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道是无情却有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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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玄，辛玄，你过来看啊……”
“辛玄，辛玄，你看这个好不好……”
“辛玄，辛玄，你知道吗……”
女生有着一张不算特别漂亮的脸蛋，但是别有一番小家碧玉的风味。抿嘴一笑的时候脸颊上两个小小的梨涡，衬着飘起的红晕，单纯又可爱。
辛玄始终挂着淡淡的微笑，眼神温柔地看着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女孩。她笑起来的样子跟千年前一模一样，面对他的突然接近丝毫没有戒心的样子也一模一样。
三十年前他得到真龙令的消息就想要去夺，原因是他认为如果有了真龙令想要找这样一个女孩就再容易不过了。但是他看见了真正的真龙令持有者，两千多年前那个心狠手辣的白国皇帝，以及那位一脚踏入八仙道却吞了篱内丹的千年狐妖转世。
他觉得现在自己能活着与心爱的女孩子在一起就很不可思议了。
“辛玄，辛玄！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女孩子双手叉腰，对他怒目而视，但眼里还有笑意，嗔怒的样子俏丽极了。
“在听。”他微笑，是不是人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还在她身边，就够了，“那个塑料制的却要三十元，我看质量也不好。那个木质的不错，我看紫色的很好很适合你，就选这个吧。”
女生的脸一下子红透了，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什么，转过头去拿了他刚刚选的那个，在营业员小姐揶揄的目光下付了钱。他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的窘态，就像千年前她在客栈没带钱袋的样子，他替她解了围，她硬是要报答的又坚决又羞怯的样子。
“清晓。”他陪她走在回家的小路上，忽然道。
“嗯？”她茫然地抬头，样子懵懂。
他想要说的话却一下子梗在喉头，犹豫了半晌，他终于开口：“我找了你快两千年，你知道吗？”
她的瞳孔一下子缩小，怔怔地看着他说不话来。他说话的神情很严肃，不像是在开玩笑。女生看了他良久，抿嘴一笑，轻声，“……真的是你呢。”
这次换他愣了。
“我自从十五岁的时候每天晚上都做梦，梦见一个看不清面目的男子在大喊‘阿晓’……我不知道他长什么样，但是我记得他拉住我的手，指甲很长。”她的声音很轻，仿佛要飘散在空中，但是对于辛玄来说还是听的很清楚，“那个男子，不是人类，我知道。看到你的那一天，我就知道你是我梦里的那个人。虽然你没有叫过我‘阿晓’，虽然你从来都没有在我面前露出爪子，我一直在等你，等你亲自跟我说。”
“我……”他一直以为清晓是个单纯的女孩子，却没有想到她也如此敏感。
“自从你来到我身边，我每天晚上又开始做梦，是以前你和我一起的事情，直到昨天晚上，我全部想起来了。”她微笑，“那位阎君是个美人呢，也是个好人。不过——她不相信爱情。我跟她约定，转世以后她给我一些线索，如果你来找我并且我认出了你，就开始恢复我的记忆。她……说到做到了。”
听到那位六界出名的阎君（当然不是什么好名声），表情由惊愕到欲言又止又到无语最后黑线的辛玄，嘴角抽了抽。
“阿晓，既然是这样，你也知道我的身份。”辛玄揽过清晓的肩头，把下巴放在她的发顶，“我们会遭受很多的阻碍，我们可能也会遭受别人的鄙夷，我们会很辛苦，你还要和我在一起吗？”
还没等清晓说话，一道清亮的女声突然出现，“谁敢阻碍鄙夷你们？报上我邛影之名，看看他们还敢不敢再那样对你们。”
一袭墨袍曳地的红瞳女子站在不远处的路口，正笑盈盈地看着他们。
“阎君大人！”清晓惊叫。
辛玄就算心里各种不愿，也只能微微躬身，施下一礼，“阎君。”毕竟是一界之主，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的。
邛影摆摆手，表情很是无所谓，“平身。”
两人，不，一人一妖哭笑不得。
“说真的啊，现在已经不兴‘人妖殊途’这套了。别的不多说，就拿那些比较有名的仙妖师徒相恋来举例子好了，”邛影扭了扭脖子，开始掰手指，“仿画上仙墨丹青，爱上了他原型为红莲的女徒弟；东方东极长生大帝座下那只神兽白虎爱上了凡间的一条蛇妖，宁可转世轮回为血魔；我们英明神武的紫皇殿下和他的狐妖徒弟纠结了两千多年，为她甚至废去自己的一半修为；就连天帝，在人间也有一大摊子剪不断理还乱的烂桃花。”她抬头，耸肩笑容无辜又灿烂，“所以啊，谁那么有空来管你们啊？”
辛玄愣住，他觉得自己这么多年来所担忧的东西一点也不值得担忧（……）。他转头看向清晓，女生并没有回望他，而是静静地看着阎君。
“阎君大人，你说你不信的。”她喃喃，不知是在说给邛影听还是只是在自言自语，眉宇间有几分困惑，“你说，你不信有那样执着的爱情。”
邛影莹红的眼瞳微微一转，其中的感情色彩复杂而难懂。她敛了笑，垂眸盯着自己脚前的地面，良久才道：“我只是不信，我会拥有那样的爱情罢了。”
“因为你们没有的东西，我有。我掌生死，我见过太多缠绵三生纠结三世的爱情，也见过太多口称爱煞实则薄情的人。”她伸手，盖住自己的眼，唇畔的弧度有着莫名的悲哀，“而你们拥有的东西，我没有。我永远失去了像别人那样呼吸的资格，我永远失去了像别人那样心跳的可能。我甚至不知道我有没有心，我如何去爱？”
“我曾经相信过，真的相信过。我愿意给他机会。他却以为那都是假的，我是要害他性命。……可我从未隐瞒！我说过我非活人，我说过若想和我在一起必须身死！”她张眼，眸中不复以往清澈透明，血红与黑暗交织翻腾。强大的气流瞬间掀飞身边的地砖与路灯，可周围小区内的居民却恍若未闻。
“他以为他是谁？他以为他拥有我的爱便可为所欲为？我告诉他我不仅是一个女子，还是一界之主！我翻手便可让他死无葬身之地，覆手便可让他永世不得超生！他以为他是谁？！”
邛影长身立于废墟中间，衣袂翻飞，风华绝代。
这一刻，留在辛玄及清晓心里的，是震撼。直到他们死都未忘却的，在这一刻留在他们心里的震撼，
这才是统掌一界的君主，决绝、强硬。不是平日调笑随意的邛影，而是此刻张狂自信的阎君。
一直到很多很多年后，他们的孩子问他们阎君是不是传说中凶神恶煞的大胡子老头，清晓回答：“才不是，阎君啊，是个极美极美的女子……终我一生也没有见过比她更美的女子了。”
半晌。
邛影只是挥挥袖子把四周恢复原状，沉下声来：“你们走吧。”
清晓仿若惊醒，忙道：“我们……不会把今天的事告诉别人的。”
“说出去也无妨。”邛影淡淡笑了一下，闭眼复又张开，瞳中通透一如从前，“谁会信呢？”
世人皆知阎君邛影薄情花心，这样荒诞的事，说出去谁信呢？
邛影抬手扔出一块半透明乌色令牌，在原地消失了身影，只留一句余音在原地。
“见此令如见阎君本人。若有连这令牌都无法解决的事，用它可以联系到我。”
清晓低头只见令牌上阳刻的“邛”字若隐若现，华丽又张扬的字体，必为邛影亲笔书写。见字如人，由此便可知晓。
“若是……只可惜……”辛玄只道这两个词，然后对邛影消失的地方深深作揖，面上尊敬而凝重，“值得尊敬的。”
值得尊敬的。哪怕是很久很久以后，在那件震惊六界的事发生以后，都没有人用“值得尊敬的”这个词形容过邛影。而现在，它出现了。
有什么东西已经改变了，哪怕，无人发觉。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道是无情却有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