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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章七 围炉夜话 ...

  •   阿鸩看了眼行戈,摇摇头,认真地道:“你不行。”

      行戈戏谑地反问:“贫道有何不行?”

      行戈这人平时做事挺叫人放心的,唯一的问题是耍起嘴皮子来就各种不靠谱了,我原以为按照阿鸩的个性会直接无视他的废话,没想到这家伙真是个实心眼的好孩子,抬眼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行戈,摇头,认真地道:“不行,你装不像。”

      “不像什么?”

      “阿鸩转头目光含笑看我,我被盯得有些不舒服,但却忽的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像故人。”

      “故人?”

      行戈也非愚钝之人,一点就透,很快露出了然失笑——我既自幼幽居谷中,与人无仇无怨,那么害我之人最有可能的动机便是世仇。只是因为我与行戈皆是孤儿,心中一直以为父母早已亡故,随着命运各自落户万花与纯阳,所以从来没有往这方面考虑过。

      若是世仇,那么害我之人又怎么可能不认识我父亲或是母亲,只是……

      “那何必叫阿白扮作女子?穿的庄重沉稳一些,贴点胡须在下颚不就好了?”

      我赞同的笑了笑,称赞道:“这就是变通。阿鸩太实诚了,日后在江湖上行走,你这样的性子还需要改改,多向行戈学学。”

      阿鸩却道:“可我觉得,你眉目清秀,长的很漂亮,应该生的像你母亲吧。”

      他话音落地,屋子里所有人都盯着我的脸端详了起来,行戈尤甚,竟扳过我的肩膀让我对着他,夸张左瞅瞅右看看,我不耐烦的将人打开,道:“看什么看,你第一天认识我啊。别以为你自己长的多像个男子汉,一样是小白脸一个。”

      他恬不知耻地道:“谢谢,贫道就是生的如此英俊潇洒风流不羁。”

      我冷笑了两声表达了我他的看法。行戈脸皮一贯厚实,遇到我就更是固若金汤,我口里出来的挖苦嘲讽却被他视若无睹。只是阿鸩说今晚便去,我觉得不太妥当,一来是因为今日我们方且到访过,容易生疑,稍有不慎便会暴露身份,二来是我这身子着实经不起折腾,如今坐在榻上懒病迅猛袭来,全然不想多动弹。

      我将前一条同他们说了,行戈难得没有拆穿我,阿鸩便也点头了。

      只是这件事解决了以后,又有一事要商量——阿鸩今夜睡在那里?

      他替我守夜这种事,我虽然心里感激,但也很不好意思。尤其是听行戈的口气,阿鸩在他们五仙教里的地位还是颇为显赫的,他这样的身份为我守夜是在太叫我受宠若惊了。但无论是赶人还是拒绝人家好意,都是费脑子的技术活。

      我从行戈出去开始就在想,一直想到快要入夜了,都没想出个好法子——话说的太含蓄了,我怕他听不明白。说的太直白了,又怕伤了他的心。拖得我都困得要打盹了,他才开口道:“你不用心里过意不去,我是自愿的。”

      他这无头无脑的抛出来一句话,我一时没懂,等明白过来就跟糊涂了。

      他在榻的另一端盘膝而坐打坐练功,我用余光偷偷的打量他,纠结了一会,终究选择实话实说。

      “我不明白。”

      “我是说替你守夜的事,我是自愿的,你不用过意不去。”

      “我知道你说的是守夜的事,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靠在软枕上,偏着头打量这个盘膝闭目的人,或许是因为肤色发色都那样淡雅,性子又特别沉稳,在我看来这个人甚至比行戈都有仙风道骨的味道。他没借口,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开始专心练功了,但我有些话却不吐不快,便徐徐道:“阿鸩,我见过许多好人。药王、裴师伯、我师父、行戈的师父甚至行戈,都算得上世俗道义上的好人。他们也乐于助人,喜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尤其是行戈的师父,他说他和行戈一样,也是由自己师父捡回去的孤儿,所以做道士不是他的选择,是命运的选择。其实他不喜欢做道士,他喜欢喝酒,喜欢纵马江湖,喜欢遇到不平之事就拔刀相助——当然他也能拔剑相助。我师父说,行戈师尊挺二的,是愣头青。”

      我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进去,全当是说给自己听,可阿鸩忽然问。

      “什么是愣头青,什么叫很二?”

      我想了想,很大逆不道地解释道:“就是有点蠢,单纯,冲动。”

      他说:“听起来是。”

      “但我是师父说,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好人,好人中的典范。可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的好人不是这样的,最多像我师父一样,更多的时候,身有余力才顺手为之,更多的时候独善其身。”

      “你师父很聪明。”

      我笑了一声,说:“是啊。其实你也很聪明,所以我觉你……有些奇怪。你这么聪明的人,为什么选择要来帮我?”

      “帮你很奇怪吗?”

      他依旧闭目,双手在身前画出一个圈,规整气息。

      “是啊,很奇怪。我们萍水相逢,我以为你是看在你与行戈的交情上才愿意帮我,可你给我的感觉又像不是这样,或者说不全是这样。”

      “你很敏锐,或者该说你很聪明。我帮你,确实很大一部分原因不是因为他。”

      “那是为什么呢?”

      阿鸩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又缓慢吐出,过了许久才道。

      “因为我是个愣头青。”

      我哑然失笑。

      “你真不打算告诉我了?”

      他已经收功,微微摇了摇头。

      “那你今晚就不要继续在我房里守夜了。你这样让我觉得我很亏欠你,一种完全如何回报的亏欠,很沉重的。我已经欠你很大一分恩情了……其实我不太喜欢欠人家东西。”

      我起身,叹息了一声,转过屏风往内室走。

      他有些急的拉住我。

      “你不用觉得有什么好亏欠的,一点都不用。我……我只是很想帮你。”

      “可我真的不明白,在我身上你得不到一点好处。”

      他咬着唇,眉头深锁。

      “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我能得到一些你看不到的东西,它们可以满足我一些我无法在自己身上满足的东西。”

      他这句话让我听得越发糊涂,归根结底只能说他是个好人,所以助人为乐?!

      他说完这一席话,却又忽然不再阻拦我的去路,坐回到榻上自己的那一端,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我转过屏风,回内室沐浴。泡到一半,药童来问我今天是不是依旧把外室榻上的矮桌子撤下,供阿鸩休息——他还是没走。

      我说,不必了,把东西铺到我床上去吧。

      人家替我守夜还要睡在外室,未免显得我太狼心狗肺了些。

      于我这个多病的身子来说,今天算是出了一趟远门,沐浴过后全身放松下,越发觉得倦怠,躺在床上过了一会便困了。偏生这个时候,药童才将人领进来,他侍奉我很多年了,非常知进退,将人领进来便带上门走了。

      我等阿鸩上床,但过了许久他依旧站在那里。

      我忍不住问:“你站着睡着了吗?”

      他很快答我,隔着水容纱,我看的很不真切,只能从他微幅的震动中感受到他有些吃惊。

      “你不是不喜欢外人碰你吗?”

      我愣了一下,想到他们习武之人,素来耳目过人,便淡然下来,道。

      “我今天和行戈在马车里的话,你都听到了?”

      “差不多。”

      我想了想,笑道:“没事,我们之间还隔着两床被子呢。”

      他睡到床上来,却跟躺棺材板似的,搞得我都觉得自己躺的不成体统了,本是想打趣他两句,却又想到三国时那位君主,忍俊不禁,道:“你放松点,这也是我们中原的习俗,好兄弟都要睡同一张床的。”

      “你把我当成兄弟?”

      “不想和我做兄弟,嫌弃我是个药罐子吗?”

      “不,我把你当做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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