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信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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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王后受伤，二皇子出现扭转局势的那一刻开始，所有的事都变得简单明了起来了。除了逃跑了的张明渊一干人等，其他的逆臣贼子已经全部收监等候发落。
一切，尘埃落定。
床榻前，那个号称神医的男子直起身子摇了摇头，离炙瞳、韩君竹还有一直驻守边防的大皇子离眷尘立刻围了上去。顿时压抑的哽咽声充斥了整个寝宫，影天看着他们悲伤难耐的脸突然觉得自己应该走开。只是他刚走开几步就听见离业虚弱地唤他“影天”。
这声叫唤让影天背脊僵了僵，不自然地转身在众人的目光中走回了离业的身边。
“我在。”他看到离业的手举到面前，无力的颤抖着，可是他犹豫了，不知道是不是该握住那只手。
“影天……”离业又叫了一声。离炙瞳在背后捅了捅影天的手肘，影天这才犹豫地握住了离业的手。“父……”张了张嘴，可是那句已经习惯了的父王却怎么也喊不出口。
离业艰难地翕动嘴唇，却再说不出完整的话来。只能断断续续地发出“烬……你……”之类的词。周围的人都很疑惑，离炙瞳更是激动地说“他一定会抓回离烬治罪。”听了他的话，离业剧烈的挣扎起来，发出“唔唔”的声音，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我明白！”影天安抚道：“我会把离烬找回来，我……会保护他。”
离业这才安静下来。顿了顿，他他慢慢抽出被握住的手，指向韩君竹。“王位……”艰难地说着支离破碎的话，他已经模糊地眼在围在床边的人脸上移动。
“主上放心！韩君竹定不负当日之诺！”韩君竹重重跪在地上，两指相并直指苍天道。
点点头，离业的手慢慢移开，指向二皇子离炙瞳。所有人的视线跟着看过去，只是那只手停留了片刻又慢慢移开。突然他的身子急促的抽搐起来，抬起的手落了下去。众人一惊，还未喊出声来，就见离业缓过了气再次抬起了手——这次指的是大皇子离眷尘。
“影……天……”这时候，影天听见离业小声唤他，连忙靠了过去俯下身子试图听清对方的话。待他好不容易听清楚正要说话，耳边就传来惊天动地地悲喊。
“王上！”“父王！”
凄冽叫喊着的人影扑上来，夹杂着哭泣的声音。影天愣在床边被他们挤在中间，却只感觉得到肩膀上已经不覆存在的重量。
木然地从人堆里抽身，他站在悲伤的人们后面，觉得好象在看一场电影，可是从来没有一场电影带给他这种沉重痛苦的感觉。人影露出的空隙里，他看到离业的手搭拉在床沿。而就在几分钟前，那只手重重地砸在他的肩上再落了下去。
他，就那样停止了呼吸，闭上了眼睛。在他的面前。
记忆开始翻江倒海。
记忆里，离业高高的端坐在庙堂之上显尽王家威严，却会对离影天放软了嗓音哄他入睡；记忆里，离业怒斥离眷尘和离炙瞳，而对离影天只是一声长叹；记忆里，离业豪放地笑着带着小小的离影天策马狂奔。
只是，这都是离影天的记忆关他楚熠何事？！
可是依然觉得沉重。离业最后的话一直在耳边，直响得昏天暗地。
[你不是影天。父亲是不可能认错自己的儿子的。可是，你仍然是我最好的孩子！]
影天喉头一紧，艰难地吞了吞口水，抬脚走出了寝宫。走出不远，他就在长廊边上看到了池景颀。
“影天……”他听见池景颀的声音颤抖，看着他的目光怪异的可怕。于是他抹了把脸，手心里沾染上莫名的液体。
垂下手，影天动动嘴角，突然很想笑。可是最后还是木着一张脸从池景颀的身边擦了过去。
“影天！”
池景颀喊，影天停了脚步却没回过身。
“难过就哭出来吧。”池景颀慢慢走上前，与影天面对面。然后他伸出手抚上影天的脸庞，上面有未干的泪痕。
“你想太多了。”影天目视前方，嗓音沙哑。
可是池景颀摇了摇头，倾身过去抱住影天。他们的颈脖绞缠，再看不到对方的表情。“我说过，再不用掩饰了，因为我会一直都在。”
周围很安静，就连风都是轻柔的。它软软地吹过去，枝上的叶子点了点头。
“谢谢你。”
过了很久，池景颀在感觉到影天的回抱的时候，听到了这句话。这句话说的很轻，低得几乎听不真切，却让池景颀身体一震。他不由自主地将影天抱得更紧，攒成拳的掌心被指甲刺得生疼。
池景颀想，这个人真的是变了，变得越来越像记忆最初的时候了。他觉得他能感觉到靠近这个男人的时候，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温暖，那种曾经被血液和冷冽消弭了的温暖。
而自己也变了吧，他继续想，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变得足够强韧。嗅着影天衣服上散发出的龙涎香，他突然想问——与他相拥的这个人能不能感觉到他带来的温暖？如果可以，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们将不会再重蹈覆辙？
池景颀想得太过入神，一直到影天放开他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
“池景颀，”影天勉强动动嘴角算作是微笑。他慢慢走到一边的长廊边上坐下，“你真的越来越让人在意了。”
池景颀跟着走过去停在他面前，模仿着他惯有的表情，挑起眉尖邪邪地笑：“怎么，你爱上了我啊！”
本以为影天会反驳，却没想对方只是拉他在身边坐下，说：“景颀，这个笑话不好笑。”
点点头，池景颀终于放弃了笑的打算，垂下了头。
“自从……那以后，我就觉得没有什么可以在乎的了。”影天淡淡开了口，他不知道为什么想要说这些极容易成为弱点的感受。“父亲对我来说更是遥远得跟小姑娘听的童话没什么两样。可是，他真的死了，才觉得……”
“因为不管如何，他是一个好父亲！”池景颀垂着头却说的很坚定。
“啊。”影天应道。他想，离业或许真的是个很好发父亲，至少对离影天是的。
池景颀抬起头，“影天，这代表你是真的信任我了吗？”
这时候，莫少华走了过来，低声说二皇子等人找影天。影天点点头站起身走开几步，转回身来。
“恩。”他说，然后不去看池景颀的表情也不等池景颀的回答，拔脚就走。
一直到他们走远了，池景颀才站起身来，手摸上受伤的肩膀。“那么，所有的事我都原谅你！”他小声的说。
影天，青城之外的隐瞒与不信任，全都原谅！
国不可一日无君，因此半个月之后，大皇子离眷尘正式登基。这一天，普天同庆，之前悲伤不安的气氛总算是消弭了，青城又恢复了以往的喧嚣和繁华。
影天头疼地走到西边的厢房，还没进房间就被冲出来的人影抱住腰。“王兄，让我去边防好不好？”然后他又听到了这些天来一直听到的话。
“离烬！”影天不觉提高了，拉开离烬在椅子上坐下。眼前的孩子不复之前的明亮，整个人死气沉沉的，显得憔悴又脆弱。自从那日在山谷里找回他之后，他就一直这个样子，哭着喊着要离开青城到遥远的地方去。
“那些都不是你的错。”所有的人都当他是因为王后的事自责，影天也这么想，因此总是这样安慰他。
“王兄，你让大哥把我送走好不好？随便哪里都好，不要让我再呆在青城就好！”可是离烬还是不依不饶，流着眼泪乞求。
“呆在我身边就这么难受？”影天挑眉。
离烬一惊，忙否认道：“不是的！不是的！可是……”
“既然不是，还可是什么？”影天打断他，揉了揉他的发，“放心，留在这里没人会伤害你，也没有人能伤害你！”
离烬抬起头，泪光盈盈却是震惊又惊喜：“王兄……会保护我吗？”
影天瞥开眼又看回来，微微笑道：“当然！”保护离烬，是他对离业最后的承诺，也算作是他将他当作儿子般对待的回报吧。
“恩！恩！”离烬连连点头，哭得更加厉害了。影天无奈地拉起衣袖给他擦眼泪，不料离烬扑着投进他的怀里，将眼泪和鼻涕都擦到了他的衣服上。影天更加的无奈，只得拍了拍离烬的头。
等到离烬平静了，影天才得以离开厢房。他走到院子看到了一直等候在那的莫少华。
“怎么，还有事？”影天信步过去，问。
莫少华点点头，“其实少华一直有个疑问。”
“换个地方吧。”影天笑笑，走在了前面。莫少华等他走过，方跟上去。
“什么疑问？”影天在假山边坐定，放下路上经过酒窖拿的清酒。
莫少华这时候却犹豫了，嗫嚅了半天却没说出话来。
“不必多虑，无论什么我都恕你无罪！”知道面前的人的秉性，影天先说道。
得了这话，莫少华才深吸口气说：“少华一直在想，现在的主子究竟是不是真的主子。”
影天挑眉。
“权势跟地位对于以前的主子来说至关重要。一夺天下更是长埋于心。而现在在主子眼里，这一切似乎还及不上这杯清酒来得重要。”莫少华顿了顿，“虽说性格，行事有所变化乃人之常情，但是这深怀雄图大志的心境绝不是朝夕之间就可以改变的！”
“那日先王明明就有意立您为王，不料中途驾崩。韩君竹拜大皇子为王，您竟然不气也不恼，这……”莫少华想到那日韩君竹的咄咄逼人，就觉得气愤。
“少华，我不是一直都是这样的么。风流无能，哪里来的什么雄图大志啊。”影天特意眯起眼，强调自己的风流秉性。
“可是以前的主子不是这么说的。”莫少华摇头，“以前的主子说过，您要站上权利的最高点，将所有被迫失去的都拿回来！”
“那少华大可当作是我灵台顿悟，看破尘世了吧。”影天将另一个杯子递给莫少华。见莫少华杵着不接，他强行将酒杯塞进对方手中道：“少华跟随于我，求的可是大业成就之后的荣华富贵？”
“荣华富贵不过粪土一堆，少华以为主子一直都明白属下！”莫少华将杯子捏得死紧，酒洒了出来。
影天自顾自地替他满上，“我当然清楚。既然如此，那我是又如何，不是又有何干？”
“这……”莫少华彻底呆了。
“喝酒吧！东篱新王登基，正是畅饮的好时机！”影天笑，不再理会莫少华，自顾自地一杯接一杯的喝起来。
“主子！”莫少华突然跪下，“无论是或不是，现在的莫少华追随的是您，现在以后都是！”
影天邪邪地笑笑，抬手示意莫少华起身，不再多言。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信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