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海》齐*

7、七

　　金少城坐在这家当地非常有名的牙科医院VIP贵宾室里，来得稍早了些，他的私人牙医周医生还有前一个预约客人。
　　刚翻开当天的报纸，他就听见了元劭的声音。虽然他们之前只正式见过两次面，但对元劭的声音却相当熟悉了。
　　这也算冤家路窄吧……金少城有些自嘲。
　　“你好，今天预约的，姓殷。”
　　“殷先生吗？您好，霍医生前面还有一位客人，请在这边稍等。”
　　“好的，谢谢。”元劭一回头，眉头一皱，“你快进来啊？”
　　那种亲昵又不失威严的神情，让金少城第一反应就想到孩子，但好像没听说元劭结婚呀……金少城不由自主从屏风的缝隙间张望过去。
　　只见一只手扒在门框上……那绝对不是小孩子的手。
　　“都到门口了你不会是想……”
　　“我不要看牙医！”
　　金少城全身的毛孔都竖了起来。
　　这个声音，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他一直以为那人是元劭请的杀手，所以也没想过查他，更没想到他就在元劭身边！是了，他想起他身上的伤，想起他说过的话，原来他一直就跟元劭在一起！
　　“你别闹了，快进来！”
　　“我！不！要！看！牙！医！”两只手全扒在了门框上。
　　金少城忍不住又看过去，门框边出现了半张侧脸。
　　那人轮廓很鲜明，眼窝有些深，鼻子很高很挺，嘴巴……正嘟成包子……虽然不好判断年纪，可他真不是孩子了！
　　但是那声音，尤其是他刚才说的那句话，金少城觉得除了“奶声奶气”他实在想不出更贴切的形容词了。
　　“昨天晚上是谁在床上滚来滚去疼得死去活来的？”
　　“……反正不是我！”殷正打定主意坚决扒着门框不放手。
　　“难道是我吗？”元劭啼笑皆非，“乖啦，让医生看看，该补补，该拔拔，总比一直疼强啊。”
　　“我现在已经不疼了，不用看了。”
　　“再严重再厉害的伤你都挺过来了，看个牙你怕什么？”
　　“我让你捅我一刀你会不会放我走？”那声音越发可怜了。
　　“……殷正，你给我进来！”呆了三秒钟，元劭突然拔高了音量。
　　殷正的背也突然直了，眼睛瞪到最大，“你跟谁说话呢？！”
　　元劭立马软了下来，满脸无奈，“我求求你诶，祖宗！”
　　“我才求求你呢！”殷正嘟囔道，“要不是你睡相不好，每天晚上都在床上翻来覆去吵得我睡不好，我会牙疼？”
　　“我那是……”元劭的脸瞬间姹紫嫣红开满园。
　　“殷先生，您可以进去了。”护士小姐半掩着嘴走过来喊人。
　　殷正的双手刷地抓住了元劭的胳膊，很紧很紧，紧到元劭的眼眶都湿了。
　　“进去吧。就算废了这条胳膊我也陪着你！”元劭咬牙切齿。

　　看着两人消失的背影，金少城指着手机上那个人吩咐手下，“查他和元劭，越详细越好。”
　　“是。”
　　“殷正……”金少城喃喃念出三个字。

　　酒吧。
　　元劭一个人坐在吧台前发呆，身边来来回回坐了三波美女，他却一点儿不知道。
　　“唉……”也不知叹到一百多少声气的时候，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元劭？”
　　对自己的名字还算敏感的他终于有了反应。
　　“胡乐？”居然在这儿遇到大学同学，元劭喜出望外，“这么巧？”
　　“是挺巧的。”胡乐笑道，“我的店。”
　　“你当老板了？恭喜你！”
　　“玩儿的。你才是大老板，总能在财经新闻看到你。”
　　元劭笑着摇摇头，“我们得有五、六年没见了吧？”
　　“嗯，差不多。”胡乐打量了元劭一番，“除了老点儿，你还真没怎么变。”
　　“你也是。”
　　两人相视而笑。
　　“怎么喝起闷酒来了？有心事？”
　　当年住同寝室的两人也算无话不谈的。
　　元劭摇摇头，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
　　“失恋？”胡乐猜测。
　　“没恋哪来的失？”元劭苦笑。
　　还是感情那档子事儿……胡乐了然。
　　“我记得你大学那会儿就暗恋别人，怎么这么多年了还在搞这一套？凭你现在的条件，谁不是手到擒来啊？”
　　元劭的笑愈发难看了，声音仿佛是从喉咙底里呻吟出来的，“如果我说还是同一个人呢？”
　　胡乐坐不住了，“你、你要不要那么痴情啊？！”
　　“你不明白……”元劭趴在吧台上一脸颓丧。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啊？竟然让你暗恋了近十年？”胡乐好奇起来。当年他就遮遮掩掩的死不肯说。
　　“……一个活宝。”
　　“啥？！”
　　“也不是……我刚认识他的时候，他冷冷的，酷酷的，很漂亮……”似乎酒劲上来了，元劭开始有点晕了，“可现在他就是个活宝。”
　　胡乐听得有些糊涂，“那你们有什么问题？”
　　元劭又摇摇头，“我们住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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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天他都睡在我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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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什么都不穿……”
　　“噗~”胡乐终于喷了，不可思议地瞪着元劭，“那你还苦恼个屁啊？！赶紧上啊！”
　　元劭将脸埋进了手臂中间，“他是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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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的怎么了？你有情他有意，天王老子都管不了！”
　　“我才不管别人怎么想呢！我就在乎他怎么想。”
　　“那不就行了！你还烦个鸟啊？”
　　“如果他只喜欢女人呢？”元劭看向胡乐。
　　“……你怎么知道？”
　　“我们生活在一起我怎么不知道？我知道他喜欢什么漫画爱买什么杂志，我知道他爱玩什么游戏喜欢什么运动，我更知道他爱下什么电影爱看谁的AV……”
　　胡乐又喷了。
　　他挠了挠头，既而拍了拍元劭的肩，以示安慰。
　　这种事他实在无能为力。
　　“我本来想就这么和他生活下去吧，当亲人也一样，可是现在……我觉得我快要疯了！”元劭抓起杯子一仰头全部喝尽。
　　“你慢着点喝，别醉了！”
　　元劭嘿嘿一笑，报了一串地址，“我要是醉了，你送我回家。”

　　胡乐费劲地把元劭从副驾驶座上拖出来，半扶半扛着他走到大门口，摁下门铃。
　　门开了，胡乐甚至还没看清开门的人，只觉身上一轻，元劭就不见了。再定睛一看，元劭正半挂在开门那人的身上呼呼大睡……而那人，嗯，应该就是元劭的心上人，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呃……你好，我是胡乐，元劭的大学同学。”胡乐越看那人越心惊，那双眼睛里透出来的寒光简直能杀人！
　　“他在酒吧喝醉了，我送他回来……那再见。”胡乐几乎立刻想逃。
　　却听那人问道:“是他约的你？”
　　冷洌的语气让胡乐直接打了个哆嗦。
　　“不是，他一个人在喝酒，碰巧那家酒吧是我开的……我们已经很多年没联系了。”
　　“你们说什么了？”那人的脸色很不好。
　　“……没什么，就随便聊聊。”
　　“他都一个人喝闷酒了还说没什么？”那人冷笑，“骗我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胡乐脸都白了。
　　元劭你个倒霉孩子说什么爱上个活宝，这是活宝吗？！阎王吧！
　　幸好那人似乎已经失去了兴趣，“如果还有下次……”
　　“如果下次他还来喝酒，我一定通知你！”胡乐立刻卖乖道。
　　“如果还有下次，我就打断你的腿。”那人淡淡地说完，砰地甩上了门。
　　看着眼前这扇乌黑发亮的大门，胡乐的冷汗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