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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章十六 归程 ...

  •   朗风惠笑了笑,走过去拍拍他们的肩,竟开始打起招呼来。他们见到朗风惠,表情却自然了很多,显然彼此相熟。
      不过他们现在都还不知道朵纳的死讯。
      阿鸩暂时也没显露出来要告诉他们这个消息的意思,只是用目光扫过三人,最后将目光停留在朗风惠身上。我怀疑阿鸩知道了些什么,可他转头又将目光落到我身上,叹息了一声。这一声叹息让我感到十分的莫名其妙,正想开口问他。
      他又转向三人,将朗风惠喊了过来。
      但阿鸩一开口,气氛便变得有些尴尬,两个新回来的五毒弟子立刻噤声,有些惧怕地望着阿鸩——我想这是可以理解的,从三年前的那件事可以看出来,阿鸩在五仙教的角色是个雷厉风行的执刑人,对于这些普通弟子来说他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但朗风惠的神色却很自然,拍肩安抚了一下两人,便走了过来。
      阿鸩对朗风惠道:“你跟我过来。”
      朗风惠低头笑了一下,如阿鸩所言,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屋子后面的嫩竹丛边,那里离我们这边有些远,我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只觉得他们好像发生了争执。因为阿鸩对朗风惠出了手,可是朗风惠反应迅速地躲了过去,我深深觉得这个势头不对,另外的两个五毒弟子似乎也察觉出有些蹊跷,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年长的那个目光不自觉的向身后的屋子瞟——其实我看的也不甚真切,因为我仅匆匆望了他们一眼就赶紧往阿鸩的方向赶去。
      他们师兄弟两人离得不远,我才走了几步,他们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我看见朗风惠的脸上笑意荡然无存,只剩下阴郁,目光中隐约透露出杀意。
      我模糊的听见阿鸩的一句话。
      “第一次是三天,上次是一天,这次会是多久?”
      朗风惠低咒了一句,冷笑道。
      “师兄,这样可不好,杀了你对我来说有点麻烦。”
      我听见这话,浑身一颤。就要冲上前去,阿鸩却朝我走了过来,他身法极快,我几乎看不清楚他的动作,只能感觉到一阵风从耳边刮过,阿鸩已经站在了我身边。他拉住了我的手,对朗风惠道:“帮我送他下山回家,我对你的事情,依旧一无所知。”
      朗风惠眨眨眼,夸张地挑眉道。
      “就这么简单?”
      阿鸩的声音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似乎刚才两人之间什么争执也没有发生。
      “就这么简单。”
      朗风惠打了个响指,将藏在身后的右手收了回来,站直了身子,重新展露出那种友好迷人的笑容。
      “好吧,师兄,我相信你。因为你和他们不一样。但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阿鸩颔首。
      朗风惠逆着晨风向我走来,微风飞扬起他乌黑的发,他每一步都走的很清晰,但亦很快便走到了我们身边,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将手亲昵地搭在我肩上,整个人都靠了过来。
      “凤先生跟我走吧,我送你下山。”
      我对他感到不适,警惕地盯着他。阿鸩不悦地将他的手拍开,朗风惠无所谓的耸耸肩,朝我做了个请的动作。
      我转头望向阿鸩,用目光询问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可他却躲开了我的目光。我不得不开口问:“为什么?”
      阿鸩迟疑了片刻,才转过头来,认真地道:“我不希望你有事。”
      “我在这里会出什么事?”
      “我不知道,所以不能让你留在这里。你跟他走会很安全的,相信我。”
      他用他那灰白色的眼睛注视我,让我感到莫名的心悸,一时间难以拒绝他的要求,艰难地答应了下来。
      朗风惠围观全程,最后转过头去,笑了起来。
      我在这个家伙身上感受到了令人熟悉的惹人厌,我顿时觉得我该介绍他和行戈认识认识。

      朗风惠陪我回山寨里找头人买茶,说实话,抛开某些偏见不谈,他是个很会照顾人的人——我从头人家里出来,他便抛了一个水灵的果子给我,我被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接住后望向他,他倚在门廊的柱子上笑了笑。
      “早饭。”
      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虽然他方才对阿鸩说的那一番话,让我对他起了敌意,可他这样的示好,又让人难以拒绝。
      “谢谢。”
      “凤先生不用客气,师兄让我照顾你,这是我现在的义务。”
      “你们刚才就在谈这个?”
      我旁敲侧击的问,拿着那个果子走下台阶,跟着朗风惠一起往寨子外面走。
      没想到朗风惠是个爽快人,直接地道。
      “师兄刚才在威胁我。”
      我闻言一愣,小心地措辞道:“可我只听见你威胁他。”
      朗风惠笑了笑,含糊道:“他知道我一个无伤大雅的秘密,可我不希望另外一些人知道。”
      “另外一些人?”
      朗风惠点点头。
      我觉得这句话十分微妙,因为他说的这些人里面似乎不包括我,不然他绝不会公然提起这件事情。但既然是他的秘密,多问对我无益,我按耐住心底的好奇,沉默起来。走出寨子的时候,我忍不住回头——其实比起朗风惠的秘密,我更加奇怪,阿鸩为什么一定要让我离开。
      “凤先生,你在想师兄为什么要支走你?”
      我不知道到底是自己的心思太容易被看穿,还是朗风惠察言观色地手段高明,但无疑他正中我下怀。我不得不承认,微微的点了点头,忍不住抱怨道。
      “我觉得他刚才就是在敷衍我,我们几人里面,只有你的功力与他不相上下…”说到这里,我才发现自己失言了,尴尬的住了嘴。可朗风惠丝毫不介意的接口道:“所以如果要出什么事,那么最大的隐患应该是我,可他却让你跟我走,还说凤先生和我在一起会很安全。所以,应该没有什么能够威胁到你才对?”
      那么一瞬间,我感到一股无形地压迫感让我无所遁形,我长吁了一口气,点点头,默认了他的猜测正是我所想。
      朗风惠笑了起来,道:“其实这很简单。阿鸩师兄他……可能只是不想在你面前杀人而已。”
      “你说什么?”
      “凤先生,你对阿鸩师兄好像并不了解。”
      “我……”我原本想说我们之间只是普通朋友,可话到嘴边又一时说不出口,只得咽下。最后只能搪塞道:“他很少跟我讲起他的事情。”
      朗风惠点头,道:“这倒是,阿鸩师兄是个嘴巴很严实的人。风蜈殿的祭司一直是教里的掌刑人,所以阿鸩师兄平时很严厉……不过凤先生可能感觉不出来。”
      我听他用严厉这个词形容阿鸩,忍不住露出吃惊的神色,因为阿鸩在我印象中一直是个十分温和的人,虽然外表冷淡,可是内心很温柔。我低声辩驳道:“或许只是别人不了解他。”
      朗风惠不置可否,道:“或许,但对于教里绝大多数人来说,他是一个非常称职的掌刑人,所以见到他难免有些胆怯。你知道的,对于教里许多人来说,他就像你们中原人说的‘瘟神’。”
      我忽然觉得阿鸩有些可怜。
      “我们中原还有一句话,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朗风惠爽朗的笑了笑。
      我道:“像你,就好像一点都不怕他,所以我想朗师弟一定没有做过什么坏事。”
      “嗯,暂时没有,不然阿鸩师兄也不会放心的把你托付给我,他知道人不是我杀的。”
      “你怎么知道死了人?”
      朗风惠神秘的笑道:“我天生对气味比较敏感,屋子里的尸臭味还有血的味道让我的圣蝎蠢蠢欲动。那个人死了有一阵子了……嗯,是朵纳师姐吗?”
      我吃惊的看着他。
      “是,这也是闻出来的吗?”
      朗风惠失笑道:“不是,人身上的特殊气味会随着死亡而变淡,况且有尸体和血的味道掩盖,还离得那么远,我怎么可能分辨的出来。我只是猜测……欸,我和阿鸩师兄刚好相反,他是个不近女色的人,而我认识教里很多的师姐妹,是她们告诉我的,朵纳他们三个最近要到这里来查探天一教的消息,还有关于叛徒的事情。可刚才只见到他们两个人回来,朵纳师姐也没有出来迎接他们,况且,你们让那尸体停在里面很久了,可见是认识的,所以我想……可能是她。”
      “嗯,你猜的没错。”
      “凤先生看来起来比我还难过。”
      “生命,每一条都不容易。”
      “是吗?可是在我看来,死亡并不是生命的结束,不过是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罢了。”
      “你真豁达。”我勉强的称赞了他一句,观察他的神色,发现他真的并不感到悲伤,平静极了。
      我们正好走到乘雕的地方,像来的时候一样租了两只大雕,但朗风惠说,他要先去小普陀岛取些东西——他常年出入苍山,和寺庙里的方丈是忘年之交,上山之前将坐骑和行李都存在了那里。我没有意见,反正从小普陀岛也能直接坐船回去。
      但到了小普陀岛,我才发现自己有些天真,一般的坐骑怎么能带上岛呢?
      朗风惠的坐骑是一头巨大的老龟。
      我看着那慢吞吞从禅房里爬出来的庞然大物,一时有些哑然。
      诚然这算得上是一头好龟——它体格健硕,足够承载两个成人,身上繁杂的花纹上还沾着青绿的苔痕,龟甲上也正好横放了一张双人的软榻,软榻后面还有一盆硕大的盆景,盆景里面栽种着葱郁的矮松。
      老龟的头颅在阳光下伸长了些许,又懒洋洋的缩回去更多。
      朗风惠拍了拍他的脑袋,它打了个大哈欠,用头轻轻地顶了一下朗风惠的掌心。
      我心道,这真是头灵龟,可骑着它实在让我觉得自己有些不太人道。而且,就实用上来说,它走的还没有我快。
      朗风惠安慰我道:“凤先生,它在水里游得很快。”
      我道:“可我们这个地方离洱海还有点距离。”
      朗风惠莞尔,玩味地道:“我以为凤先生不着急回去。”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说对了。

      说实话,朗风惠是个有意思的人,就像行戈一样——我想懂得讨姑娘欢心的人,都自我训练出了一副好的口舌,言谈风趣是本能,多才多艺是天赋,长得漂亮是重点,虽然最后一点朗风惠没有行戈厉害,但是他别有一番魅力。但我感到烦厌,我自己都感到奇怪,和朗风惠比起来,阿鸩简直什么都不会,可我有点想他。
      最后,我只能将这个归结于案子没有结束,我心中留了一个疑团,像是出去酒楼里听传奇听了一半,不上不下的惦记。
      朗风惠放下手上的竹笛,转向我,道:“和我在一起让凤先生感到这么无聊吗?”
      我愣了一下,意识到自己这样的态度确实有点失礼,歉然笑了笑,道:“对不起,我在想朵纳的事。”
      “你想知道谁杀了朵纳师姐?”
      我听他这口气,似乎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他怎么会知道?他甚至没有见到尸体。我疑惑地望着他,他笑道:“凤先生想知道?不如交换吧,你替我做一件事,我就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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