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岁知老 ...
-
前任审神者逝去以后，前来接替的是她本家的一个小女孩儿，看上去不过五六岁。
新审神者卯时起身。之后就独自穿起白衣绯绔，到本丸御殿端坐，整整三天都是如此，没吃过东西，也没说过一句话。第四天头上，歌仙兼定来到御殿中。
“主公啊，樱花已是最末一日，请让我带您在本丸中转一转吧。”歌仙兼定说。
新审神者扭过头来看着歌仙兼定，眨了眨眼睛，不但没回答他，反而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他们说我到这里来就能见到姑姑，是不是在骗我呢？”
歌仙兼定猜想，这孩子口中的“姑姑”应当指前任审神者了。他并不十分擅长与孩子相处，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这种问题，只好设法挑了一种比较委婉的说法：“主公的姑姑譬如朝露与花，虽说此刻归于尘土，但来年定当盛放于枝头每一朵樱花上。”他抬手一指殿外正开得热闹的樱花树，新任审神者于是也顺着他的指引看了过去。
片刻之后，这孩子重又转头，眼里含着水气看他：“请问，我可以哭吗？”
歌仙怔了一下，而后轻声说道：“可以，这里是您的城，您想做什么都可以。”
这孩子哭得很克制，自始至终都没发出过声响，唯有眼泪沾湿了歌仙兼定胸口的那朵牡丹。
新任审神者与上一位几乎毫无相似之处。体弱，寡言，个性沉凝不像个孩子。隔了一段时间，有付丧神与歌仙兼定商量，觉得应当适当教导这孩子，让她再活泼一点。歌仙兼定沉吟片刻，回答那位付丧神说：“似乎无此必要，那样主公就不再是主公了吧。”停了停，他又补充道：“就让主公按照喜欢的样子来吧。”
审神者开始临帖了。歌仙兼定在旁看着，也握着她的手带她写过几笔。无论写好与写坏，写满一纸，审神者总会晾干后妥善收起，这些纸收了满满四个楠木箱时，歌仙兼定收起审神者书案上常放的几本书帖。初时她还有些茫然，然而她到底落笔，写了“春何处兮自东路。芳草青青为传言。”。×
旁的付丧神都觉得审神者与歌仙兼定最为亲近，逢夜雨夜雪时，审神者没准就提一盏纸灯笼来找歌仙兼定了。说是找他，未必准确，因为他们之间少交谈，不过各自握着茶碗，并排坐在廊庑上，看雨，看雪，看庭中樱树花发，凋零，落叶，又覆了满头白。
历史修正主义者早已消寂了许多年，政府维持着这么一支审神者队伍，与其说是警戒与镇守，更像某种象征。而对被锁在本丸里的审神者来说，日子无非是雨，是雪，是庭中樱花的开谢，是飞鸟翅尖的冷暖。
谁都不知道这位审神者为什么也不提回到现世的事。起初有些付丧神觉得他们大概懂得，但时间太久，有些事他们反而越发难以断定。等这位审神者辞世以后，按照惯例，她的个人物品要由政府专员整理好，交还她的家人。当那些人清点用来盛装审神者所临书帖的楠木箱时，歌仙兼定抽走了最上一张。
“但愿二月十五夜，寒春花下了此生。”
歌仙兼定透过小帘往外看去，早樱已带着薄寒春意开了。
FIN.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岁知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