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相约一百年》王仁昊

21、第 21 章

　　上班的前一天下午，吴林把自己不多的东西搬进厂里的宿舍，正式宣告独立。同时还特意买了一个闹钟，在心中盘算着自己的未来。
　　宿舍并不是十分宽敞，不过比挤在林叔家要方便得多。
　　一切收拾妥当后，吴林在工厂的休息区来回转悠，期待的观察着自己人生开始的第一步的地方。
　　厂子并不是很大，后面有一条如同墨汁一般的黑水河，看起来像是人工建造的。河对面还有一个不知道是生产什么的工厂，源源不断的往河里输送着它废弃的墨汁。前面的公路并没有太多的车辆，路上大多是各个工厂的工人，三三两两显得热闹非凡。工厂里面除了必要的几栋楼以外，就只剩几棵手腕般大且看起来营养不良的树，光秃秃的诅咒着后面的墨汁河流。
　　吴林不停的来回转悠着，一直到天色慢慢暗了下来。
　　在厂里的食堂吃过晚饭后，吴林接到了一个让他期待的消息，同时也有些忐忑。
　　据说是厂里急着赶一批订单，让新来的员工当晚就开始上班。
　　快到上班时间的时候，吴林就到了事先分配好的车间，同去的还有几个看起来十八九的年轻人，三言两语的说着什么。
　　吴林在车间里无所事事的东张西望着，对一切都有一种从未出现过的新鲜，同时还有对工业的不可思议。这时候不时有来上班的老员工向他们投来好奇的目光，就像他们好奇眼前的车间一样。
　　大约在车间等了有二十分钟的样子，车间主任才姗姗来迟，手里拿着一个类似花名册的东西。
　　走到他们面前问了句废话:“你们几个就是新来的吧！”
　　在听到一阵参差不齐的回答后继续说道:“我先简单的做个自我介绍吧！……我姓陈，是这个车间的主任，你们今后如果有什么问题也可以跟我说。”
　　听不见回音后他开始交代工作:“事情是这样的，现在公司人员不齐，所以我临时决定把你们的上班时间提前了。”
　　陈主任说道这里很人道的问了一句:“没问题吧！”
　　可不等他们回答又接着说:“至于你们的工作嘛……，就由黄班长安排。”
　　说完他向自己的右手方向喊了一句:“老黄。”
　　听到喊声那个叫老黄的往这边看了看，然后走来:“主任，什么事。”
　　陈主任指着面前的几人说:“这几个新来的工人你给安排一下。”
　　“没问题。”黄班长很爽快的答应着。
　　陈主任走后，黄班长又简单的自我介绍了一下，然后招呼过来一个组长，就离开了。
　　等到组长做完自我介绍，半个小时已经过去了。
　　这半个小时里，吴林唯一的收获就是，明白了工厂底层的结构。
　　由于是新来的员工，他们得到了关照似的安排，拿着电钻打螺丝。
　　工厂是做空调的，据说主要是出口。吴林他们几人就负责空调某个部件的螺丝。刚开始的时候，几个人都觉得挺新鲜，有说有笑。
　　时间一长，几人开始有些受不了了，主要的原因是因为这工作得站在。
　　吴林只感觉到脚跟像是承受不起自己的身体一样，虽然不疼却如同要碎一般难受，不停的歪来歪去调整姿势。
　　吴林对自己的期望产生了怀疑，觉得就是中国自古就有的手工业，在配上几条流水线，就很自然的变成了当代工业。
　　这时候他的脑海浮现出许许多多的关于职场的影视剧，一个什么都不是的人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个时尚潮流的包，稀里糊涂的应聘，然后人模狗样的坐在电脑前，不由得心里一阵感叹:都说艺术来源于生活，可很多时候却在所谓的艺术里看不到生活。灰姑娘毕竟是童话故事，只是一种精神寄托。丑小鸭最后变成天鹅，也只是因为它本身就是天鹅。
　　想到这里他觉得不得不重新定义自己的期望，以前对农民工的羡慕在这一刻彻底的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一种可怜，背井离乡换来的卑微。唯一的好处就是，一颗螺丝算起来似乎比一粒谷子值钱。
　　吴林抱着螺丝比谷子值钱的信念让自己坚持着，直到这个信念开始节节败退，抵挡不住长时间站立的难受的时候，又开始找其他可以支撑的想法。比如:哥们儿现在虽然还是穷光蛋，但已经走在脱贫的道路上了。又比如:丑小鸭，灰姑娘也不一定是童话，说不准下一个就是自己。最后他还想起一句已经忘的差不多的名言，大概是这样说的:聪明的人总是懂得自我安慰，笨蛋却只会怨天由人，别人也和我一样。
　　吴林一直这样胡思乱想到了晚上十点，也就是他们下班的时间。
　　黄班长到他们面前，有意无意的检验着他们的成果，又看了他们几眼，然后说:“你们今天刚来的，现在就可以下班了，明天开始同他们一样，得加到十一点。”
　　说着还指了指那些老员工，像是他们享受了多大的福利一样。
　　黄班长说完后，吴林顿感解放，所有的杂念在一瞬间消失，脚也不那么难受了。
　　走出车间后，他才发现外面的空气是真的比屋子里好。同时借着鲜美的空气可怜着那些老员工，也可怜着自己的明天。
　　此时街道上已经没有什么行人了，本来车辆就不多的公路现在更少了，在夜里显得有些单薄，世界就像是只有四面墙的房子一样，空空荡荡的毫无安全感。
　　吴林在休息区溜达了一会，感觉像是想起些什么，可有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好像很遥远，可又感觉就在身边，游丝般的萦绕在他的脑海。
　　逐渐的，他回想自己在车间里的稀奇古怪的想法，觉得很是好笑，那些理由就像无比拙劣的谎言，不需要任何手段一触就破。可他马上又出现了新的想法:也许人就是这样的一种生物，理解自己的每一个今天都觉得是为了明天。
　　吴林并没有的外面溜达多久就回宿舍了，十点，对农村来讲是一个很晚的时间，也为了自己的明天，他觉得该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