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飚》煌瑛

1、女王陛下失踪了！

　　“女王芭可陛下失踪了！”——头版头条这样写着。
　　这可真是一条非同凡响的新闻，足够让大大小小的媒体炒做三年。虽然想到这下当记者的妹妹可以不用发愁工资和奖金了，但是这码事和我实在没什么关系。
　　不管怎么说，在这个星球上，女王早就成了装饰品，有她没她无所谓。说句公道话，多她一个，还有她那富丽堂皇的王宫，只是让国人们无端多出了不少税金而已。
　　算了，算了，罗嗦了这么久，还不是瞎操心！女王失踪不失踪，与我这一介平民有什么关系呢？有国会和王家护卫军去忙活就够了。
　　不管了，先把店铺开了张再说。

　　不知道别的星球是怎么发展的，不过人类在飚星的日子还真是悠闲。最早的移民船来到这里，是二百二十多年前；等到这里的环境改善到足以让人类居住，是六十多年前；我们家搬来这里，是三十多年前……等等，这个数据不可以马虎，难得有我记得这么清楚的事情，一定要详细地说说才好。
　　是三十四年前吧！爸妈当时都还是单身，而且都是科学界的精英，为了改善人类在飚星的生存条件，他二位放弃了在地球的舒适生活，自愿来到这里，支援本地工作……因此，我们家到现在还有当地政府颁发的荣誉证书两份——虽然他们本人都不太重视这个。啊，愿亲爱的爸爸妈妈在天上活得健康……他们在飚星时的日子可是太辛苦了，直到在西部一次登山活动中遇难以前，他们几乎忙得连自己的儿女都没空照顾。我常常会想：上帝真是太不公平，为什么我的父母天生就是劳碌命呢？难得可以有一个机会休息一下，结果竟然得到了永久的休息……
　　他们去世那年，呃，对，是十年前，我十五岁的时候。
　　我常常也会想另外一个问题：如果他们还健在，我的命运是不是会更好一些呢？也许就不会是在“这种地方”开“这种咖啡馆”了吧……至于是“哪种地方”，“哪种咖啡馆”……我会向大家介绍，希望各位别失望，多多捧场……
　　飚星其实是个非常悠闲的星球。直到父母去世后，我才惊讶地发现了这一点——我父母都是大忙人，所以幼小的我一直以为全星球都和他们一样忙碌……也许是因为在人类到来之前飚星太过原始，以致于人类到来之后，它跟不上这样的快节奏，所以才出现了眼下这不配套的景况。总之，飚星被开发了几十年，应用的都是二十三世纪的新技术，得到的却只是二十世纪初的结果。
　　比如说，我现在想从家去店里，还得开汽车！不过，想想竟能将地球上列为国宝级的文物用于实际，也蛮风光的……

　　飚星最可爱的地方，莫过于它的自然环境。
　　吸取了地球发展恶性循环以及其他星球开发史上失败的经验教训，初到飚星的人类最重视的问题就是如何保护这里原有的一切绿树、山川、河流……这无疑是人类历史上最为伟大的决策。
　　不过呢，不方便的地方当然也有那么一点点，那就是：飚星的原始动物们过着随心所欲的生活，甚至在人类的保护政策之下活得有些自大，常常肆无忌惮地横冲直撞……当然，这话是悄悄说的，让动物保护协会知道了，搞不好就要上法庭了。
　　咳咳，各位观光客请别介意！因为我们飚星上的生物也是非常温和友好的，除了那个那个……啊！就是那个！那个正朝我的咖啡店摇摇摆摆走去的呆呆的东西——一种叫做“哈吉”的类似恐龙的生物！——只能说“类似”，因为它们的体型和一只未成年的企鹅差不多，和地球上曾经辉煌过的同胞差了十万八千里。
　　“哈吉”是昵称——至于是谁这么肉麻兮兮给恐龙起这种绒毛玩具似的名字，我们待会儿再说——它的学名是“范氏维京哈尔系恐龙”。能向您介绍它是我的荣幸，能听到我亲口向您介绍，是您的荣幸。因为它名字里那个“范氏”呢，就是代表我去世的父亲；“维京”呢，就是我那温柔美丽但是也已经去世的母亲……“哈尔”是我父母亲发现它的山谷的名称。所以这种恐龙和我们一家有着非比寻常的渊源。
　　——不知道这是不是它们特别喜欢我的咖啡店的缘故。
　　看，看，又有两个小家伙趴在玻璃橱窗上张望。
　　嘿，好孩子们！吃早饭的时间早就过了，吃午饭的时间还没到！回森林里去玩吧！
　　咦，不走？难道是常客？让我来看看……
　　顺手从背包里摸出一个很厚的文件夹，我开始一页页翻阅。
　　一只身高三十六厘米，体重二十二公斤，四十颗牙，噢，门牙有个豁口，尾巴上有一道伤疤……让我来查查记录。（至于这份记录是谁给的，我们等会儿再说。）嗯，有，你是“雷欧”先生，对吧！好，点头了，真乖，既然是我妹妹的老朋友，也不能亏待了你，不然那小妮子会跟我拼命也说不定。
　　这只呢？身高三十厘米，体重十九公斤，三十八颗牙，噢，原来是位小姐。尾巴尖是金色的罕见品种，这么独特，记录上应该有……咿？没有？
　　把那厚厚的文件夹又翻了一遍，我可以确定，它确实不在上面。
　　什么？什么？雷欧先生，你说这是你的朋友？……哎，好吧，反正我这里的客人也很少，就让你们进来吧！
　　谁让我那个妹妹是动物保护协会的死硬派，尤其喜欢“我们家”的恐龙……各位千万别以为这是我自大，这完全是那小妮子狂妄地创造的定语。
　　“你说谁狂妄啊！”——这是我再熟悉不过的一声怒吼……大概全飚星人也和我一样熟悉，因为她老是在新闻镜头前冲着全星大吵大叫……
　　天哪——今天看来该我倒霉，大清早就来了这么个瘟神……
　　“你好啊！妹妹！”不管怎么说，好歹她是我唯一的亲人，为了让小孩子健康成长，我不能让她接受任何暴力场面！所以——忍了！
　　顺便向大家介绍一下——我可爱健康的妹妹，范夕桦小姐！她的爱好是：给“我们家的”恐龙起昵称，把能看到的所有“我们家的”恐龙收入档案，然后把档案扔给开咖啡店的老哥，让他照顾好“我们家的”恐龙……
　　“我说夕桦呀——”扭头一看，她竟然没了影，竟然——去和恐龙玩，看都不看我这个当哥哥的一眼……
　　“哥，这位‘淑女’是你找来的吗？”夕桦拉着恐龙小姐的手爪，兴奋地两眼放光。
　　哼，看到亲爱的哥哥连声好也不问，眼里只有恐龙恐龙！而且才几分钟就和陌生的恐龙玩得这么不亦乐乎！
　　“不是！”对于这么没良心的妹妹，我也不必有好气！“光是每天按着你给我的名单招待你那有案可查的朋友，就快烦死我了，哪有精神去当‘星探’！”
　　不过那小姐好象根本没有注意我的话！
　　“好，你就叫……”她眼里的光芒闪烁得更加明亮……
　　天哪！她又要给恐龙起名字了！真是受不了！不知道这孩子哪儿来的这种兴趣……幸幸苦苦把她养大的哥哥我，可是从来没有给过她这种教育呀！
　　“啊……先放一放吧！”夕桦想了半天，好象没啥好点子。
　　真是难得，我的妹妹竟然取得了这样的进步……
　　“哥，给我一份早餐好不好？”
　　哎，就知道她要说这样的话。算了，反正也没客人……

　　我的妹妹夕桦，严格来说可以算是个美女。嘿嘿嘿，这和我成功的养育当然密不可分……自夸一下，请各位别介意。
　　夕桦长得像我妈妈。妈妈是北欧人，传说有维京海盗的血统，所以她的名字干脆就叫“维京”。（外祖父在起名字方面可真是有点……好歹夕桦这方面的本领要强一些，不然可真苦了她的那些恐龙朋友。）夕桦的头发是栗色的，眼睛是绿色的……哎，要是不知道的人，还真看不出我们是兄妹。虽然我的身高有一米九零，用了改造过的欧式基因，但头发和眼睛却和父亲一模一样，正宗的黑色。
　　夕桦今年十八岁，刚刚从学校毕业，拿了一个博士，一个硕士学位。在学习上，小姑娘表现还是不错的。
　　夕桦喜欢绿色的衣服，因为和她的眼睛颜色一样，好搭配。
　　夕桦喜欢我做的所有的菜，因为我是她哥。（当然，也是因为她从小就吃我做的饭，而且她自己根本不会做饭。）
　　夕桦的职业是记者，而且据说还挺有名的，因为她和我们那海盗出身的妈一样，天不怕地不怕。
　　夕桦……
　　什么？为什么总是说夕桦？
　　当然！我一个大男人辛辛苦苦把一个八岁的小女孩养大成人，还不能骄傲一下？
　　“哥，”大记者一边迅速解决掉盘子里的蛋糕，一边说：“你知道吗，女王失踪了！”
　　“知道知道！这么轰动的消息，只有森林里的恐龙不知道！”我一边留神观察着蒸馏瓶里的咖啡一边随意说。
　　可是夕桦竟然用一种惊讶的眼光看着我，看得我有点不耐烦了。
　　“你竟然知道？”她说，“那你有没有看我做的连续报道啊？”
　　“当然！”没看。我每天为了生存而艰苦奋斗，哪有那么多时间去欣赏电视上的美女。
　　不过夕桦好象已经相信：我每天都会认真端详电视画面上的她，以保证能和亲爱的妹妹每天见面——自大的人就是有这点好处：你根本不用废什么心机去骗她，她自己会欺骗自己。
　　“我告诉你啊，哥，”夕桦凑近我，神秘地说：“我有第一手材料证明：女王如果不是离家出走，那么就是被暗害了！”
　　“那么她到底是离家出走了呢，还是被暗害了呢？”我也凑近她，尽量装作在谈一件天大的秘密——真不知道她从哪里弄来这样的第一手材料，根本就什么都没证明嘛！
　　夕桦却满不在乎，往椅背里一靠，说：“虽然现在我还不知道，但很快就会弄明白的……关键问题并不是这个。”
　　“那还有什么吗？”我陪着笑脸问，感觉到有什么熟悉的事情要发生了。
　　“关键问题是……”夕桦再次凑近我，“你为什么对‘我妹妹是如何有这么大的发现’一点都不好奇呢？”
　　看，我就知道结果一定是这样——她的自大伴随我已经十年了。于是我很识相地问：“那么，妹妹，你如何知道这么‘重大的事情’呢？”
　　夕桦对我声音里的讽刺和无奈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得意地说：“因为我们当记者的人都会养一些眼线。我的线民告诉我，国会最近决定：废除女王！”
　　“这可是个大事件呀！”我这次的惊讶并不是装出来的，“最早移民到这里的是M国人，因此飚星沿袭了M国的制度，设立了没什么用处的女王……这已经有六十年的历史了。现任女王是芭可二世，今年才十九岁……”
　　“是的，”夕桦闭着眼睛点点头，“因为我们现代的人都是接受先进教育长大的，根本看不出女王有什么值得保留的价值。所以国会作出这样的决定也无可厚非。但是！身为女王的人一定不会这么认为……所以，国会和女王之间一定会有一场争执。结果，女王就失踪了！”
　　我从夕桦的分析里隐隐约约感到了可怕的气息。
　　“你的意思是：国会和女王谈不拢，就……”我阴沉着脸问。不管怎么说，对一个十九岁的女孩作出这么卑鄙的事情，太没人性了！
　　夕桦晃着汤勺说：“不不，也许没那么糟。还有另外一个可能：女王无法接受国会的意见，一怒之下离家出走。”她说完站起身，背起她的大背包，就要离开。
　　“我最近会很忙，大概有两三天不会来。”她向门口走去，“你这里离市区实在太远！”
　　“你要小心呀！”我对于夕桦的性格倒是没什么意见，只是为她的安全担心。
　　“放心！”小姑娘出了门还不忘大叫一声：“如果我出了什么事，你一定会来救我的！”
　　不过我心里倒是在暗暗祈祷那种英雄救美的传奇事件千万别在我们兄妹间发生，听起来怎么都像不伦之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