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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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PeeCake交往快一个月了，早过了做任何事都想人尽皆知的年纪，我们的相处更像是老夫老妻，爱情虽然不波澜壮阔，但细枝末节里都透露着幸福。可能是人本身就不能太幸福了吧，我就遇到了一件不大不小的倒霉事，下班锁门的时候被爆裂的玻璃门划伤了手臂。因为是工作场所发生的意外，加上P\'杨是个热心肠的人，二话不说驱车送我去了附近的医院。
他看我活动不便就包揽下了包括挂号在内一切麻烦事，医院人不多，但泰国人做什么都喜欢悠悠闲闲，有自己的步调，所以我在走廊里等了快一个小时还没能见到医生的面。P’杨又不知道跑去哪儿了，我坐得屁股疼，想着在走廊里兜兜，不走远，就是活动活动腿脚。
我没想到这一走，竟然碰上了熟人，确切地说，是背影和PeeCake很像的女人。
她从距离我不远的一个科室出来，因为乍一碰上这情况，我有些慌神，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女人一溜烟地没影了。我试着往前追几步，再也没看见她，只好往回走，走到她出来的那个科室门前停下。我抬头望了一眼科室的门牌，心里顿时掠过不好的预感。挣扎了几秒钟，我选择推开面前虚掩的门，里面伏案疾书的医生听见声音，抬起头来看我。
“来就诊的话，请在走廊里等待叫号。”
对于冒冒失失闯进医生办公室这件事，我有些局促，但心里的谜团迫使了暂时忘记自己的窘迫。我佯装镇定地向医生道了歉，然后问：“我正好来医院看手上的伤，刚才在您这儿看到一个很像我朋友的女人，我的朋友叫PeeCake，您认识她吗？”
医生打量了一眼我简单包扎着的右手臂，思索了一会儿反问我：“你是她的朋友？我怎么能相信你，这毕竟事关病人的隐私。”
我急了，一方面是因为迟迟问不到我想知道的内容，另一方面是因为我虽然正在自学泰语，但水平仍旧有限。
我开始毫无章法地比划手脚，受伤的手臂因此传来剧烈的疼痛，我用中文夹杂英文，反复地对医生说：“我是她的女朋友，女朋友，girlfreind！”
我说出这三个字后，时间好像有短暂地停顿。我望着那个医生，那个医生望着我，脸上是很错愕的表情。他用中文慢慢吞吞地问我：“你是中国人？”我郑重其事地点点头，结果他的表情就更加震惊。
我想我能理解他的感受，恐怕不会有哪个中国人敢向另一个陌生人坦诚自己的取向---异于大众的取向。但现在的我站在泰国的土地上，这儿是一个自由开放的国度，即便人妖也被允许结婚或是从政，我做到了在自己国土上永远做不到的事情。
我应该感到高兴，但事实上我难过得想哭。因为这样好的事情居然是在这样令人担忧的情况下发生的。而医生接下来的话真的让我控制不住哭出声来，因为他说：“那你应该知道PeeCake的情况，她一直来我这里打激素，每周一次。”
一直都来？每周一次？
也就是说我们交往了四周，她也从未落下。
这个时候，我听见P’杨在走廊里叫我的名字。我像找到了借口一样，慌不择路地逃出医生的办公室。
当时的我很愤怒，愤怒得顾不上自己因奔跑而裂得更大的伤口，我在走廊里跑着，只想快点见到PeeCake，向她问个清楚，可没过多久就被P’杨拦住了去路。
我记不得那之后发生的所有事，起初是因为被骗而愤怒，后来渐渐地，我平静下来，胸腔里又被另一种情绪填满了，是愧疚。
我很愧疚，难以抑制地感到愧疚。在我和PeeCake交往的将近四周时间里，我居然对她继续来注射激素的事情毫无察觉。是我光顾着沉浸在幸福里，理所当然地以为她跟我一样幸福。
我很想快点见到她，问问她为什么要继续打激素。
PeeCake隐退后，我向公司申请退了宿舍，搬进她的公寓。
这天，我回到家，看到她像往常一样做了一桌菜等我。她一看到我手臂上的伤口，立刻跑过来嘘寒问暖，眼里是显而易见的心疼。
这原本是多么温馨的场景啊，但因为得知了她的欺骗，一切都变得扎眼。我想装作若无其事，可演技太差，没多久就被她识破，她问我“伤口是不是很疼？”
争执来得比我预想的早些。
先是我不经意地告诉她，在就诊的时候碰到了和她长得很像的人。然后再像忽然想起来一样，向她确认最近有没有去注射激素。
PeeCake不愧是从业多年的演员，就算我步步紧逼，她撒谎时的眼神仍旧真挚得不行，让我不禁觉得怀疑她是一种莫大的罪过。
“没有啊，自从我答应你之后，就再没去过了。”
她蹲下来轻轻握住我的手，笑得弯弯的眼睛像是一轮新月，眼睛里曾让我着迷的星光，如今却化作根根钢针，直戳我的心脏。
在我的嘴里，牙齿正咬着下唇，很疼，但我不能放松，因为害怕自己会冲她发火。
再努力的隐忍还是会破功，我用力甩开她的手，右臂的伤口又开始疼，甚至流出湿漉漉鲜红的血。
“你为什么就是不跟我说实话？我都知道了！”
“……”
PeeCake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她被我甩得摔在地上。我们之间忽然变得无比安静，安静得仿佛世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一样。那一秒我开始怀念中国的夏天，没完没了的蝉叫声。我多需要一些杂音来坚定自己的心，而不是看着她浸满哀伤的眼睛，难过得要窒息。
我终于明白，自己一点都不懂她。
我很难过，为我们第一次的争吵。我想伸出手把她拉起来，但我太怯弱，还没伸出去的手握成了拳，抿紧了嘴角，装作无情地从她身边走开。
为什么她明知激素有毒，仍旧孜孜不倦地打？
为什么她的谎言被拆穿了，也不辩驳？
为什么？
我浑浑噩噩地往外走，头一回意识到泰国的晚上居然也是冷的。夹杂着海腥味的风吹过我的脸颊，冷得我直哆嗦。
和情人吵架，这种情况应该跑去闺蜜家之类的吧？
可我在路上漫无目的地走了十分钟后才发现，在泰国，我居然没有这样的朋友，除了Battie。于是我又厚着脸皮去了海鲜摊。
我到的时候，摊子上人还很多，我因没做好见Battie的准备，索性独自坐在外面跟服务员要了两罐啤酒。我忘了，来这儿的次数多了，连闷声不吭的服务员也认识了我的脸。没多久功夫，Battie就来了。
“你干嘛，PeeCake呢？”
“PeeCake，她没跟你打电话吗？”
我是那种一有事就要跟闺蜜说的性格，我以为PeeCake也这样。谁知道Battie作势要踹我，满脸不耐烦地说：“你他妈一个中国人，不要学泰国人慢慢吞吞好吧，快说呀！”
我被她的急性子逗笑，可一想到PeeCake，又垂头丧气。
“我和她吵架了。”
Battie一听，脸色变得很难看，一把抓住我的手。她的力气很大，像男人那样大，简直要把我的手臂扯断。她不顾我的鬼哭狼嚎，把我带进店里，然后气势汹汹地站在我面前：“说，怎么回事！”
我复述完事情的经过，满心以为她会站在我这边，没想到她竟直接拿起柜台上的啤酒瓶，要向我抡过来一样……
“你躲个屁啊，老娘跟你说……”
被Battie训了半个小时吧，她终于肯放了我。我走在回程的路上，想着她跟我说的那些话，心情反而比去时更沉重。
Battie说：“是的，打激素是能年轻漂亮，但那都是用命换的。让你用三十年寿命换十年年轻漂亮，你愿不愿意？你敢不敢？PeeCake敢，可她骨子里还是一个自卑的人，在你之前她爱过几个欧美人，但他们都是玩玩的，一遇上更年轻更漂亮的就不要PeeCake了。她喜欢你，可她害怕你会像之前的几个人一样不要她，所以只能一直去打激素。就算活不过四十岁，也甘愿用这种方式留住你。你呢，如果没有相同的勇气，我劝你最好早点离开PeeCake，让她跟我走，一起到山林里隐居。”
我想起之前在柜台后看见PeeCake和Battie争吵，想起PeeCake脸上的坚定。
我从不知道PeeCake的勇敢和脆弱，是多勇敢才愿意在受伤那么多次后，仍旧去爱。是多么脆弱，才会用这么极端的方式，试图去留住爱？
我恨她不对我们的爱，多抱一些信任。但归根结底，是因为我没能给她更多安全感的缘故吧？
我怀揣着复杂的心情往回走，越走越迫切地想见到她。
然后我抬起头，真的就看见路灯下的她。我三步并两步跑过去，跑向我的幸福去。
啊，伤口又裂开了吧，我能感觉凝固的血迹上重新湿润起来了。但没有一刻比现在更喜悦，就连刮在脸上的风都暖洋洋，带着海水令人欣慰的味道。
我跑过去，在离她很近的地方站住。她的眼睛里有我的倒影，虽然眼眶红红，她仍旧笑了。我用尽全身力气，踮起脚尖去拥抱她，在她耳边反复地说“对不起”。
然后，又去亲吻她，这是我第一次主动吻她。路灯下我们的影子融成了一体，很长，像一辈子那么长。
而我向她发誓，我会一直爱她，这一辈子---我们的一辈子会很长很长。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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