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瑠璃雨》鏡祭

3、十一月二十一日

　　午餐后独自将歌曲练习了几遍，日吉决定取出光驱中的CD。顿时没了声嚣的琴室隔着落地窗，隐约传来寒风的叫闹。他坐回常坐的那张木椅，目光由收拾整齐的餐具移去那架无人演奏的老旧钢琴上。阴天略显不充足的光线在琴盖上铺了一层灰。

　　正午日吉刚走进琴室就收到了清原发来的消息，说是会晚些到。而至今午休时间已过大半，他仍是孑然一身，这不免令他不安起来。

　　人的适应能力是强是弱，他不知应该怎么描述。短短两周就能习惯一个人的存在，却又能因一日不见而感到不自在。他站起身朝门扉走去，找到清原好像是目前唯一能让他平静下来的方法。

　　“……不过比我们大一岁少自以为是了！”

　　远在音乐区廊道的另一端，日吉才打开门便听见这被距离拆散的不友善的发言。他皱眉循声，四个二年级女生半围着比她们略高一些的人，被针对的人背对着日吉，但那头暖褐的自然卷发他再熟悉不过。清原双手环抱着乐谱在胸前，像只麻雀一般促促转头向当下发言的后辈。

　　“你们在做什么。”

　　日吉向来不掩饰自己的情绪。声音压得很低，他径自迈向众人，连步伐都不自觉踏得用力。那四名二年生被这声低语结实地吓了一跳，将要脱口的话也硬是被遏制在了唇边。清原闻声倏地转过头，宛如阳光照耀在溪流中，她琥珀色的眸子霎时闪烁不已，仿佛看见了能解决一切问题的妖精长老那样。

　　“啊、日吉君！你来得正是时候！”

　　二年生们精心打扮过的脸庞都因为日吉的突然出现而失色。颤动的眼中噙着水气，嘴唇都紧抿得煞白，未待日吉止步便仓惶逃离了音乐区。

　　“……来的时候刚好遇到后辈有事找我，抱歉让你久等了。”

　　仓促的脚步声远了，日吉看向抱着乐谱勉强在面前合掌对自己道歉的清原。本应熨得平整的衬衣肩头现在是一副皱巴巴的狼狈模样，他的眉宇拧得更紧了。

　　日吉早该注意到会有这样的事发生。可面前的受害者只是抬起手腕确认了下时间，换上了纯粹的笑颜问道，

　　“离午休结束还有一点时间，日吉君准备回教学区了吗？”

　　“不，我准备在音乐室再待一会儿。”

　　日吉依然是黑着一张脸，此刻他不仅是对那些女生的行为和没能阻止事发的自己而感到不满，身边这位除了音乐之外好像什么都不在意的前辈也让他莫名的来气。言毕他自顾走回琴室，身后传来清原快步跟上的足音。察觉到异样的清原没有多说什么，默默进入琴室后无言打开了琴盖，摆好乐谱。

　　这次的五线谱上音符很分明，不如以往有那么多圈划。日吉望着谱架上重新誊写的整齐笔迹，原来看似未变的事物从未停止过改变。

　　“日吉君，你有喜欢的人吗？”

　　十指已然放在琴键上蓄势待发，清原突然转过头，笔直把目光送进日吉眼中，弄得他措手不及。

　　“……那清原前辈呢？”

　　“有啊。”

　　故作镇定的日吉反问了一句，却不料清原竟真的回答了。本意是为了掩饰慌乱而此刻却愈发慌乱，他一时间不知该把目光落在哪里，只能不停地在琴凳边缘游移。

　　“哎，虽然我也想这么讲……”

　　日吉在清原轻叹的同时抬起脸，他诧异聚在一起的眉并没有因为前辈略带歉意的表情而平缓，但一瞬被攥紧的心脏却不再受到压迫。清原继续道，这次起语她将上半身也一同转向了日吉，嘴角还挂着顽皮的笑。

　　“话说回来，原来日吉君这么受欢迎！”

　　“身为合唱团人气前任领唱的清原前辈才是。”

　　日吉撇开脸，想起在二年级教学区听见的把清原夸得天花乱坠的评价，他忍不住反驳。清原对这个头衔苦恼地摆起手否定。顿时明白了前辈谈起这些话题的用意，先前迁怒于清原的日吉早没了怒意，取代而之则是他对自己的不成熟感到内疚。

　　“……前辈要是希望我不要介意刚才的事，直说就好了。”

　　“啊、被发现了吗？”

　　清原讪笑避开日吉皱眉投来的眼神，干净的手指放去黑白键按下一个音。这架旧钢琴今日发出的第一个音流窜过日吉身上的每一处，就好像是仙境扑面而来的雾气，清爽得彻骨。

　　“所以你不生气了？”

　　“早就不生气了，清原前辈把我当成小孩子吗？”

　　日吉无奈回应着又一次毫无征兆笔直看向自己的清原，她总算是安心展颜。忽然意识到，这两周以来，日吉总是毫不知情地被清原体谅着，所以他才会不自觉地任性起来。

　　“……刚才对前辈生气的事，很抱歉。”

　　窗外东京的天气并没有转晴的征兆，还把清原暖色调的卷发也氤氲了烟幕。然而闻言后的她摇头，轻轻甩动的发将阴霾驱散，露出一排皓齿。

　　“不用介意，我是前辈嘛！”

　　的确，烦恼并不适合妖精。虽然日吉认为目前这样的状态与清原最相称，可又矛盾得不甘心她把自己当做后辈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