨看着眼前的明显有一个重叠了的唇印的酒杯，终于哭了。

　　我错过了林瑶，是吧。
　　这是对我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