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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白雾森林 ...

  •   物种能得以生存的最基本条件是相适应空间,少了相适应的生存空间的存在,存活就没有可能。就好像鱼可以生活在水里,但鱼不可能生活在开水里。
      人也是这样,一个人的职业、年龄、性别、家庭背景、社会地位等等这些因素,最后都会成为空间这一大条件的一部分。并且人也是最懂得为自己创造空间的生物。一但生存空间出现萎缩、枯竭,求生的本能会让人作出夸张的挣扎与反抗,扩张和掠夺是最有效的手段,甚至发展到人类史上出现了战争,并很效地推动了人类文明的进步。然而人类文明的进步却有很大的无节制性,使得与生存空间之间出现了不适应性。这在科技发达的当今文明下反而越加明显。
      人的生存空间还是不断转化的。人接触到的第一生存空间,是在胎儿时母亲温暖的子宫。在那里,人进行了一生中最快的细胞分裂,完成从两个细胞的结合、分裂,到最后的化为人型。等到有一天脱离子宫这个生存空间,哇哇落地,便开始了从一个空间到另一个空间,再到下一个空间的人生旅程。小时候生长在父母所营造的空间里,再大一点入学,开始在家与学校这两个空间里来回穿梭。之后从业或创业,踏入社会这个空间里。然后组建家庭,为下一代创造生存空间。由此,人类社会得以繁衍。对于人来说,有的空间是早已被确定的;有的是需要自己去创造或选择的。这些空间是衡定的,是时刻存在着的,是不可动摇的。人,赖以生存。
      而有一种空间,在这些空间的类别之外。人们常常会光顾它,有时会对它产生依赖,但并不赖以生存。它有时好,有时坏,有时会挽留你,有时会让你找不到它。它通常出现在夜晚,在你睡下与醒来之间。你会很自然地出现在它的任何一个落点,根本感觉不到穿越了多少的距离。人们给它取了一个很诗意的名字——梦。
      每个人都会做梦。有的梦趋于现实,亦幻亦真。醒来后你会觉得这是个预兆,将一些事提前呈现给你。有的梦远离现实,毫无依据。里面充满了光怪陆离,有彷佛亲临仙境,或犹如身处地狱。但通常人们不会把它记得太久。当醒来后,人总会回到现实的空间里。在这个空间里人才会感到饥饿,才会知道去奔波。这时,梦里的任何事物对于在现实空间里的生存毫无意义。所以不管人的一生会做多少个梦,不会有人去在意。现实的生存空间是不能被打碎的,而梦的空间是可以打碎的。因为,人,并不赖以生存。
      但有一个梦对于白秋恩却有着不同的意义。像其它的梦一样,这个梦突然又很自然地就出现在他的生命里,但从第一次出现后就不停地再次出现,彷佛变成了他生命的一部分。在白秋恩睡下到醒来这段时间里,他常常会去到一个地方,并在那个地方独自徘徊。那里有一片广袤森林,空气中总是飘着淡淡的白色雾气。森林里很安静,连一片悄然飘落的枯叶,也能在森林里激起遥远的徊响。偶尔刮起一阵微风或下雨时,微风和雨滴让树叶和枝干轻轻摇曳。发出清脆、短暂的声音,像是令人回味的乐曲。茂密的树丛并不会遮挡住阳光或月光,而是让光亮透了下来,融入到淡淡的雾气里,把整片森林都点亮。
      白秋恩每次来这里的时候都很清醒,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正处于自己的梦境里。因为这个梦境在他过往的岁月里出现过那么多次。每一次他赤着脚到来,森林的谧静让他很自然地在森林漫步,四处的走走停停让他对这里很熟悉。但这个梦却又那么地具有存在感。赤着脚踩在覆盖着腐叶的松软的泥土上,淡淡的雾气会让他觉得有点阴冷。透过树丛的光亮又会让他感到些许暖意。当他举目间,森林里充郁的色彩。当他每一次呼吸,清新的空气里,夹杂着泥土的味道和植物的芬芳。当他用嘴吸吮挂在叶头的露水时尝到的甘甜。当他停下来,细细地观察植物。一棵树,或一朵花,他都看到万物在这里静静的生长。当他看到雪花的飘落和消融时,体会到这里四季的转换。这些都让他深深地有时间的流逝感。但他依然知道,这里是他的梦,在这里,他不会感到饥饿,不会感到疲惫。那怕有时,他长久地停留在这里。几天,几个月,或几年。白秋恩自己也很愿意的停留在这里。这个地方没饥饿,没有疲惫。只有淡淡谧静,像那淡淡的白雾。这谧静能抚平他所有的伤口,这让他也能很沉静,沉静到忘记世事的喧嚣,沉静到体内空无一物。仿佛他已经化这森林的一部分,变为一个属于这片森林的精灵,远离了尘事,与世无争。
      白秋恩还清楚的记得,第一次来到这里是在10岁的时候。时间并不长,白秋恩只在这里做了一件事。10岁时初夏的一个夜晚,白秋恩的妈妈抱着着白秋恩悲伤的哭着。她对白秋恩说,妈妈明天要走了,你以后要乖一点,听你爸的话,别惹他生气。然后只让白秋恩听到她的哭声,看到她的眼泪。
      白秋恩没有哭。他明白妈妈说的话的意思,她要离婚了。不管是谁做出的抉择,她的婚姻已经走到了尽头。上小学三年级的他,还没有在课本里看到过“离婚”这个词。但是听到别人说起过,“离婚”是指两个住在一起的人又分开住。现在他的父母要分开住了,而他自己会和爸爸一起住。
      他太不明白的是,父母的离婚对于他意味着什么。是自己不能再上学了吗?是不能再和邻居家的小孩玩了吗?分开住,这也许是件好事呢。父母常常吵架、打架。既然住在一起那么不快乐,那分开住不是挺好的吗?只要以后不用再看到父母的吵打,他愿意不再去上学,愿意不再和邻居家的小孩玩。所以,他没有哭。虽然他有想哭的冲动。但他知道,自己一起哭的话,妈妈会哭的更伤心。所以,他没有哭。他也不知道怎样去安慰妈妈,只能任由妈妈把自己抱在怀里,默默地帮她擦掉不断流出的眼泪。妈妈哭了好久后,终于停了下来。她让白秋恩先去睡觉,自己开始收拾东西。
      侧躺在床上,白秋恩有点睡不着。他想,如果时间能过的快一些就好了。也许,他长到足够大的时候,就有能力在父母吵打的时候阻止他们。也许,他们分开住的久了,又会再搬到一起住……黑暗中,依稀能看到自己的还很细嫩的手,白秋恩把眼睛闭了起来,不为了睡觉,只因为不想看自己的手。
      恍然间,白秋恩觉得有什么东西落在自己的脸上。他睁开了眼睛,眼前看到的不是自己躺在自己的床上,而是站在一片黑白相间的地方。大片的雪花混在白色的雾气里,飘然地坠落到已经盖了很厚的积雪的树木上和地上。有的雪花飘到他的身上,立刻就不见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裹着一身白色的棉布,没有穿鞋。还好,这样赤着脚踩在雪地里,也不是很冷。他毫无方向地在雪地里走了一会儿,没有看到有其他人。他试着叫了几声,声音传的很远,回应他的只有他自己的声音的回响。发现这里没有其他人,他呆呆地在雪地里站了一会儿。然后,他蹲了下来,把头埋进膝盖里,大声地哭了起来。不是因为他突然身处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而感到害怕,也不因为只有他一个人在这里而感到孤独。只是他有想哭的冲动,又不想他哭声引起谁的注意。而这里,正好没有其他人。他可以毫无顾虑地让那热热的眼泪重重砸下,和融化的积雪混为一潭。让他的哭声,传到很远的地方,又再传回来。一直到感觉喉咙里再也没有多余的气可以吼出,直到眼睛里泉眼已经干涸。哭了好久后,他觉得累了,也应该停下了。他揉揉了肿痛的双眼,睁开眼后发现自己又回到了自己的床上,枕头上一点泪痕也没有。而他还清楚的记得,刚才自己在什么地方待过,做过什么些事情。白秋恩也没多想,已经醒来的他起床,上学。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只是不同的是,他的母亲已经不再和他同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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