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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离别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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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妃娘娘?那不是小白的母妃么?她不是在两年前便病逝了么?我晕,狐狸这话啥意思?
小白抱着我的手明显一紧,脚步却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既没转身,也没开口说话,但我知道他心里的震惊比我更甚。狐狸扔下一颗炸弹,却也没再细说,气定神闲的站在那里,眼睛一直盯着我。好半晌,小白才开口,声音隐隐有些不平静的问道:“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玉妃娘娘这两年来可是无时不刻都牵挂着皇弟啊!”狐狸的声音里有嘲讽,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懒懒的说道,“对了,当初秋梨假扮玉妃娘娘想替主子逃过一劫,这事儿皇弟竟也不晓得么?这么忠心的侍婢,倒真是可惜了!”
小白的手一松,幸好我一手紧抓着他胸前的衣服,险险没摔在地上,趁着小白微楞的时候,我松手撒腿便往狐狸的方向跑去。狐狸与那几个黑衣人的身形同时移动,虽然狐狸离我又远了几米,但他与黑衣人却几乎同时出现在我跟前,我只是直觉反应的蹲下身,然后便朝狐狸的方向爬去。
这完全是一种直觉,或者完全是一种默契,黑衣人没料到我会突然如此,伸手想抓我却扑了个空,而狐狸却是第一时间矮下身,抱着我便在地上一翻滚,待起身时虽然周围已被黑衣人与小白包围,但至少,我的手牢牢的抱住了他的腰,我们终于处在同一个位置上。
“浅浅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一招?”狐狸对于我们的现状倒是一点也不担心,一手紧紧抱着我,一手却抚上我的脸,桃花眼直直的盯着我,眼里嘴角满是笑意的问道。
我想起自己刚才的举动,好象着实不雅观了点,脸上一热,又想到狐狸这丫居然能这么默契的配合我,又是心中一动,脸上浮起大大的笑容,摇了摇头,便将脸埋入狐狸的怀中。悬着的心终于放下,狐狸既然留了玉妃娘娘这一招,如今我又在他身边没被牵制,那么离开这里,应该不是问题了。
“皇弟不想玉妃娘娘有什么事吧?当年的秋梨替了娘娘风光大葬在皇陵,倒是玉妃娘娘顶着秋梨的名,可吃了不少苦啊!”狐狸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我贴在他胸口,能感觉到他胸口因说话而微微起伏。
心里终是有些感慨,哎,狐狸这厮,还真不是普通的狡猾啊。从他一番话,我倒是听出了个大概,这秋梨该是玉妃娘娘的心腹,皇位争夺战中小白失利,秋梨该是好心假扮成玉妃“病逝”——我猜所谓的病逝百分之九十九是自杀或是谋杀,然后好让真正的玉妃假扮成她的样子借机逃出宫啥的,毕竟丫环比妃子容易脱身的多,只是没想到此计竟被狐狸识破,假玉妃病逝顺其自然的风光大葬,真玉妃虽被狐狸识破,阴暗的狐狸却不点破人家的把戏,将人家堂堂一个皇妃当丫环使了两年,这两年的日子,想想也不好过啊!现在更好,不仅折磨了人家,这时候又将人家拿出来对付小白。哎,小白这孩子跟狐狸是没法斗的,还是趁早放弃的好,我虽心里有些同情小白,但这时候我还是分得清轻重的,既做不到两全,便乖乖的让狐狸处理此事吧。
“凭什么相信你的话?”小白的声音微颤。
“信不信都随皇弟。”狐狸的手在我背上轻拍了拍,我抬头看他,他笑意盈盈的看着我,一手执了我的手,声音温柔,话却是对着小白说道,“对了,有一次那秋梨做事的时候打破了宫里的花瓶,内事府的总管命人将她大打二十大板,事后好心的宫女替她清洗伤口擦药的时候,听说看到那秋梨的身上居然有莲花的印记,鲜红鲜红的莲花,栩栩如生!哎,记得父皇生前最爱画的便是红莲花,还真是巧了!”
狐狸说得漫不经心,小白听了却脸色大变。
“遗诏已经给了皇弟,不知朕能不能按约定将浅浅带回去了?”虽是问话,但狐狸牵着我的手却一步一步朝外走。本围着我们的黑衣人见状,一时间只能步步后退,却不敢出手阻拦。
“放了母妃!”小白蓦的挡在我们面前,身上散发着冰冷迫人的气势。
“哦?凭什么?”狐狸的气势却愈发的慵懒了。
“你没发现她从刚才到现在,一句话也没说过么?”小白微垂着眼,既没看狐狸,也没看我,听不清情绪的说道。
狐狸牵着我的手突的一转,瞬间搭上我手腕上的脉搏,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
“你若这样带她回去,只怕还没到龙曜国,她便撑不住了。”小白蓦的抬眼直视狐狸,毫不示弱的说道,“她身上的毒,不是你解得了的。若你想她还有救,放了母妃,然后由我一路送她去天青,我已派人通知那天曦岚了,只有他才能救得了浅浅!”
我怔在当场。或者不止我,狐狸也该是不平静不甘心的吧,因为他牵着我的手突的一个用力,将我紧紧搂在了怀里。如果我是因为之前掉入熔岩池才昏迷才失声才变成这样,那么只有曦岚能救得了我是什么意思?
“你该知道,她落入醉月泉还能捡回一条命已是奇迹,你若再犹豫不决,只怕到时候悔之已晚。”小白依旧不看我,只盯着狐狸,继续说道。
衍儿之前对我讲述的关于醉月泉的种种传说,可没有说谁要是掉入醉月泉便会一命呜呼的!我转过头去看狐狸,他神色如常,看似平静,甚至没有皱眉,只是敛了惯常有些慵懒的笑容,眼眸愈发的深邃。
“需要多少时间?”狐狸的声音很轻,似在喃喃自语。
我的心瞬间揪疼起来,难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么?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总是匆匆一见,便又分开,然后一别又是数月?若我这一趟赶去天青,又岂会只是救命那么简单?曦岚因此又要付出什么,捡回小命我再一次拍拍屁股走人?
我摇头,眼泪措不及防的滑过脸颊,这一刻,突然厌倦了这来来回回奔波的日子,若此刻能守着眼前的人儿,安安静静的过完最后几天,未尝不是一种最好的安排!看不透生死,也无法潇洒面对,但一想到若要活下去,会面对更多的问题,会给别人带来不幸,或许活下来之后只会更加的身不由已,天青王那边,修若的皇爷爷这边,也许求生于我来说,并不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我不知道,这是她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狐狸不语,交握的手却转而手心相贴,一股微寒之气从他的手心缓缓渡入到我体内。我抬眼看他,他也定定的看着我,眼里有温暖的笑意,但我知道他心里有多么的不甘。本以为一切尽在掌握,最后却是这种局面。
心口刺痛,呼吸一窒,喉咙一甜,我软软的倒向眼前的人,失去知觉之前只觉得嘴里一阵腥浓。
再醒来时已身在马车上,我躺在狐狸的怀里,外面驾车的却是小白。我收回视线,一手费力的拉过狐狸揽在我腰侧的手,用食指,在他的手心轻轻写下两字:夜风。
“他没事,他就在附近。”狐狸张开五指,将我的手包在他的手心里,食指一下一下来回抚摸着我的手背,矛盾而纠缠,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我心下释然,没有我这个包袱,夜风脱身定不会是难事。脸上浮起一抹笑,我左右挪了挪身体,找了个更舒适的位置躺着,然后尽量自然的抓过狐狸的手,继续在他手心一笔一划一字一字写道:比起去天青,我更愿意回龙曜。
头枕着的那个胸膛好半晌没有起伏,接着便被紧紧拥入怀里,狐狸的声音在耳畔一遍一遍轻喃:“浅浅,浅浅,浅浅……”
那样深情,却是那样无奈。
脖子处突觉微凉,探手,俨然是那块凤兰玉佩。我无力的笑着,狐狸怎么可能会同意我自生自灭?诚如濒临死亡的重病患者,只要还有一线生机,家人亲人哪怕倾家荡产也不会放弃救治的希望,我有什么资格在这之前先自我放弃?
心是暖的,也是酸的,是涩的,是苦的,更是累的。我靠在狐狸的怀里,复又沉沉睡去。
几天之后,马车已入了天青国境。我还是不能说话,而且一天的时间有半天都处在昏睡当中,虽然小白依旧有替我运功疗伤,但不知是路上没再服药的关系,还是之前狐狸替我运功适得其反的结果。我倒是前所未有的看得开,只是狐狸和小白的脸色却愈来愈差,马车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马车进入静州的时候,若尘突然出现,领着他过来的是夜风。若尘上了马车,夜风出去替了小白,小白便也坐了进来,一时间马车里挤了四个人,空间一下子显得分外狭小。若尘自是狐狸吩咐人叫过来的,我想狐狸一方面不敢拿我的生命开玩笑,所以跟着小白一道赶去天青,另一方面却心有不甘,希望能有其他方法解决此事。
小白倒没拦着,甚至还向若尘解释了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若尘凝神替我把脉查看之后,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恩公,你不送她回家见亲人最后一面,这样是赶去哪里?”
虽说一早有了心理准备,但心还是不由得往下一沉,我顾不及其他两人听此的反应,只是想着若尘连让哥哥卧床大半年的毒都能轻松解除,可是替我把了脉之后的第一句话却如此,那么小白说的曦岚能救我是凭什么?
狐狸朝着若尘挥了挥手,若尘似遗憾又似难过的看了我一眼,转身出了马车。
“你如何断定天曦岚能救浅浅?”狐狸扶我躺好,抬眼看向小白,微眯着桃花眼,声音冷冷的继续说道,“遗诏里的玄机,皇宫里的秘密,不止是龙曜国,还包括了其它五国?”
小白抬眼细细盯着我,眼里有我读不懂的讯息,然后转过头看我身边的狐狸,嘴角突然浮起一抹笑,冷冷的带着些微嘲:“你很能猜,但永远猜不到最终的真相,因为这是关系到六国皇宫的秘密。”
“只要浅浅没事,只要她在朕的身边,这些皇宫的秘密,朕并不在乎。”狐狸拥着我,抓过我的双手,紧紧的包在他的手心,在我耳畔轻喃道。
“不在乎?若与皇位相比,还会不在乎么?”小白冷笑。
“浅浅,”狐狸并不回答小白,伸手转尔揽着我半转过我身子,让我与他面对面,视线紧紧锁着我的,正色道,“浅浅希望大哥这样不顾一切么?”
我努力弯起嘴角,轻摇了摇头,头却渐渐沉了起来。江山与我,在狐狸的心里,根本占据着两个不同的位置,不存在冲突。他若放弃皇位,放弃江山,那他就不是狐狸,也就不是我心里的那个人了。
耳边再也听不到他们的对话,我又陷入了昏睡之中。
再醒来时好象已是第二天,甫一睁眼,便撞上那双凝视着我有些失神的桃花眼,微一偏头,虽隔着车帘也能感受到外面的阳光,又是一个大好的晴天,心里很想去踏青,想躺在绿油油的草地上,闻着泥土和青草香,然后望着天空发呆,可是以我现在的身体情况,定不会被允许。
“醒了?”狐狸的声音微哑,一路急着赶路,他向来光洁的下巴已经冒出了点点青茬。
我点了点头,挣扎着从他的怀里起身,伸手撩起车帘一角,便有暖暖的明媚的阳光照进来。我索性将车帘整个的撩起,贪恋着一寸一寸照射进来的亮光。
“若当初执意不让你走天青这一趟,或许如今便不会如此。”狐狸的声音从身后轻轻传来,我闻言诧异的转过身,他并没有看我,似也望向马车外,脸上竟有一丝希冀,“或者该在更早之前。”
我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这样骄傲的一个人,也会说出这样一番悔不当初的话来么?无法开口,只能坐回他身边,左手刚贴上他的手背,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狐狸的手反握住我的,我抬头看他,他另一手揽过我腰,便抱着我从马车上一跃而下。
“曦岚!”当我看到马车不远处那急驰而来的白色身影,在心里深处一声轻叹。为何,他不是已经忘了我,他不是只剩下恨我了么?为何又这样巴巴地急着赶过来?又要再一次麻烦他,又要他再一次救我,只不知这一次要他付出的代价是什么?而那紧紧握着我的手的人儿,又要再一次分别了呵。
身下的马儿一声清啸止住奔跑的脚步,曦岚飞身下马,急急走至我们跟前,清亮的黑眸从始至终只紧紧锁着我的,此刻那眼里的焦虑与担忧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仿佛从始至终都没见到旁人,仿佛从始至终那双眼里都没出现过嘲讽与愤恨。
我只能冲着他点头,然后扯起嘴角微笑,眼泪却猝不及防地滑过脸颊,一颗一颗顺势而下。分不清这泪是感动于眼前的白衣人,还是为着即将到来的离别。
“请救救浅浅。”狐狸握着我的手突地紧紧的狠狠的一个用力,似要将我的手捏碎般,在我还来不及痛呼出声,又蓦地松手,手指与我的交缠,看向曦岚,声音里竟有丝乞求。
我的眼泪愈发泛滥,模糊了视线,心里却揪紧的疼,手指紧紧缠着狐狸的,生怕下一秒便会失去那指尖传来的温度那丝丝缠绕的情意。
“这是我的事。”曦岚的眼睛在看向狐狸的时候却有冷冷的寒意,脸上一抹冷笑,声音却有不屑。
纠缠的十指同时用力,然后有五只手指缓缓松开,一寸一寸,一指一指,明明有剪不断的眷恋,却毅然松手断绝,那抽离的姿势,好象能将人的心揉碎一般。我泪眼朦胧地看向身旁的人,他却好象没察觉,桃花眼直直盯着曦岚,嘴角似乎想弯起一抹熟悉的弧度,结果却只让人觉得格外僵硬,声音隐隐不平静地说道:“时间不多,请尽快救浅浅。”
我不要,我不要,心里突觉万分不舍,并莫名的慌张着,怕极了此刻与狐狸分离。转身便想扑到身边人的怀里,想赖着不走,不想离开他,他却突然伸手将我往前推,从刚才到现在,眼睛一直没有看我,甚至都没有眨一下眼。
在我失声痛哭前,曦岚揽着我一个旋身上马,不理任何人,将我紧搂在怀里便策马狂奔起来。我拼了命看身后的人,那个身影离我越来越远,很快便成了一个黑点,直至消失不见。我放声大哭,记得上一次在天山脚下,也是曦岚来接我,那时候狐狸慵懒随意的与曦岚对峙了几秒,然后狠狠掐了下我手心,转身便与夜风飘然离去。而这一回,他亲手将我推向曦岚,站在原地目送我们离开,直到我再也看不到他,他都未曾转过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