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终》乐木敏

42、NO42

　　吃过晚饭，邱歆彤坐在楼下沙发上看电视，手里削苹果，削好一个递给有伍。有伍没吃，拿着噔噔跑开，邱歆彤奇怪地问他，“你不吃，跑什么？”
　　有伍迈着小短腿往楼上跑，“我拿去给晨曦阿姨吃，她晚上没有吃水果。”

　　邱歆彤不大高兴，寒着脸把儿子拉回来，训斥他，“她吃会自己削，这个是给你吃的。”
　　“我给晨曦阿姨送过去。”有伍被摁着坐了会，趁着邱歆彤不留意，小马驹一样跑上楼。
　　邱歆彤一个人坐在客厅，手里拿着水果刀，没了兴致扔进盘子里，盘着手生气。孟晨曦到底哪里好，把她哥哥和儿子全部抢去。

　　有伍不习惯敲门，直接拧开孟晨曦只是关着的房门，他手里高高举着苹果，目瞪口呆地看着床的位置，及床上的两个人。他年龄小见识没有那么广，只见舅舅叠着压着晨曦阿姨，他年少纯真地问，“舅舅，我只拿了一个苹果，给晨曦阿姨可以吗？”

　　邱洛城在听到开门声那刻，整条脊椎僵硬挺直，他用一秒钟的时间思考，快速扯过被子盖住下面的孟晨曦。俊脸扭曲声音沙哑，呼吸急促，“你再去给我拿一个。”
　　有伍觉得邱洛城平时对他不错，爽快答应再次去楼下拿苹果。
　　邱洛城见有伍走了，翻身下来，去扯被子拉缩在里面的人，孟晨曦蜷缩在里面，脸红扑扑头发乱糟糟的，发疯一样用头去顶邱洛城。
　　邱洛城见她生气，隔着被子好脾气地哄着，“还好没脱。”邱洛城好不容易进了孟晨曦的房间，她对他有防备，邱洛城看得心痒直接把她压倒，又是亲吻又是揉，孟晨曦的反抗很快偃旗息鼓，眼看要得手，被冒冒失失的有伍吓得差点起不来。
　　孟晨曦手推他，脚踹他，“干嘛不锁门！”

　　有伍从楼下拿了另外一个苹果，还拿了作业本，他跪在地上让孟晨曦给他讲作业。
　　孟晨曦跟着坐在地上，耐心十足地一道道题讲，有伍的基础是在幼儿园阶段，可他的年龄该上小学，进了学校跟不上，学得十分吃力。
　　邱洛城坐在不远处哈欠连天，他托着下巴看偏着头趴在地上的孟晨曦，她温温柔柔的样子，连平日里调皮搞怪的有伍也能安安生生地坐着乖乖听话。邱洛城不知怎么想到，若他们有孩子，孩子一定是最幸福的。

　　孟晨曦给有伍讲完题，送他走，回来看到邱洛城已经靠着床头睡着，她轻手轻脚地爬上床，跪在离他不远处。邱洛城俊脸仰着微张着嘴巴，孟晨曦看着看着没忍住，偷偷亲吻一下。
　　邱洛城睁开眼睛，困顿地看她，伸手抱住她，孟晨曦迟疑后伸出手臂抱着他的脖颈倒在床上。邱洛城睡意朦胧，苦笑一声，“本来想做点什么，这下没力气了，睡吧。”

　　孟晨曦是被憋醒的，不是去洗手间的尿意，而是被呼吸不畅憋醒的。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着手肘撑在她头侧笑意深深的男人，精神抖擞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孟晨曦意识到不对劲，赶快闪躲，可还是被人控制住不得闪开。
　　大早上的邱洛城头发乱糟糟的，顶着被子笑呵呵的，“补上昨晚的。”
　　孟晨曦不大愿意就不怎么配合，可邱洛城是这方面的高手，他完全不需要别人的配合仍旧能玩得自娱自乐。只是可怜了孟晨曦，被人折来折去的欺负，最后还被人笑话体力不支。
　　孟晨曦昏睡过去，醒了邱洛城已经不再房间，她去开门，门是反锁着的，那么邱洛城是从窗户走的。不知什么时候，他养成了爬窗户的习惯。

　　有了那天的经历，邱洛城每天晚上爬窗户进来，第二天天微亮，再从窗户走。孟晨曦躺在床上看他站在窗口穿衣服，笑嘻嘻的样子。邱洛城折身回来把她压住，“今天没会，我们在房间呆一天？”
　　“有伍要去兴趣班。”邱洛城趴在床上，用顽强的意志力腾一下爬起来，翻着窗户走了。

　　邱歆彤自然是不知道一向敬重的哥哥竟然夜夜做着这样的事情，她还以为邱洛城照顾着她的情绪，在有意疏远孟晨曦，为此得意。
　　只是有次，从有伍那里得了实话。
　　“我才是你妈，你和她亲什么？不准去。”
　　“可是舅舅也在。”
　　邱歆彤训斥儿子，“胡说，你舅舅出去应酬还没回来。”
　　有伍摇头，“舅舅每天晚上都在晨曦阿姨房间，舅舅偷亲晨曦阿姨，我看到了。”
　　邱歆彤一惊，“什么时候的事情？”
　　“晨曦阿姨陪我玩游戏睡着了，舅舅抱她去床上就亲了她，晨曦阿姨没醒，但是笑了。”有伍又问，“妈，舅舅是不是喜欢晨曦阿姨？晨曦阿姨是不是要做我舅妈？”

　　邱歆彤在儿子脑瓜子上拍了一巴掌，恶声恶气地说，“小小年纪你知道什么喜欢，她和你舅舅的事情没点，她如果成了你舅妈，我非呕死不可。”
　　有伍又问，“妈你为什么不喜欢孟阿姨？”
　　邱歆彤说，“她有什么好的，要不是我被你那爹给糟蹋了，她哪里比得上我。”她虎着脸凶儿子，“不准和她亲近听到没有。”

　　有伍童言无忌话只是随口一说，邱歆彤却听进了心里，前几天邱洛城还信誓旦旦保证不娶孟晨曦，现在呢，还不是被迷得神魂颠倒。邱歆彤心里不舒服，难道她把孟晨曦领来家里，成全了他们吗？这怎么行。
　　今天邱歆彤说不想出门，好久没看过书，想去书房看书，孟晨曦跟着她一起进去。地上铺着厚实的地毯，两个人坐在地上各自持着一本书，孟晨曦喜欢看小说，邱歆彤却像是在找什么。
　　几分钟后，邱歆彤指着某排某本书，对孟晨曦说，“萱萱，你帮我把上面那本书拿下来。”
　　孟晨曦抬头看了看最顶层用牛皮纸精细包裹着的书本，“好。”她找来凳子，站在上面才够得到，是本硬皮的书或者笔记本。
　　邱歆彤接过书坐在地上看，却是从最后一页翻着，孟晨曦瞥了几眼那书，觉得有些眼熟。等邱歆彤去洗手间，孟晨曦把倒扣着的书拿过来，果然是这本书，这是孟晨曦中学时候很喜欢的一本小说，书的背面写有字。

　　孟晨曦把书翻过来，倒数第一页果然发现她的字，只是透过纸张，能看到对面页写的有字体。孟晨曦翻过来，那里写着几行字，带着落笔日期。
　　不知写字的人，是做了什么样的决定，又是怎样的心境，写下这句话。
　　邱歆彤回来看到孟晨曦果然捧着那本书在看，她心里忍不住笑，“咦，我哥什么时候在上面写了你的名字。”邱歆彤探头过去研究了一番，说，“原来我哥那么早就知道你是陈孝萱了啊。”

　　如果这本书是在邱洛城给她听录音后，孟晨曦也许会觉得吃惊，现在她觉得自己内心异常的平静。
　　孟晨曦的平静，反而让邱歆彤不淡定，“我哥骗你，你不生气吗？不想和他分手吗？”
　　“想。”孟晨曦抬手顺着装订线的痕迹，把那页写了她名字的纸张顺着撕下来，揉成一团扔在垃圾桶里，“可是我舍不得，至少现在舍不得。”
　　“彤彤，我和邱洛城在一起，你不开心吗？”孟晨曦平常语气问。
　　邱歆彤一愣，极大反应地否认，“哈，我有什么好不开心的，你忘了，我还为你俩牵过线呢。”
　　孟晨曦点头，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邱歆彤听，“我也觉得是，你为什么不高兴呢。”

　　邱歆彤看了眼孟晨曦，哼笑一声。
　　孟晨曦把书重新放回去，她对邱歆彤说，也是对自己说，“自始至终，我做了我可以做的，也算是尽心了。等到你生完孩子，我们就好好算一算清楚。”
　　孟晨曦没说清楚“我们”这个词，到底是指的是孟晨曦和邱洛城，还是……孟晨曦和邱歆彤。
　　邱歆彤蓦然觉得，也许孟晨曦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傻和缺心眼，她可能察觉到什么，只是不说，现在所做的忍让只是为了以后翻起脸时的中气十足。
　　这样的孟晨曦，没来由的让邱歆彤心里颤了一下。
　　她在玩心计斗心眼，以为能戏耍别人团团转，没想到，别人只是在等一个机会，和她撕破脸。

　　孟晨曦倒没有邱歆彤想的那么工于心计，可她智商没有缺陷，如果邱歆彤对她的敌意是因为七年前，她对那场变故时的逃开，那何美超为何对她时时提防，而何美超对邱歆彤又是格外的迁就，这其中有什么关联吗？
　　孟晨曦想要一个答案，这七年，到底是谁欠了谁。

　　邱歆彤越是临近预产期越发不喜呆在家里，今天她提议去俩人共同的母校看看。
　　孟晨曦同样有些年没有回去过，就收拾了些用品陪着邱歆彤一同去学校。模糊记忆中熟悉的道路旁种植了不少花草，唯独那棵苍老的梧桐树依旧挺拔着存在。
　　说是寻找记忆，教学楼翻新过，能寻找到的记忆点实在少得可怜。
　　邱歆彤和孟晨曦站在她们曾欢笑着追逐的道路上，各自望着不同的方向，不知对方的心思。

　　“陈孝萱，真的是你。”孟晨曦和邱歆彤背对着的方向传来呼唤的声音，俩人同时回头。
　　一个英俊挺拔的男子从附近的职工楼里走出来，他脸上带着温柔的笑，衣衫整齐面孔干净，如记忆中那般温和阳光。
　　经历过青春年少的地点，遇到带给过自己悸动的人，熟悉的面孔，孟晨曦觉得回到了，那些个陪着邱歆彤站在路边等罗烨霖的时刻，她总能第一眼就看到他。

　　邱歆彤吃惊得瞪大眼睛，罗烨霖还是那么的年轻帅气，敛去年少的轻狂和傲劲，多了份成熟男人的沉稳魅力。
　　邱歆彤看到他走过来，心噗通噗通跳的厉害，这些年她从不曾忘记过罗烨霖。
　　罗烨霖的视线在邱歆彤的肚子上短暂停留，被邱歆彤扑捉到，难堪和苦涩瞬间袭上心头。她感到丢脸，用宽大的棉服牢牢的遮住肚子，双手放在身前，头微微低着，不再去看那个光彩夺目的男子。
　　他还是这样阳光干净，她却给一个粗鄙的男人生了孩子。

　　罗烨霖走到跟前，他微笑着和邱歆彤打招呼，“彤彤，你回来了。”
　　多么正常的一句话，听得邱歆彤鼻头泛酸，险些落下眼泪来。平淡的话语，像他们从未分开七年。
　　她回来了，你们还在。
　　孟晨曦看邱歆彤黝黑的脸上泛着红，是这些日子难得见到的生动表情，又愣愣站着不说话，完全没了在家时候的飞扬跋扈。
　　“你怎么也在？”孟晨曦和他打招呼。
　　“想你们了，就回来了。”罗烨霖笑着说，眼睛一直看着孟晨曦。
　　邱歆彤满心满脑都是再见到罗烨霖的喜悦，硬生生被“你们”这个词语给浇灭。你们，指的是谁，他其实想说的是‘你’吧。

　　孟晨曦说去小卖部里买水，转身离开，罗烨霖和邱歆彤寻了个凳子坐下来。
　　邱歆彤把包盖在肚皮上，挺直腰板，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孕妇。
　　罗烨霖却完全没有看她，只是笑着感叹，“彤彤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你希望我回来吗？”
　　罗烨霖点头，“当然，所有人都在等你回来，尤其是陈孝萱。”

　　邱歆彤不说话，罗烨霖低头想了会，觉得有些话还是要说清楚，“虽然过了七年，有句话我一直想对你说，彤彤，我们分手吧。”不管邱歆彤是否会怪罗烨霖自私，罗烨霖顾不得，他必须要为自己清理障碍。
　　邱歆彤脸色白了白，这句话像一巴掌甩在她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她已经这样可怜，罗烨霖为何还要在她伤口上撒盐。
　　邱歆彤抬头看到孟晨曦抱了几瓶水和些零食往这边走，她冷哼一声，“因为她？你连这点面子都不给我留吗？”
　　罗烨霖不去理会她声音里的怨怼，“我不想因为一个借口，再错过七年。”

　　“她有男朋友了你知道吗？”邱歆彤笑得残忍，“她在和我哥交往，住在我家。”
　　罗烨霖并没有邱歆彤预料中的吃惊，他点头说，“我知道，她这么好，没有追求者是不可能的。”
　　一句话，把邱歆彤说得无地自容，孟晨曦到底是哪里好，竟然让她最爱的两个男人，纷纷向着她。

作者有话说

　　诚意满满的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