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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北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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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接风宴就这样在愉快的氛围中结束了。宴席结束时已经是夜阑人静,三人各自回房休息。走到门口,江知北却紧随着莫谦年就要离去。飞雪伸手拎住了他:“夫君,房间往这边走——”
“莫兄远道而来,一定与我有说不完的话。娘子,为夫今晚就不陪你了——”
话音未落,莫谦年摆了摆手,虚弱地说道:“江贤弟还是回去休息吧,我今晚想思考一下人生。”
飞雪喝得有些醉,晕晕乎乎抱住了江知北的胳膊:“是啊是啊,莫大哥都说要一个人了,夫君就随我回去吧。”
江知北哪里折腾得过飞雪,他双目噙着泪被拖回了房中。而这一切对莫谦年来说也注定是不寻常的一夜。他在萧瑟的秋风中思考了一夜的人生,一直到——茅房的草纸用光......
飞雪迷迷糊糊抱着江知北的胳膊睡了过去,一面还发出含混不清的梦呓。江知北瞧着她似乎因喝多了酒有些难受的模样,一时于心不忍。于是小心翼翼地起身打了盆热水来。
他举起布擦了擦飞雪的额头,却见她砸吧了一下嘴唤道:“爹爹,我肚子饿了。我们什么时候能吃点东西啊?”
江知北一怔,手僵住了。他想起之前父亲对他说的话。他说飞雪在外受了许多的苦,所以要他好好照顾她。可那时他不以为意,他只觉得这个女人这么凶残,怎么可能需要他照顾。可他今日才
忽然觉得,或许她变成这样,也都是因为自幼在江湖摸爬滚打的艰辛磨砺。
她翻了个身瘪着嘴道:“爹爹,那边几个小孩儿抢了我的糖葫芦。我可以把他们头拧下来串成一串吗?”
江知北虎躯一震,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方才到底都在想什么?!这个可怕的母老虎简直毫无人性,一定要尽早离开保住一条小命!
但江知北没想到的是,他搬来的救星在来到这里的三天内就几乎被飞雪给整垮了。当然这也不全是飞雪的功劳,王大娘在这其中居功至伟。
一代冉冉升起的武林大师在武林盟住了三天便脸颊凹陷,双目漆黑。他惆怅地望着一池秋水重重叹了口气。
忽然,不远处飘来一阵香气。莫谦年循着气味飘了过去。
飞雪蹲在炉子旁烧了半天的火,忽然听到不远处有脚步声临近。她连忙将手中的扇子塞进了慕容清云的手中,嘱托道:“人来了!你好好表现!”
慕容清云露出了一个“你放心吧”的表情,催促着飞雪赶紧离去。飞雪便带上一旁的林裕迅速抽身离去。她一面掠过屋顶一面对林裕道:“这叫我怎么放心!”
“怎么了?”
“慕容姑娘今天这妆是谁化的?小林子你不是这方面的大师么?为什么不指导指导她?”飞雪一面回头瞧了瞧慕容清云一脸打翻了染缸的妆容,心下无比担忧。
“冤枉啊!我今天可是亲自上阵给她整了最近江湖上流行的桃花妆,那叫一个清水出芙蓉。可她
非嫌这妆容不够明艳动人,非要涂得五颜六色的。”林裕叫屈道。
“罢了罢了,希望莫大哥不是那种肤浅的人。”飞雪长叹了一口气落在了书房的门口。她转身对林裕道:“你且回去照看着,留心那边的动向。有什么事立刻向我汇报!”
林裕得了令,便雷厉风行去办了。武林盟这几人当中,就林裕最为靠谱了,尤其是在感情方面他能提供不少切实可行的建议。所以飞雪十分倚重他。
她进了书房,江知北果然在里面看书。飞雪知道他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会去找莫谦年论剑,这个时候她可不能让任何人去打搅慕容清云的好事儿。于是飞雪盘腿坐在林裕对面,轻声道:“夫君,今日得闲,教我写字吧。”
江知北眼皮也不抬,丢了本小册子过去:“喏,照着描摹就行。”
飞雪瞧了一眼,只见蓝面的线装书上写着一行大字——江湖秘闻杂录。下面署名是北辰。
“这本书!”飞雪眼前一亮,“我一直在江湖小报上看到北辰君的文章,追了许久的连载。没想到出了书!夫君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江知北得意地笑了起来:“不是从何处得来的,而是这本书就是我写的!北辰是我的笔名。”
“什么?!你就是北辰!”飞雪乍闻此事有些难以置信。她当年着实迷恋过这个叫北辰的人一阵子,几乎每一份江湖小报都会买回来。至今还完整地收藏着。
记得三年前,她听闻北辰会出现江都唐门的掌门继任大典上,于是特意混了进去。结果人没见着,却中了唐门的毒。若非是她爹爹出面求情,背地里化解了这事儿,恐怕她现在就一命呜呼了。
那一次是她离北辰最近的一次了。她蒙了面纱在舞姬门的身后击缶,烈日炎炎之下等了一个时辰。最后只是看到一个他与唐门七公子一同路过的侧影。
可是今天她才知道,原来这个北辰竟然就是江知北!
“我早些时候写文章,怕人说我靠云书阁的关系便取了个笔名。写了好一阵子,还挺多人喜欢看。”江知北放下了书,饶有兴致道,“你别说,当年还有不少疯狂的女子追着我跑。印象最深的是一个蒙了面纱的姑娘,她竟然胆敢混进唐门!唐门是什么地方,龙潭虎穴啊!听说那姑娘后来中了唐门至毒,后来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飞雪老脸一红,实在没好意思告诉江知北那个疯狂的女子就是她。这段黑历史早就被她掩埋在记忆深处了,她爹每次都拿这事儿威胁她。
“约莫是死了吧。”飞雪抽出一叠宣纸,又挑了一只狼毫的笔蘸上墨一笔一划照着江知北的字描摹了起来。
这里有许多字她并不认识。当初都是她逼着自己爹爹当睡前故事读给她听的,所以里面的故事她可以倒背如流。抄了几行字,江知北探过头来,皱眉道:“飞雪,你这握笔的姿势也太奇怪了。谁教你的?”
“没人教我。”飞雪抬起手来,“不是这么握的么?”
“你那是猩猩抓树枝。握笔应该是这样的。”江知北比划了一下,飞雪学着他的模样握住了笔。他摇着头忽然握住了她的手:“笨死了,手指要这样放。”他掰开她的手指放在了毛笔上。
飞雪维持了片刻的姿势,忽然僵住了,她沮丧地看着江知北幽幽道:“抽筋了!”
“我看你握剑那么复杂的手势也学会了,怎么拿个笔这么难!”江知北气急败坏地起了身绕到飞雪的身后。他俯身揽住了她,一只手裹住她的手,“来,放松。跟着我的力道来运笔。”
飞雪顿时僵住了,她从未和男子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江知北的发梢扫过她的脸颊,呼吸也近在耳边。她从前看到过江知北些武当一名少侠和峨眉的女侠的一段情史,里面说女侠初遇少侠时便觉心头如小鹿乱撞。
那时候她不理解这个小鹿乱撞是什么意思,思索了半晌,觉得这个词着实有些荒唐。人的心怎么会有一只小鹿撞来撞去呢。
今天她总算是亲身体会到了。飞雪看着江知北修长的手包裹着自己的手,掌心的温度传入她的手背。笔走龙蛇,一行流水般的行楷便跃然眼前。
“有没有感觉到笔的走势,就如同练武一样是轻重有致的?”
“嗯.......没感觉到。”
“怎么这么笨!就比如飞雪两个字吧,你看这个飞字,一定要俊秀飘逸。所以运笔要这样——”江知北握着她的手轻轻一勾,写了个飞字。接着又一面教她一面写了个“雪”字。
飞雪虽然不懂欣赏书法,不过这两个字写得比她看过所有的字都要好看。譬如这个雪,好似真的有雪在落。
“明白了吗?”江知北低头问道。
飞雪仰起头,正对上江知北询问的眼神。他这才意识到两人如今的距离如此暧昧,软玉温香满怀。
“你的字真好看。”飞雪嘴角牵起,嫣然一笑。江知北刹那间失了神。原来,她笑起来也很好看。一时间江知北心旌动摇,忍不住俯下了身去,慢慢凑近飞雪。
飞雪不知道江知北想要做什么,好奇地看着他。就在江知北即将吻到飞雪的一刹那,外面传来林裕的一声惊叫:“盟主大人不好了!那头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