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无战事后传之潜龙韬》风浣裳

27、（廿七）

　　方孟韦为了要孩子跟琳达吵了两年，没想到最后闹这么个结果——他一生就爱过两个女人，一个木兰已经死了，现在琳达虽然杀死了自己的孩子，可她自己也九死一生、好容易才从死亡线上拉回来！他又不是狠心的人，岳父已经痛骂了妻子一顿，他虽然痛惜恼怒，看着面色惨白的妻子又觉得心疼，跟她也发作不得！

　　琳达素来骄傲任性，这回也给吓坏了，伏在他怀里只剩了哭——他心中一片茫然，只好抱着娇妻柔声安慰，让她不要怕，养好身子最要紧。

　　崔婶母女因琳达回来后方孟韦很少过来了，是几天之后才听说了此事——夫妻俩为平阳吵架闹离婚的事方孟韦觉得丢人，自然不会告诉她们母女！反正琳达一向看不上她们家这门“穷亲戚”，所以打电话过去被琳达挂掉母女俩也没多想；你不喜欢来往就不来往呗——如今听说琳达小产，崔婶念着方家多年照顾，自然不能不管，也就煲了补身的汤水去医院看望。

　　琳达当然还是爱搭不理的，崔婶和平阳也不跟病人计较，说了几句话也就放下汤水出来——方孟韦这阵子因为妻子不许，已经很久不去崔家；这几天更被妻子住院抢救搞得焦头烂额！最后听说妻子不能再生育，只觉心力交瘁！以前夫妻俩雇个小时工每天做饭打扫还好，近日家里因岳父母回来住了，岳母是英国人，每天以西餐为主他也吃不惯——所以周末趁着岳父母来医院照看妻子，他就到崔家来歇会儿。

　　崔婶一家十几年蒙他照顾，也就看着他跟自家兄弟似的——平常读书住在学校，每个周末过来都会做点儿好吃的给他！后来他结婚娶了个年轻漂亮的大学生，崔婶也替他高兴；谁知没多久就听他抱怨，说老婆在外面光鲜亮丽，却一点儿家务不会做——他自己也不会做饭，夫妻俩不是在外面吃就是瞎凑合！娶个不会照顾人的新派老婆也不好！

　　崔婶于是一切照旧，每次他过来都捡着他爱吃的给他做几样——上回在医院就看他憔悴得很，不过琳达明显不喜欢她们过去，也不好上门去讨嫌；今天他既然过来，就让两个孩子陪他说会儿话，自己去厨房给他张罗吃的。

　　崔婶接了林天麒来照顾的事后来打电话跟方孟韦说了——他离开台湾之前跟父亲密谈了一次，方步亭听说他怕林天龙是□□牵连大哥，直接告诉他不用担心！那天林天龙自诉身世时方步亭着意关注着他，那些秘事若非亲历是讲不出来的！就算说的内容是编的，他那些动作和情绪做不了假；方步亭一生阅人无数，这么个毛头小子是真是假自然分辨得出来——□□十年都没让人来联络你大哥，如今那边民航和空军都有了，再找他过去也没什么用——若是干别的情报工作，都知道你大哥不善于此，他们也不会让这么个既无经验又无身份的毛头小子过来。

　　方孟韦对林天龙原无恶意，不过是为了维护大哥，父亲既然说他没事，他也就不再多管——自己家借给崔婶家住着，多住进一个小孩子他更不在意，反正又不用自己操心照管——所以看着一个俊秀可爱的小男孩端了茶出来，很有礼貌地说：“方叔叔，请喝茶”，他也就笑着接过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几岁了？”

　　林天麒说了，方孟韦听他说是“麒麟”的麒，不是其他的其，还特意在纸上把麒字写出来给他看——这个字左右结构，寻常大人都写不好，他小小年纪居然写得很端正，间架结构一看就是练过的，方孟韦不由生了兴趣，问道：“你练过字吗？”

　　天麒点了点头；平阳因他不喜欢林天龙，怕他不愿让天麒久住，忙道：“别看天麒小，可真是幼承庭训，《弟子规》《三字经》他都会——来天麒，给方叔叔背一段“弟子规””。

　　林天麒于是站在那里，“弟子规圣人训，首孝悌次谨信，泛爱众而亲仁，有余力则学文”郎朗背了下去——方孟韦也是自幼就被父母教导背弟子规，如今看着这小小少年，登时想到自己小时候跟着哥哥背“弟子规”的情形：

　　大哥学什么都快，却不耐烦一句一句教他，总是写上一段扔给他自己看，就跑去后园捉蟋蟀掏鸟窝了；等父母检查时他背不过就偷偷给他提词——母亲明明发觉了，也不罚他，只交待大哥第二天再教不会他就两个人一起罚！大哥总能想法子让他过关。

　　方孟韦不叫停，天麒也就郎朗背下去，长长一篇“弟子规”竟真的都背了下来——孟韦三十多了，早就想要个孩子，所以知道太太不能生育了宛若晴天霹雳，这两天心里空得什么似的；如今见这孩子聪明俊秀，实在禁不住喜欢，便抱过他来坐在自己腿上着实夸奖了几句——听说因为没有身份证十岁了还不能上学，心中暗叫可惜，道：“回头我找人想想办法。”

　　他托人打听了一下，这种小孩子只要有正式居民收养，身份证倒是好办——崔婶已经有了两个孩子，第三个不太好批；他自己三十多岁没有孩子，倒是最符合收养条件的——反正自己太太不能生育了，方孟韦跟崔婶说了一声，索性就收养了天麒为子。

　　琳达因为失血太多，出了院依旧在家静养——听说他收养了崔婶那边一个孩子，心中当然十二分的不乐意！倒是她父亲恨铁不成钢，让她别再拦着——中国几千年都是“母以子贵”，男人三十多了想要个孩子很正常！你偏要自己瞎折腾！偷偷流掉他的孩子！

　　这种事在以前算是犯了“七出”之条，为此是可以休掉老婆的——如今你不光流了孩子，还闹到自己不能生育——就“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一条，是想让他跟你离婚？还是让他在外边讨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